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嗡鸣,程戈的指腹在文件边缘摩挲出细碎声响。
苏瑶调暗了顶灯,全息投影将泛黄纸张上的数字符号投射在防弹玻璃幕墙上,倒映着窗外被暴雨冲刷的霓虹,恍若流淌着血泪的密码矩阵。
“这些等比数列间隔的希腊字母...”程戈用激光笔圈出三个用红墨水描粗的Σ符号,金属笔尖在玻璃上划出尖厉声响,“像不像陈老板每次谈贿赂金额时转钢笔的节奏?”
苏瑶的睫毛在投影蓝光中轻颤,她将咖啡杯递到程戈渗血的掌心下方,深褐液体表面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你总是能从混乱中抓住规律。”
她指尖轻点投影,十二组数字突然在虚空中立体旋转,“但这里还有更深的嵌套结构。”
程戈的瞳孔微微收缩,前世在死囚牢房刻在墙上的数学公式突然在视网膜上重映。
他抓起触控笔的瞬间,超负荷运转的大脑皮层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这是记忆宫殿即将坍塌的征兆。
但那些被牢狱生活磨砺出的神经元突触,正将二十年前的账本碎片与眼前的密码疯狂比对。
“把第三列数字转成摩尔斯电码。”他沙哑的声音裹着血腥气,笔尖戳破全息投影里的数字"7","再把对应字母按陈老板的麻将牌谱重新排序。”
当第37组字符组合出"证物室"三个字的瞬间,苏瑶突然按住他颤抖的手腕。
她脖颈处的追踪器红光急促闪烁,映得文件右下角的水渍泛着诡异的青紫——那是陈老板临死前吐出的最后一口血。
王律师推门进来时,西装革履的身影被实验室的冷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公文包上的鳄鱼皮纹路在程戈眼中突然扭曲成蛇鳞图案,与掌心未愈的伤口产生诡异的共鸣。
“这份1995年的设备采购单..."程戈将破译出的坐标推给对方,同时捕捉到律师扶眼镜时小指不自然的抽搐——
那是他前世在法庭做伪证前的习惯动作,”需要您帮忙确认法律效力。“
王律师的瞳孔在镜片后收缩成针尖,这个微表情让程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记忆里某个雨夜,同样的表情曾出现在宣读死刑判决书的法官脸上。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频率,超负荷运转的听觉神经捕捉到对方后槽牙摩擦的细微响动。
”程先生对数字的敏感度令人惊叹。"律师的赞美词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颤音,他翻动文件时袖口露出的镀金袖扣,在某个角度突然折射出与匿名电话里提及的证物相似的幽光。
程戈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刻下凹痕,前世被电刑椅灼伤的脊椎突然传来幻痛。
当他看到律师用钢笔圈出某个日期时,二十年前看守所老狱警清点毒贩赃款的动作突然在视网膜上重演——那些沾着海洛因粉末的钞票,正以同样的节奏在记忆里翻飞。
"这里!"苏瑶突然调出全市卫星地图,激光红点钉在郊外某片工业区,"1998年注销的化工厂,去年刚被外企收购。“
程戈的虹膜倒映着地图上闪烁的坐标,超忆症带来的信息洪流中,李强在同学会醉酒后炫耀收购旧厂房的得意表情突然清晰如昨。
他抓起外套时,防弹玻璃外炸响的惊雷将城市切割成黑白胶片般的残影。
”给我三小时。"苏瑶将微型追踪器塞进程戈的衬衫口袋,冰冷的金属贴着他心口发烫的伤疤,“张警官的巡逻车在两点会经过工厂西侧。”
程戈在电梯门闭合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苏瑶将手术刀别进马丁靴的凌厉侧影。
地下车库潮湿的霉味裹着记忆里刑场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发动摩托车时,后视镜里映出自己瞳孔深处游动的蛇形血丝——这是过度使用超记忆能力的后遗症。
当生锈的厂区铁门出现在雨幕中时,程戈的太阳穴已跳动得像要爆裂。
他蛰伏在百米外的榕树气根丛中,超常的视觉捕捉到铁丝网上悬挂的鸟类尸体——那些扭曲的金属骨架,分明是军用级脉冲干扰器的残骸。
夜视望远镜里,两个保安的巡逻路线突然与前世监狱看守的换岗轨迹重叠。
程戈摸出苏瑶给的电磁干扰器,发现显示屏上的信号波纹正诡异地模仿着人类心跳频率。
更远处的装卸区,几台蒙着帆布的机械轮廓,在暴雨中显露出与陈老板走私清单上完全吻合的棱角。
他屏住呼吸数着守卫的脚步声,指尖触碰到腰间藏着的镀金袖扣。
这枚从匿名电话提及的凶案现场找到的证物,此刻正在雨水中蒸腾起淡淡的硝烟味——与二十年前那颗射入他胸膛的子弹,散发着同源的火药气息。
暴雨在生锈的钢梁上敲击出密集的鼓点,程戈的后背紧贴着覆满青苔的混凝土墙。
那些混杂着霉味与化学试剂的气息,正顺着鼻腔刺痛他记忆深处的某根神经——二十年前看守所的地下审讯室,同样弥漫着这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气。
他屈指叩响腰间的电磁干扰器,显示屏上跳动的波纹突然凝固成直线。
三十米外的配电箱应声爆出火花,两名守卫骂骂咧咧地转身查看的瞬间,程戈像猎豹般蹿过积水的卸货通道。
马丁靴碾碎的水洼里,漂浮着几片暗红色的结晶,在应急灯下折射出妖异的磷光。
通风管道的铁锈簌落在肩头,超忆症带来的幻视让程戈恍惚看见前世牢房剥落的墙皮。
他屏息挪动着,透过格栅看见下方成排的不锈钢反应釜,那些缠绕的管线如同巨兽的血管,正将墨绿色液体泵入印着外企标志的集装箱。
角落里堆叠的麻袋裂开缝隙,露出半截枯萎的罂粟花萼——与陈老板账簿里夹着的标本如出一辙。
“谁在那里!”
程戈的瞳孔骤然收缩,声波在空旷厂房激起的回响,与他记忆中狱警发现越狱通道时的暴喝完美重合。
他翻身跃下的瞬间,后颈传来子弹擦过的灼热,嵌着消音器的枪管在阴影中绽开幽蓝的火光。
十二名守卫从四面围拢,防暴棍划破雨幕的轨迹在程戈视网膜上自动分解成慢动作。
他侧身避开斜劈,手肘精准撞向对方肋下的旧伤——那是前世在死斗场学到的致命手法。
骨骼碎裂的脆响中,染血的警棍已在他掌心旋转出银花,格挡住三面袭来的电击器。
"你们老板没教过吗?"程戈旋身踢飞最近的敌人,那人撞翻的反应釜倾泻出紫红色粉末,在潮湿空气里蒸腾起致幻的烟雾,"用2010年黑市流行的巴西柔术来对付二十年前的囚徒?"
守卫们面具后的呼吸声变得粗重,他们显然没料到这个清瘦的男人竟能预判每个攻击死角。
程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过度使用的超忆能力正在撕扯脑神经,但那些深深刻进肌肉记忆的格斗技巧反而愈发清晰。
他扯下生锈的铁链缠住手腕,在金属碰撞的火星中,仿佛又看见死刑犯们用镣铐磨砺出的杀人技。
当最后一名守卫的颈椎发出错位声响时,程戈的衬衫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
他踉跄着扶住反应釜,指尖传来的震动频率突然与前世刑场电椅的嗡鸣共振。
记忆宫殿轰然崩塌的瞬间,他看见二十年前那颗子弹旋转着穿透胸膛,而此刻正有同样的弹道轨迹从背后袭来。
“啪——啪——啪——”
鼓掌声从二楼的观察台传来,李强擦拭金丝眼镜的动作慢得令人窒息。
他西装袖口的蓝宝石纽扣泛着冷光,与程戈手中染血的铁链形成残酷对照。“不愧是拿了三年监狱格斗冠军的人。”
他的皮鞋踩在铁梯上发出空响,身后四名持枪者胸前的蛇形徽章,正与匿名信上的蜡封印记重叠。
程戈的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味,超常的视觉捕捉到对方领口内侧的反监听装置。
这个细节让他突然想起,前世自己上诉材料总在关键时刻离奇失踪时,档案室管理员领口也闪着同样的金属光泽。
"你以为找到陈老板的制毒流水线就能翻案?"李强用鞋尖挑起地上一簇罂粟残渣,暗红汁液顺着鳄鱼皮鞋纹路蜿蜒,"当年能让你顶罪,现在就能让整座工厂变成合法的化工研发中心。"
暴雨突然变得寂静,程戈的虹膜上浮动起记忆的残片:苏瑶手术刀折射的冷光,王律师袖扣沾染的陈老板血迹,还有张警官巡逻车仪表盘上微微反光的蛇形挂饰。
这些碎片在疼痛欲裂的大脑中拼凑出骇人的图腾,他终于看清那张笼罩二十年的巨网——而李强不过是网上的一只蜘蛛。
"你错了。"程戈突然低笑出声,染血的手指划过反应釜上的产品批号,"2015年新型毒品‘蓝眼泪’的主要成分…..."
他故意停顿,满意地看着对方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和这批货的分子式只差两个羟基。"
厂房顶棚炸响的惊雷中,程戈的身影与二十年前那个跪在法庭上的青年重叠。
但这次他的脊梁挺得笔直,指尖捏着的半片枯萼在狂风里旋转如刀:"你说当物证链里出现超时代科技产物时,那些帮你改档案的人,会不会抢着当污点证人?"
李强嘴角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这个微表情让程戈想起前世刑场上突然卡壳的枪械。
当四支枪口同时对准他心脏时,远处突然传来巡逻车的警笛,撕破雨幕的红色光束将所有人的影子钉在墙上,如同命运终于开始松动的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