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时,镇东的炊烟就被马蹄踏碎了。
那清脆的马蹄声,如同重锤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三十余匹烈马撞开稀薄的雾气,马蹄溅起的泥点在空气中四散飞溅,山贼头目脸上的蜈蚣疤随着狞笑扭曲,那狰狞的模样,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铁蒺藜串成的腰链扫过青石板,刮出星星点点的蓝芒,那蓝芒如幽火般闪烁,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蜷缩在门缝后的张婶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声音划破了晨雾的寂静。
她瞪大了眼睛,认出那蓝芒与三年前毒死丈夫的暗器一模一样,恐惧如同冰冷的蛇,顺着她的脊梁骨爬了上来。
老东西倒是命硬。头目用靴尖挑起武馆门前染血的沙袋,那沙袋沉甸甸的,带着一股血腥气。
昨夜被毒蒺藜击中的守夜人还蜷缩在里面,身体微微颤抖着。
头目故意让沾着脑浆的沙粒顺着刀背滑落,有几粒溅到程逸好友阿松脸上,阿松只觉得脸上一阵温热,紧接着是一阵恶心。
头目咧嘴笑道,不过听说你们武馆,最擅长把乌龟壳磨成铁甲功?
武馆馆主横跨半步挡住发抖的少年们,那沉稳的步伐,仿佛给少年们注入了一股勇气。
松纹剑在鞘中发出清越龙吟,那声音宛如龙吟九天,清脆悦耳却又透着一股威严。
程逸注意到师父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这是破风式起手前兆,但本该流转自如的剑气却凝滞在腕间三寸。
他心中一紧,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黑松林与青阳镇素无仇怨。馆主声如洪钟,藏在身后的左手却朝程逸比划撤退暗号,阁下所求若是钱粮...
淬毒的流星锤突然撕裂晨雾,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
那流星锤如同一颗黑色的流星,散发着刺鼻的毒味。
程逸眼睁睁看着师父像断线风筝般撞碎门柱,那巨大的冲击力让门柱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尘土。
松纹剑脱手插进酒旗杆时,剑柄缠着的红绸正巧盖住阿松煞白的脸。
阿松只觉得眼前一红,紧接着是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山贼头目踩着馆主胸口弯腰捡剑,靴底碾碎骨头的脆响让程逸想起除夕夜咬碎麦芽糖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却又透着一股残忍,让程逸的牙齿都不禁打战。
听说你们武馆藏着半卷《月落星沉》?头目突然朝程逸露出染血的牙齿,那牙齿如同野兽的獠牙,散发着一股血腥气。
剑锋擦着少年耳畔钉入门板,震落昨夜积在檐角的雨水,那雨水滴落在程逸的脸上,冰冷刺骨。小乌龟要不要试试,是赵老头的剑谱快,还是我的毒蒺藜快?
程逸的剑出得比思考更快。
裹着青苔的剑刃刺向咽喉时,头目眼底闪过意外——这招月照孤城本该配合斜跨七步的身法,但少年竟将步法压缩成三次折转,剑锋虽偏了半寸,凛冽剑气却削断了他三根胡须。
那胡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飘荡。
可惜是柄劈柴剑。头目屈指弹在凡铁剑身上,程逸虎口顿时迸出血花。
那鲜血如同绽放的红梅,鲜艳夺目却又透着一股疼痛。
少年踉跄后退的刹那,瞥见对方铁蒺藜上未干的血迹里泛着诡异磷光——和昨夜密信上的朱砂如出一辙。
他心中一惊,意识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围观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的百姓紧张得握紧了拳头,指关节都泛白了;有的百姓害怕得闭上了眼睛,身体瑟瑟发抖。
程逸听到阿松在哭喊什么,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战斗上。
他本能地翻滚避开横扫的流星锤,后背撞上石磨时,那坚硬的石磨让他感到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要碎了。
怀里的剑谱被汗水浸透的布料黏在皮肤上,沼泽雾气般的墨迹竟开始发烫,那热度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肌肤。
就这点能耐?头目故意用流星锤尖钩住程逸的衣领,像展示猎物般将他甩向半空。
程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风声呼啸。
少年在失重瞬间看清对方脖颈处的旧伤——那分明是破风式第三变才能留下的菱型创口。
他心中一动,仿佛抓住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坠地的剧痛让程逸吐出带血的唾沫,碎石嵌进掌心的刺痛却让他清醒。
那刺痛如同针芒般扎在他的心上,让他更加坚定了战斗的决心。
其实,程逸曾经在师父的书房中偶然发现过一本古老的内功心法笔记,虽然只是粗略看过,但其中一些关于内力运转的原理与他在剑谱中的感悟有相通之处,他一直在私下尝试修炼。
山贼们哄笑着围成圆圈,头目慢悠悠举起淬毒铁蒺藜,蓝光映出少年瞳孔里突然翻涌的雾气。
程逸的手按在胸前,被血水泡软的剑谱正渗出某种清凉气息。
那清凉气息如同清泉般流淌在他的体内,让他感到一阵舒畅。
他想起月夜下沼泽升腾的雾霭,那些看似散乱的湿气,实则沿着某种玄妙轨迹在流动——就像师父醉酒时比划的残缺剑招。
该送你见赵老头了。头目舔了舔铁蒺藜上的毒液,那毒液在他的舌尖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少年突然闭上眼睛,耳畔响起七十二声铜铃的余韵。
镇西沼泽的蛙鸣、破庙漏雨的嘀嗒、师父磨剑时的咳嗽,此刻都化作雾气缠绕在剑锋。
那声音如同天籁般在他的耳边回荡,让他的心境更加空灵。
他握剑的手不再发抖,因为掌心感受到剑谱里那些潮湿字迹正在跳动——像被月光惊醒的银鱼。
那跳动的字迹仿佛有着生命一般,给他注入了一股力量。
铁蒺藜撕裂空气的尖啸突然停滞在耳畔。
程逸垂落的睫毛沾着血珠,却清晰看见毒刺悬在鼻尖三寸处簌簌震颤。
他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那团在丹田游弋的清凉气息正沿着脊骨爬上后颈,将镇西沼泽的夜露都凝在剑尖。
那夜露如同冰晶般闪烁着寒光,让剑尖散发着一股寒意。
装神弄鬼!山贼头目暴喝声里裹着腥风,流星锤却在半空诡异地拐了个弯——程逸的柴剑不知何时贴着锁链缝隙刺入,锈迹斑斑的剑身竟泛起月晕似的清辉。
周围的百姓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的百姓甚至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
围观百姓的抽气声连成潮汐。
阿松抹着眼泪的手僵在脸上,他看见程逸破烂的衣摆突然无风自动,那些被碎石割开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正顺着剑柄上的木纹渗入剑身。
月移影动!武馆馆主咳着血沫突然嘶吼,他认出了这招本该需要十年内力催动的绝学。
程逸此刻的起手式歪斜如醉汉,刺出的轨迹却暗合北斗七星的方位,凡铁剑在毒雾里划出的弧光,竟将晨雾割裂成细碎的银屑。
那弧光如同闪电般耀眼,照亮了整个战场。
山贼头目连退七步,流星锤在青石板上犁出深沟。
他脖颈旧伤突然迸裂,暗红的血浸透兽皮护颈——二十年前那个雨夜,赵老馆主正是用这招在他咽喉留下永生耻辱的菱形剑痕。
小畜生!暴怒的吼声震落屋瓦上的麻雀,头目反手扯下腰间的铁蒺藜串链。
淬毒暗器暴雨般倾泻时,程逸却闭着眼旋身没入尚未散尽的晨雾,剑锋搅动的气流竟将毒蒺藜尽数卷向酒肆檐角的铜铃。
叮叮当当的脆响里,少年沾血的布鞋踏过满地蓝汪汪的暗器。
他恍惚看见剑谱上那些被沼泽湿气晕开的墨迹,此刻正在识海里游弋成星河。
当山贼头目裹着腥风扑来时,程逸的剑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撩而上——像深潭里的银鱼甩尾跃出水面。
剑锋擦过流星锤锁链的瞬间,三十七枚铁环同时迸发火星。
那火星如同烟花般绽放,照亮了整个天空。
程逸虎口崩裂的血染红了剑柄,却在剧痛中感受到某种玄妙的震颤——那是昨夜偷练剑招时,师父藏在咳嗽声里的指点;是剑谱残缺页上,被蟋蟀咬穿的洞眼连成的轨迹。
破!
少年清喝声起时,山贼头目骇然发现自己的毒蒺藜竟倒飞回来。
程逸的剑尖在铁链缝隙间轻点如蜻蜓戏水,凡铁铸就的柴剑此刻吞吐着月华般的光晕,将流星锤的攻势尽数化入剑意流转的漩涡。
酒旗杆上的红绸突然齐根而断。
程逸踏着纷扬的绸布跃起,剑锋所指之处,雾气凝成七道虚实相间的残影。
山贼头目挥锤格挡的动作突然僵住——他分不清哪个才是真身,就像二十年前看不清赵老馆主那招月落星沉的来势。
剑刃入肉的闷响伴着骨裂声炸开。
程逸踉跄落地时,柴剑正中山贼头目左肩琵琶骨,剑身没入三寸便再难推进——凡品兵器的局限在此刻显露无遗。
好...好得很!头目狞笑着喷出血沫,染红的牙齿咬向腰间毒囊。
程逸瞳孔骤缩,昨夜密信上沾着同样朱砂的警告闪过脑海,身体却比思绪更快做出反应——他松开剑柄旋身后仰,沾着毒液的利齿堪堪擦过喉结。
这个违背常理的腾挪动作,让程逸后腰重重撞上石磨。
剧痛翻涌的瞬间,他忽然明悟剑谱末页那句月沉西江影自横的真意。
五指如钩扣住磨盘边缘借力,双腿凌空绞住山贼头目持锤的右臂。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惊飞了全镇的乌鸦。
程逸借着反震之力翻滚落地,掌心被碎石割得血肉模糊,却死死攥着半卷从对方怀里扯出的染血密信。
山贼头目捂着扭曲变形的胳膊倒退,撞翻了三个喽啰才勉强站稳。
给我剁碎这小杂种!咆哮声里带着罕见的惶恐。
然而当山贼们举刀围拢时,程逸染血的背影突然晃了晃,凡铁剑插进青石板三寸,竟将整条街的晨雾都震得四散飞溅。
少年单膝跪地的姿势像极了庙里那尊残破的持剑天王像。
他垂落的发丝间滴落的不知是血还是汗,握着剑柄的手却稳如磐石。
山贼们被这气势所慑,竟无一人敢率先上前。
今日断臂之仇...山贼头目阴毒的目光扫过程逸腰间渗血的绷带,突然露出森然笑意,我们来日方长。
马蹄声远去时,程逸听见阿松带着哭腔的欢呼。
他想笑,喉头却涌上铁锈味的腥甜。
武馆门前那滩属于师父的血迹在视线里摇晃成重影,掌心的密信被汗水晕开了朱砂印章,隐约显出黑松林与圣器的字样。
西边天际滚过闷雷,程逸望着山贼遁走时惊起的雀群,突然想起剑谱扉页那行被虫蛀的小字——真正的剑道,从第一滴血落在扉页时才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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