玉烟站在修缮一新的敌台前,指尖抚过青铜雉堞上凝结的晨露。菌丝在砖缝间编织的星轨图泛着湿润的光泽,将昨夜修补的痕迹掩映成天然纹路。她腕间的红痣突然刺痛,一滴血珠渗出,落在敌台基座的青石板上,立即被菌丝裹成琥珀状的晶体。
城主当心。菌丝老陶的烟斗从城墙垛口探出,斗钵里飘出的青烟凝成二十年前的城防图,东南敌台每逢甲子日便会啼血,这是?
话音未落,敌台顶端的青铜风铃突然齐喑。玉烟仰头望去,三十三枚铃铛表面浮现出《青囊书》残页,那些被火焚毁的医药典籍正从青铜纹路里重生。她伸手去触最近的风铃,书页上的墨迹突然化作黑蚁,顺着指尖爬上小臂。
是虫篆!玉昭然的白大褂从敌台箭孔渗出,快用卯时的露水!
玉烟反手抽出腰间青铜篙。篙尖挑起瓦当承接的晨露,水珠在空中划出弧线浇在蚁群上。黑蚁遇水即化,在敌台地面洇成《青囊书》缺失的第十三卷。她蹲身细看,发现记载的竟是星晷城地脉与人体经络的对应之法,而城主命脉的穴位图赫然绘着她腕间的红痣。
敌台地基突然传来吮吸声。玉烟按住青石板,感受到地脉婴儿的呼吸变得焦躁。菌丝网络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惊悚画面——西北角新筑的城墙正在融化,砖石化作脓血渗入护城河,河面浮起的中医药大学校徽刺得她瞳孔生疼。
是因果反噬!渔女的声音混在风铃异响里,当年你烧毁《青囊书》,现在...
玉烟突然将青铜篙插入敌台中央。篙身震颤着没入石板,菌丝顺着篙杆螺旋攀升,在顶端结出带血丝的蚕茧。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蚕茧时,敌台四角同时升起青铜镜,镜面映出四个不同时空的自己——捧帛书的修复师、持柳叶刀的医师、测星轨的研究员,还有浑身湿透的渔女。
你们都是被烧毁的典籍残魂?玉烟按住悸动的红痣,看着镜中人影逐渐实体化。
捧帛书的修复师率先踏出铜镜。她展开半卷焦黄的《青囊书》,虫蛀的破洞处渗出星晷城地图:当年火场里抢救出的不只是书,还有你锁在保险柜里的城主命契。
玉烟后退半步,脚跟抵住震颤的青铜篙。她看见修复师指尖抚过的地方,敌台砖缝里钻出带着福尔马林气味的菌丝。持柳叶刀的医师突然甩出银针,针尖穿透她的披帛钉在城墙上,针尾系着的红线另一端竟连着中医药大学的解剖台。
让我们回到书里。测星轨的研究员转动浑天仪,敌台顶部的青铜瓦当开始逆向旋转,或者把你装进保险柜,就像当年封存星核那样。
渔女突然从玉烟背后现身。她湿漉漉的蓑衣裹住两人,青铜篙从地面震起的水幕暂时隔开三个分身。去护城河!渔女拽着她跃下敌台,水底有父亲埋的镇物!
菌丝编织的阶梯在她们脚下自动延展。玉烟回头望见三个分身正在融合,修复师的帛书裹住医师的银针,研究员的浑天仪卡进敌台顶端的星轨图。当她们扑进护城河的瞬间,整段东南城墙突然扭曲成《青囊书》卷轴,将星晷城的地脉图尽数展开。
河水冷得刺骨。玉烟睁眼看见河床铺满青铜铭文,那些记载城主更替的碑碣此刻都翻转为《青囊书》残页。渔女拽着她游向河心漩涡,指间缠绕的菌丝发出警告般的红光。
漩涡深处立着青铜药柜。玉烟认出这是中医药大学古籍库的样式,每个抽屉都刻着星晷城方位。当她拉开东南方位的抽屉时,里面滚出的不是竹简,而是裹着菌丝的婴儿襁褓——正是二十年前她从火场抱出的那截焦布。
这才是真正的《青囊书》。渔女的声音在水底格外空灵,你当年抢救的根本不是医药典籍!
玉烟展开焦布,菌丝自动修补出文字。她读到城主血脉需以典籍温养时,腕间红痣突然爆开血花,染红的河水在她周身形成漩涡。三个分身追至河面,她们融合成的巨大黑影正将星晷城折叠成书册。
回城楼!玉昭然的白大褂碎片漂过眼前,用你的血重写命契。
玉烟攥紧焦布冲向水面。她跃出河面的刹那,护城河突然干涸,所有青铜铭文飞向空中,拼接成覆盖全城的《青囊书》幻影。三个分身的合体已登上敌台,正将星晷城的地脉图从城墙撕下,塞进浑天仪改造成的保险柜。
你们休想!玉烟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焦布上。菌丝裹着血珠织成朱笔,她在空中挥毫写下玉烟二字。每一笔都牵动城池震颤,敌台顶端的青铜风铃应声炸裂。
分身合体发出尖啸。保险柜门突然洞开,伸出无数沾着福尔马林的手臂抓向她。玉烟挥动朱笔写下镇字,星晷城的地脉突然收缩,将她与分身合体拉入青铜药柜的抽屉空间。
逼仄的黑暗里,玉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她摸到抽屉内壁刻着的星轨图,指腹触及的沟槽突然涌出温热液体——是父亲当年封印城主命脉时用的雄黄酒。
你以为烧掉的是桎梏?分身合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火里淬炼出的才是真正的枷锁......
玉烟将焦布按在内壁。雄黄酒自动漫过布面,显现出隐藏的城主誓词:以血为墨,以骨为简,镇星晷之脉于青囊。她腕间的红痣突然灼穿皮肤,血珠顺着誓词笔画游走,将整个抽屉空间染成暗红色。
药柜突然剧烈震颤。玉烟被气浪掀出抽屉,跌坐在重归平静的敌台上。三个分身化作青铜雕像立在东南西北四方,手中分别捧着帛书、银针和浑天仪。干涸的护城河重新涨满清水,只是河底碑碣都变成了正常城防记录。
渔女湿漉漉地爬上岸,指间缠绕的菌丝已恢复银白:星晷城的地脉和《青囊书》终于分开了。
玉烟展开手中焦布,发现那些用血激活的文字正逐渐消退。她望向西北角完好无损的新城墙,突然明白当年父亲为何坚持要将城主襁褓浸在古籍库——星晷城的命脉从来都寄生在典籍之中。
城主该去更漏台了。菌丝老陶的烟斗冒出带着药香的白雾,今夜子时,青囊书残魂还会反扑。
玉烟抚过敌台新砌的青铜砖,触感竟与中医药大学的古籍书脊相似。当暮色染红三十三面星轨旗时,她听见城池深处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那是星晷城在消化被剥离的典籍之魂。腕间的红痣结出血痂,像一枚刚刚封印的藏书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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