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跪在星核表面的青铜纹路上,掌心贴着随脉搏起伏的星轨。菌丝顺着她手腕静脉游走,将地底深处婴儿的呼吸声翻译成肌肤下的震颤。望楼废墟里新生的青铜风铃垂在她头顶,三十三枚碎片映出的自己都带着星核特有的靛青色瞳孔。
城主该饮晨露了。菌丝老陶的烟斗从城墙裂缝探出来,斗钵里盛的不是烟丝而是凝着星辉的露珠,星核归位后,你的血会反哺地脉。
玉烟接过烟斗时,露水表面浮现出渔女摇橹的残影。她抿了口冰凉的液体,喉间突然泛起乌篷船底青苔的腥甜味。望楼地基传来砖石摩擦声,坍塌的西北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新生的城砖表面布满婴儿掌纹。
那些掌印是我出生时拓的。玉烟用指尖描摹砖纹,菌丝立即顺着她的动作发光,父亲说要用城主骨血浇筑城墙。
话音未落,地底突然传来响亮的吮吸声。玉烟脚边的青铜砖突然软化,菌丝裹着半块星晷残片浮出地面。残片上映着穿白大褂的自己,正用手术刀剖开星核表面的青铜皮肤,刀刃上沾着紫黑色的凝血。
记忆残渣。玉昭然的声音混在砖石碰撞声里,星晷城消化被吞噬的分身需要时间,这些是...
玉烟突然伸手握住星晷残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残片上的实验室场景里。穿白大褂的自己猛然抬头,手术刀穿透虚实界限刺来。玉烟侧身闪避时,望楼新生的风铃突然齐鸣,声波凝成青铜网兜住残片。
城主不可再碰这些执念。渔女的青铜篙从菌丝网中穿出,精准挑飞星晷残片,你听,地脉里的婴儿在学说话。
玉烟伏地贴耳,菌丝自动在她颊边织成听筒。地底深处的吮吸声确实夹杂着模糊音节,当城池西南角传来晨钟时,那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娘!
整段城墙应声颤抖。玉烟看见自己腕间的红痣渗出银丝,这些菌丝沿着砖缝疾走,在城墙表面织出巨大的哺乳图腾。老陶的烟斗突然发烫,斗钵里的剩余晨露蒸发成气,在空中凝成二十年前的接生场景。
当时你娘的血浸透了七块城砖。玉昭然的虚影指着图腾中染血的襁褓,星晷城吞下那些血,西北角城墙才停止崩塌。
玉烟突然干呕起来。她抠着喉咙吐出靛青色黏液,那些液体落地即化作青铜蚯蚓,扭动着钻进地缝。渔女连忙用蓑衣接住后续呕出的黏液,蓑衣上的菌丝与黏液接触后,竟开出一串青铜铃兰。
这是星核的胎便。菌丝老陶的烟杆轻敲城墙,城池在排泄分身残渣,城主须在正午前。
望楼顶端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玉烟抬头看见三十三枚风铃正在互相吞噬,融合成的青铜巨铃表面浮现中医药大学的解剖台。她抓起青铜篙跃上飞檐,篙尖刺向巨铃的瞬间,整座星晷城的地基突然倾斜。
玉烟踉跄抓住檐角兽首。兽首的青铜眼珠突然转动,瞳孔里映出地脉婴儿的模样——那孩子正在啃食星轨,嘴角挂着她的半片指甲。城池的倾斜愈发严重,菌丝网络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惊悚画面:所有城砖都变成了蠕动的乳牙。
打更人误了时辰!渔女在下方惊呼。她手中的青铜篙插入地面,菌丝顺着篙身疯长,勉强稳住方圆三丈的地基。
玉烟咬牙攀上铃铛。她发现巨铃内部中空,中医药大学的解剖台完整地悬浮其中,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在给星核标本注射福尔马林。当玉烟的手穿过虚影试图阻止时,城池东南角突然传来墙体剥落的巨响。
这是记忆回溯引发的连锁反应。玉昭然的白大褂从铃壁渗出,你必须......
玉烟突然将整条小臂捅进巨铃内部。菌丝顺着伤口涌入中医药大学的场景,将解剖台缠成茧状。穿白大褂的自己转身冷笑,手术刀划开菌丝茧,紫黑色的血喷溅在铃壁上。
城池倾斜已达四十五度。玉烟看见街道上的青石板全部竖起,菌丝在石板背面织成星轨安全带,将惊慌的居民捆在自家门柱上。她腕间的红痣开始发烫,地脉婴儿的啼哭与星核心跳共振成毁灭的节奏。
渔女突然抛来青铜篙:敲辰时更鼓!
玉烟接住篙身的瞬间,望楼废墟里升起菌丝缠绕的更鼓。她凌空翻至鼓前,篙尾击中鼓面的刹那,整座城池的时间突然凝固。倾斜的屋宇定格在倒塌前,飞溅的瓦片悬在半空,连穿白大褂的自己举刀的动作都停滞如雕像。
菌丝老陶的虚影在凝固时空里格外清晰:城主有三十次呼吸的时间重调星晷。
玉烟奔向巨铃。她踏过悬空的瓦片,看见每块碎片都映着不同时期的自己。当她的手触及铃壁时,星晷城的记忆洪流席卷而来——父亲锻造守城钉时的火星,母亲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星晷碎片,还有自己七岁那年误触的禁地封印......
巨铃突然将她吸入内部。玉烟跌坐在中医药大学的实验室里,这次她能触碰实物。穿白大褂的自己被菌丝定格在解剖台前,星核标本正在福尔马林溶液里脉动。
原来你在这里藏了城池的命门。玉烟抓起实验记录本,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星晷城地脉图,用福尔马林溶液延缓星核生长。
凝固的时间开始流动。玉烟冲出实验室时,城池的倾斜重新加剧。她看见地脉婴儿已经爬出星核,正在啃食西北角城墙的菌丝。渔女用青铜篙织成的防护网被咬出缺口,婴孩每吞一口菌丝,城池就年轻化一分——朱漆门柱褪成原木,青石板路变回夯土。
它在逆生长!玉昭然的虚影愈发透明,快把时辰调回庚辰年......
玉烟奔向望楼残存的更漏。青铜篙插入漏壶时,她听见父亲临终前的咳嗽声从壶底传出。当篙身转动三周半,城池上空浮现出二十年前的星象图,紫微垣的缺口正对地脉婴儿的囟门。
婴孩突然发出啼哭。声波具象成青铜锁链缠住玉烟,将她拖向正在年轻化的城池中心。菌丝老陶的烟斗突然炸开,喷出的银丝凝成庚辰年的城墙幻影,与现世崩塌的城池重叠。
玉烟在双重虚影中抓住渔女的手。两个时空的温度在她掌心交汇,腕间红痣渗出融合的血液。当她们合力将青铜篙刺入地脉婴儿的囟门时,整座星晷城发出濒死的哀鸣。
城池开始坍缩。玉烟看见每一块城砖都变回陶土胚胎,菌丝退化成最原始的银丝,连望楼的风铃都还原成矿脉原石。地脉婴儿在她怀中化作青铜流体,顺着篙身倒流回星核深处。
当辰时的阳光刺破云层时,星晷城突然停止逆生长。玉烟跪在新生的夯土路面上,看见菌丝正从她腕间红痣涌出,重新编织城池的经络。渔女的蓑衣化作银丝融入城墙,老陶的烟斗再生为钟楼脊兽。
这才是真正的墟脉新生。玉昭然最后的虚影指着她心口,从今往后,你吐息间便是城池枯荣。
玉烟触碰正在重铸的城门时,指尖传来地脉婴儿的吮吸感。三十三枚风铃重新挂上望楼,这次映出的不再是分身残影,而是星晷城千年兴衰的走马灯。当第一缕炊烟从民宅升起时,她听见城池深处传来含混的呼唤,这次不再是娘,而是带着青铜回音的城主。
菌丝顺着她的裙裾游走,在地面织出星晷城未来的脉络图。玉烟拾起半块青铜砖,看见自己八十岁的倒影正在砖纹里浇灌新城墙,腕间的红痣已化作城池核心的朱砂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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