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晨雾里，艾琳的银发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她低头整理药剂瓶时，一缕发丝扫过我的鼻尖，带着夜茉莉与羊皮纸的混合气息。
这已经是第三支了。我将水晶瓶举到窗前，墨绿色液体在晨曦中泛起涟漪，您确定要喝这么多魔力稳定剂？
母亲纤细的手指划过我手背，冰凉的触感像蛇信子：世界树的根系在梦境里疯长，亲爱的。它们缠绕着混沌魔核，就像......她突然收声，耳尖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我假装没看见她锁骨下方新生的暗紫色纹路。那些藤蔓状印记从三天前开始蔓延，每到午夜就会渗出类似星尘的荧光——看来世界树种子的同化比预想中更快。
让让！要死啊杵在路中间！粗鲁的吆喝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两个蒙面人抬着盖黑布的笼子挤过巷口，铁链缝隙里露出半片带鳞甲的翅膀。
艾琳突然抓紧我的手腕。她指尖传来的震颤让我想起上个月在星夜母河看到的景象——那些漂浮在虚空中的巨型眼球，还有母亲跪在倪克斯神像前时裙摆浸染的暗金色血迹。
西区七号摊位。她压低声音，斗篷兜帽随着吞咽动作轻颤，那个卖幽灵菇的驼背商人，他的围裙上有布莱克家族的金玫瑰。
我装作系鞋带蹲下，借着斗篷遮挡捏碎口袋里的窥视水晶。碎片在掌心化作透明蜘蛛，顺着墙根阴影快速爬去。当蜘蛛复眼传来的画面里出现倒五芒星图案时，我差点捏碎第二块水晶。
别咬嘴唇。母亲忽然用拇指擦过我的下唇，冰凉的触感激得我浑身一颤，你紧张时的小动作二十年都没变。她轻笑时眼尾的细纹在晨光中格外清晰，让我恍惚看到十六岁生日那天的场景——她也是这样笑着，然后把我推下了觉醒魔力的祭坛。
黑市入口的守卫正在检查通行证。我摸出精灵圣子的翡翠徽章，余光瞥见母亲将某个东西塞进装星陨铁的布袋。她转身时，我分明看见布袋缝隙里闪过圣骸布的银线纹路。
两位要买夜光砂还是噬魂藤？摊主掀开蒙布，露出半张被腐蚀的脸。他说话时喉咙里发出汩汩水声，像是塞满了沼泽气泡。
艾琳的指尖在货物上逡巡，看似随意地挑起串人面蛛吊坠。当吊坠第三只复眼转向西北角时，我注意到那里有团蜷缩的影子正在融化——是教会的探子，还是血族的暗哨？
听说最近有批从永冻荒原运来的冰魄。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粘稠，像融化了的枫糖浆，我丈夫的寒毒......她恰到好处地哽咽，肩头轻颤如风中蔷薇。
摊主的独眼骤然收缩。当啷一声，装着食脑甲虫的罐子被打翻，深紫色汁液在地面汇成诡异的符文。我突然意识到母亲在用古精灵语拼写某个词——献祭。
艾琳夫人？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黑市商人奥托招牌的铜铃铛在腰际叮当作响，他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正死死攥着个皮质笔记本，您要的月见草......可能得去地下三层找。
我嗅到了血腥味。不是新鲜血液的锈味，而是那种被时间腌渍过的、混着霉味和硫磺的腥臭。母亲搭在我肩上的手指突然收紧，她后颈浮现出细密的鳞状纹路——这是混沌魔力暴走的前兆。
地下三层的荧光苔藓在墙壁上投下鬼影。某个瞬间，我似乎看到夜歌的虚影在墙角晃动，她新换的蕾丝颈饰沾着暗红污渍。当我想看清时，那抹殷红却变成了摊位上的人鱼血瓶。
圣光在上！突如其来的惊呼让所有人僵住。穿灰袍的老妇人瘫坐在13号摊位前，她脚边散落着数颗刻满眼睛的水晶头骨。我认出其中一颗的眼窝形状——和上周在学院图书馆看到的邪教图腾完全一致。
母亲突然转身把我按在石柱上。她温热的呼吸带着苦杏仁味喷在我耳畔：别动，你领口沾了谎言之茧的鳞粉。她舌尖扫过我锁骨时，我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她咬住的根本不是什么鳞粉，而是我藏在衬衫里的记忆水晶。
当惨叫声从东南角传来时，我们正经过卖禁书的摊位。艾琳突然抓起本《深渊豢养手册》砸向身后跟踪者，书页间爆开的黑雾里伸出数十条章鱼触须。在混乱中，我瞥见某个戴乌鸦面具的人胸口绣着逆十字架。
今晚的月亮会很美。回程时母亲突然开口。她手腕上新出现的环状疤痕正在渗血，而装材料的布袋里传出心脏跳动般的震动声。我知道她又藏起了某个危险的秘密，就像过去十五年里那些突然消失的侍女和破碎的镜子。
巷口的告示栏贴着我的新通缉令，画像旁多了行小字：疑似掌握复活秘术。艾琳轻笑出声，指尖燃起的幽蓝火焰将告示烧成灰烬。飘落的余烬中，我仿佛看到无数个重影的母亲——举着洋伞的贵族夫人，缠绕着星雾的女神，还有脖颈浮现鳞片的...
该准备晚餐了。她转身时，裙摆扫过地面未干的血迹，暗红色污渍立刻开出一串夜蔷薇。我知道今晚又会听见阁楼传来嘶吼声，就像上次她融合混沌魔核时那样。但这次，或许我能看清锁链尽头捆着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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