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儒道至尊 > 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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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中的罗家祠堂泛着朽木特有的酸涩气息,罗忠盯着案头残缺的砚台,指节无意识叩击着龟裂的青砖。

三十七张缺角的桦皮纸铺满香案,墨痕在潮湿空气里晕染成团团阴翳——这是全村能搜集到的所有书写材料。

忠哥儿!跛脚货郎王五冲进祠堂,蓑衣上的雨水在门槛甩出半道弧线,东市刘掌柜说运纸的骡车陷在泥潭里,怕是赶不及大会...

屋檐垂落的冰棱突然断裂,碎在青石台阶上迸出清脆声响。

罗忠文宫里的《山海经》残页骤然掀起气浪,他猛地攥紧腰间玉佩。

玉佩表面厚德载物的铭文硌得掌心发疼,这是去年郭灵韵赠他的及冠礼。

这不是天灾。他拂开沾在《千字文》拓本上的蛛网,墨色袖口露出半截缠着纱布的手腕——昨夜修补祠堂漏雨时被碎瓦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赵虎的矿场就在东市骡马道旁。

祠堂外的老槐树簌簌抖动,几片枯叶飘进窗棂,正落在写着文道筑基的桦皮纸上。

莫婉清就是在这时提着竹篮出现的,素色裙裾掠过门槛时带起淡淡药香,发间木槿花在潮湿空气里洇出浅紫色光晕。

尝尝新晒的决明子。她指尖拂过罗忠案头堆叠的账册,袖中滑落的丝帕不经意盖住他渗血的纱布,村西李铁匠说能熔了废犁头铸两口铜钟,赵家派去的税吏却堵着打铁铺要征什么‘冶铸税’......

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传来马匹嘶鸣。

罗忠霍然起身,文宫中《诗经》残卷翻到《秦风·无衣》篇,浩荡文气震得祠堂梁柱落下簌簌灰尘。

莫婉清腕间玉镯泛起青光,那是他们幼年共读《尔雅》时发现的共鸣秘术。

城隍庙前的青石板路还凝着夜霜,三个蒙面壮汉正将绸缎商周掌柜按在拴马桩上。

染血的账册散落满地,罗忠认得最上面那页朱砂批注——正是他昨日与周掌柜商议的物资清单。

罗公子何苦为难自己?为首的刀疤脸用弯刀挑起片碎布,正是罗忠筹备大会要用的靛蓝帷幕,赵爷说了,您要是肯用文道院赏的那方歙砚来换......

《山海经》残页在文宫中轰然展开,罗忠看到幻象里矿洞深处流淌的赤红岩浆。

他并指在空中虚划,浩然正气凝成的礼字如流星坠落,刀疤脸袖中突然飘出张烧焦的纸片——半枚鲜卑狼头图腾正咬住赵字残痕。

当莫婉清捧着捣碎的接骨草赶来时,正看见罗忠对着月光端详纸片。

他腕间纱布不知何时松开了,血珠顺着《千字文》拓本的沟壑蜿蜒,在金生丽水四个字上凝成诡异的符咒。

是《六韬》里的火攻阵。她突然握住罗忠的手,木槿花瓣落在两人交叠的掌心,你看这焦痕走势,分明是照着‘虎韬·火战’烧的......

夜枭啼叫声撕裂寂静,罗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莫婉清慌忙去抚他后背,却摸到中衣里藏着硬物——半枚刻着文道院云纹的玉珏,边缘还沾着海盐结晶。

这是今晨郭灵韵遣人送来的密信匣夹层中找到的。

子时的梆子声从县衙方向飘来时,罗忠正在修补最后半卷《声律启蒙》。

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他望着砚台中渐渐凝固的墨汁,突然想起那日问心塔顶坠落的流萤——其中一颗似乎闪着与玉珏相同的青芒。

祠堂门轴发出艰涩的吱呀声,夜风卷进来几片沾着铁锈的枯叶。

罗忠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珏上的云纹,浑然不觉东边天际已泛起蟹壳青。

在某个装着破损《百家姓》的木箱底部,半张写着鲜卑文的羊皮纸正渗出暗红血渍,残缺的狼头图腾旁隐约现出个张字......文道院的金丝楠木殿檐角结着冰晶,罗忠站在滴水檐下整理青衫褶皱。

他右手虎口处的墨茧在晨光中泛着微黄,那是连续七日抄录《劝学篇》留下的痕迹。

当值的青衣童子掀开暖帘时,殿内飘出的沉香味裹着张长老的冷笑:罗公子倒是会挑时辰。

十二扇紫檀屏风后,张长老正用玉镇纸压平一卷《道德经》。

镇纸上的饕餮纹在晨光中流转青光,映得他山羊须上的霜色更显冷硬:你要的五十方松烟墨?

上月洪州水患,全调给刺史府了。他忽然用镇纸敲击案上歙砚,金石之音震得梁间燕巢簌簌落灰,倒是有三十车朱砂,若肯用那方御赐澄泥砚来换......

罗忠文宫中的《孟子》残篇突然震颤,浩然正气冲击喉头化作剧烈咳嗽。

他借着躬身行礼的姿势按住腰间玉佩,掌心传来的克己复礼铭文纹路刺得神志一清。

屏风缝隙透进的阳光里,他瞥见东墙挂着幅《寒江独钓图》——垂钓老翁的蓑衣下隐约露出半枚狼头图腾。

弟子听闻藏书阁尚有前朝《齐民要术》。罗忠故意加重咳嗽,袖口滑落的血珠在青砖上洇出梅痕,若能借阅抄录,或许能解农耕......

放肆!张长老霍然起身,玉镇纸在案几划出深痕。

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咚,郭灵韵鬓角的珍珠发饰在门边一晃,张长老立刻将歙砚塞进袖中。

少女鹅黄裙裾扫过门槛时,腰间禁步撞出清越玉音:父亲让我来取《盐铁论》注疏。

当郭灵韵的翡翠耳坠第三次掠过西侧书架,罗忠文宫中的《诗经》突然翻到《郑风·有女同车》。

浩然正气不受控地涌向双眼,他看见少女指尖抚过的《农政要术》书脊泛着青光——那是文道院独有的禁制秘法。

张长老。郭灵韵忽然转身,发间木樨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父亲说今年院试要加考赈灾策论。她抽出那本蒙尘的《农政要术》,书页翻动时竟有麦穗虚影浮现,这本该列入乙等典籍吧?

张长老的山羊须剧烈抖动,玉镇纸上的饕餮纹几乎要活过来。

当郭灵韵无意碰倒装有松烟墨的锦盒时,罗忠看见她袖中滑落的半枚玉珏,正与怀中那枚残缺的云纹严丝合缝。

暮色中的祠堂多了十筐青竹纸,郭灵韵派人送来的樟木箱里还藏着半匣犀角墨。

罗忠研磨墨锭时,发现《千字文》拓本的裂纹竟在吸收墨香。

他正要提笔修补《声律启蒙》,门外突然传来鎏金拜帖破空之声。

李大人听闻罗公子要办学,特赠《孝经》百册。税吏头目将拜帖掷向香案,镶金边角割裂了刚补好的云腾致雨篇。

罗忠文宫中的《论语》自动翻到苛政猛于虎章句,浩然正气顺着笔尖涌出,在残破桦皮纸上凝成惠民二字。

税吏突然抱头惨叫,他怀中的田契自动飞入砚台,被墨汁腐蚀成缕缕黑烟。

罗忠趁机展开昨日默写的《盐铁论》,竹纸上的与民休息四字竟化作金纹,将税吏逼退至门槛:回去告诉李县令,城南盐商昨日孝敬的三车鲛人泪,海盐结晶该在卯时析出了吧?

当最后一道余晖掠过祠堂匾额,罗忠发现樟木箱底的《齐民要术》书页正在变黑。

他蘸着药汤临摹深耕细作章,墨迹却突然化作血水。

箱底传来纸张撕裂声,那半张染血的鲜卑文羊皮竟咬住了《百家姓》残页。

夜风吹灭油灯的瞬间,罗忠腕间玉珏突然发烫。

他举起玉佩对着月光,看到云纹中浮现出万千百姓跪拜矿山的幻象。

祠堂东墙的《劝学图》无风自动,画中夫子手中的戒尺正在滴落黑血,在地上汇成个歪斜的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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