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窗玻璃上敲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
我站在市局证物室，看着证物袋里的老式录像带自动翻面。当周正第三次擦拭额头的汗珠时，磁带壳表面开始渗出脑脊液特有的淡黄色，这是认知危害类异常物的典型特征。
“死者家属要求今晚必须...”警督的话被突然倒转的挂钟打断。分针逆时针扫过证物架，所有案件编号被重新排列成我的社保号码。我抬起机械义肢按住震颤的太阳穴，量子纹路显示附近有记忆锚点波动。
监控屏幕突然雪花闪烁。在二十七个噪点组成的漩涡中心，陈明远教授的脸正在融化。他肿胀的舌头推出一串沾满粘液的字节，我同步用义肢解码——是上世纪军用通讯频段的SOS信号。
“三天前。”我突然开口，周正手中的咖啡杯裂开蛛网状纹路，”陈教授死亡当天，证物科是否收容过量子纠缠态物品？”
警督后退时撞翻指纹采集箱。数百枚指纹贴纸飞散空中，每一张都显现出我的右手掌纹。当他的配枪因过度握紧发出金属疲劳声时，我扯开录像带外壳，扯出的磁条上排列着人类牙齿。
“他们用牙釉质当信息载体。”我对着灯光转动磁条，齿面折射出全息影像：九十年代的实验室里，年轻研究员正给培养舱贴上**标签。那人转头推镜框的动作，与我处理收容物时的习惯完全一致。
周正突然举枪对准我的眉心。这个动作导致他警徽上的鹰徽开始羽化，但本人毫无察觉：”七小时前，证物室摄像头拍到您出现在这里。”
全息影像恰好播放到研究员侧脸特写。那张属于二十年前的我的面孔，正在调试的机械义肢第一代原型机，此刻就藏在风衣内侧。
“有趣的时间悖论。”我用两指夹住枪管向上抬起，子弹击碎正在播放自己年轻影像的屏幕，”现在请调取...”
整面物证墙突然液化倾倒。在周正的惊叫声中，我接住飞来的凶器封存盒。盒内匕首表面，十三道不同角度的血痕正组合成林玥的身份证照片——她锁骨处的心形胎记在渗血。
手机在此刻震动，未知号码传来实时定位：滨海公路17号碑。当我点开卫星地图，海岸线形状突然变成左手掌纹，浪花正从生命线位置开始倒流。
“带上防量子纠缠装备。”我把磁条缠在警督手腕，那些牙齿突然咬住他的脉搏，”接下来你看到的画面，可能需要修改警校教材。”
暴雨中的海岸公路漂浮着磷光。我们下车时，车载收音机自动切换到《安魂曲》第三章。周正拧灭引擎的瞬间，看见挡风玻璃上浮现二十七双婴儿手印。
定位点躺着具被藤壶覆盖的尸体。当我用激光切开钙质外壳，露出下方苍白的躯体时，海雾中传来婴儿笑声。尸体右手紧握的老式摄像机，镜头正对着自己腐烂的脸——那是六十岁版本的陈明远。
“时间锚点错位。”我戴上射频手套按下播放键，取景框里出现正在查看监控录像的我自己。视频里的我突然转头直视镜头：”找到林玥的心脏，在它开始模仿你心跳之前。”
摄像机突然喷射出神经毒素。我早有预料地偏头躲过，毒液击中后方警车，车牌号在腐蚀中重组为1999-09-09。周正瘫坐在礁石上，看着防毒面具表面凝结出自己老年模样的水雾。
尸体腹腔在此刻裂开，钻出七条荧光海鳗。它们用带电的吸盘在沙滩上排列出质能方程，其中E的变量位置嵌着我的机械义肢零件。当我想俯身查看时，整片沙滩突然竖立成镜面。
四百个林修在镜中世界同时转头。有人穿着研究员白大褂，有人浑身缠满绷带，最右侧那个正被婴儿手臂拖入地底。所有镜像突然齐声质问：”第几次轮回才肯承认自己是变量？”
海面升起苍白色人形。它们吞食雷电的动作让云层显露出大脑沟回纹路，当第一道闪电击中我的机械义肢时，周正突然僵硬地举起手机。
“林先生...”他颤抖的屏幕上显示着刚接收的尸检报告：”陈教授胃部发现未消化的奶嘴，经DNA比对...”
浪涛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我盯着正在逼近的苍白人形，它们眼眶内旋转的星云图案，与陈教授那半颗心脏上的晶状体完全一致。机械义肢突然自主启动激光瞄准，锁定人形太阳穴位置浮现的条形码——开头都是我的身份证前六位。
“认知闭环完成。”我按下义肢自毁按钮，纳米机器人顺着激光路径注入最近的人形。当它开始抽搐着播放我的童年记忆时，海岸公路突然出现四维折叠现象。
我们站在了市立医院废墟楼顶。十三年前烧焦的育婴室墙面上，四百道抓痕组成我的履历表。在周正歇斯底里的哭笑声中，我触摸到墙体夹层里的金属盒，内置的注射器还残留着淡蓝色液体。
盒盖内侧刻着两行字：
林修博士，请于每次记忆重置后阅读
阈界突破计划进度：67%
暴雨突然停止。所有雨滴悬浮空中，组成巨大的脑部CT投影。当显示前额叶位置的阴影开始脉动时，我植入的观测仪发出刺耳鸣叫——那是我大脑被摘除海马体的医学影像。
手机再次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新信息：”当日死亡人数更新：28人”。附件照片是燃烧的育婴室，焦黑小手上抓着刻有”林修”字样的银镯。
苍白人形在此刻完成合围。它们用我童年声音哼着安眠曲，眼窝星云里浮现出林玥溺亡的画面。当我准备启动备用收容协议时，最靠近的人形突然撕开胸腔，露出正在跳动的机械心脏——那是我上周刚报失的第三代原型机。
“观测者权限认证通过。”所有人形突然立正行礼，它们的声音合成周正在颤抖的呼吸频率，”欢迎回到阈界突破计划，林修博士。”
废墟墙面开始剥落，露出后方银白色的巨型收容舱。舱门生物识别屏亮起红光，我摘下机械义肢按在扫描区，量子纹路与1999年9月9日的值班记录完全吻合。
在舱门开启的液压声中，我转头对周正露出实验性微笑：”警督先生，现在可以回答你最初的疑问了——陈教授确实死于自杀。”
他顺着我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不受控制地掐住脖颈，指缝间渗出组成血色螺旋符号的纳米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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