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笑声像淬了毒的针，顺着林宇的耳膜往骨头里钻。
他能感觉到灵魂回收器在掌心发烫，那不是能量过载的灼热，而是某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就像猎犬嗅到了藏在草窠里的毒蛇。
都别松劲。他扯下沾血的袖管擦了擦嘴角，目光扫过队友时刻意放软了声线。
雷诺的巨斧还抵着他后背，金属凉意透过制服渗进来，提醒他现在的状态有多糟：肋骨至少断了两根，右腿膝盖的义肢关节在刚才的气浪里卡了壳，每动一下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但这些痛意都不如此刻灵魂深处的颤栗来得清晰——那些刚被他救出来的灵魂，正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三三两两往漩涡残痕里钻，最前面那个小女孩的灵魂他记得，三小时前刚从废弃星舰的残骸里捞出来，当时还攥着半块融化的水果糖。
能量在重组。甄悦的声音带着咬牙的闷响。
她单膝跪地，左手按在胸口的仲裁者徽章上，裂痕里渗出的金光像活物般钻进空气，又被某种力量扯得七零八落。
林宇看见她额角的碎发全被冷汗黏在皮肤上，平时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泛着血丝：比之前那团虚空之主...强三倍。
雷诺的斧柄在地面砸出火星。
这个总把伤疤当勋章的大块头，此刻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但林宇知道，他在吞咽本该吼出来的脏话。
巨斧上的电芒原本是跃动的幽蓝，现在却凝成了刺目的紫，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的闪电。
玛雅的步枪突然发出咔的轻响，她低头检查弹仓的动作太急，发梢扫过脸颊的伤口，血珠立刻顺着下颌线滴在战术靴上。穿甲弹只剩七发。她声音很轻，却像石子投进寂静的深潭，荡开一圈圈紧绷的涟漪。
露西的操作舱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
情报员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翻飞，发顶翘起的呆毛随着动作乱颤——这是她紧张时的老毛病。波动频率变了！她猛地抬头，瞳孔里映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之前是混乱的杂波，现在...现在像某种语言！
林宇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能听见回收器内部的齿轮在高速转动，那是它启动深层扫描的标志。
灵魂的触感顺着掌心爬上来，不是之前的冰凉，而是带着腐蚀性的灼痛——就像有人把烧红的铁丝戳进他的神经。是虚空之主的...母巢？他下意识说出这个词，说完自己都惊了。
但那些挣扎着往漩涡里钻的灵魂给出了答案：它们的哀鸣里多了某种顺从的颤音，像是奴隶听见了主人的召唤。
所有人，菱形阵！林宇的义肢膝盖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彻底卡住。
他踉跄一步，雷诺的巨斧立刻横过来托住他腰——这个动作默契得像是刻进骨头里的，毕竟他们搭档着清剿过十七个虚空暗点。
甄悦咬着唇爬起来，徽章的金光突然暴涨，在众人头顶凝成一面半透明的光盾；玛雅的步枪枪口不再晃动，稳稳锁住漩涡中心；露西的手指突然顿住，屏幕上的数据流在某一刻完全静止，她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要来了——
话音未落，空气里的温度陡然降了十度。
林宇看见漩涡残痕的位置浮现出一片更深的黑暗，像有人在墨水里滴了浓墨。
那黑暗先是缩成拳头大的点，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边缘翻卷着黑色的雾，所过之处，金属墙壁渗出蛛网般的裂痕，连甄悦的光盾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更让他寒毛倒竖的是那些灵魂——刚才还在挣扎的它们，此刻竟主动冲进黑雾里，像扑火的飞蛾般欢快。
那不是虚空之主。林宇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不是因为恐惧。
灵魂回收器在他掌心烫出红印，那是它在疯狂吸收周围的能量，试图解析这个新出现的存在。它...在孵化什么。
雷诺的斧刃突然爆出刺目的电芒，照亮了黑雾边缘的细节：那里有无数张半透明的人脸在扭曲，是刚才被吞噬的灵魂！
它们的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声音，只有黑色的液体从眼眶、鼻腔里淌出来，滴进黑雾里，像是在喂养什么。
玛雅的步枪突然开火，穿甲弹撕开黑雾，却在触到核心的瞬间被弹开，在墙上炸出碗口大的坑。没用！她吼了一嗓子，手指在战术面板上快速操作，能量屏障对它无效！
甄悦的光盾啪地碎裂。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徽章裂痕里渗出的不再是金光，而是暗红的血珠——那是她的灵魂力在反噬。林宇...她捂住嘴，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它在...吞噬规则。
黑雾还在膨胀。
林宇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灵魂层面的压迫。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个新出现的存在正在看他们——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更古老、更野蛮的方式。
那些被吞噬的灵魂突然同时转过脸，空洞的眼窝对准了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尖的牙齿。
退后！林宇猛地推开雷诺，灵魂回收器的蓝光瞬间覆盖全身。
他能听见回收器在尖叫，那是它在警告他这具身体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能量，但此刻他顾不上了。
黑雾的中心开始浮现出模糊的轮廓，像是某种有鳞片的脊背，又像是无数条纠缠的蛇。
露西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操作舱的屏幕上，所有数据都变成了同样的字符：母巢觉醒。
抓住我！林宇吼道，右手的回收器已经亮起了危险的红光。
雷诺的巨斧砸在地面，电芒形成的锁链瞬间缠住他的手腕；玛雅甩出战术绳，精准地套住甄悦的腰；露西直接跳出操作舱，扑进雷诺怀里——这个总说情报员不下战场的姑娘，此刻把脸埋在雷诺后背的铠甲里，死死攥住他的披风。
黑雾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林宇看见最中央有个蠕动的肉团，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眼睛，每只眼睛里都映着他们的倒影。
那些被吞噬的灵魂此刻成了它的皮肤，在肉团表面游走着，发出细碎的呜咽。
而在肉团最顶端，一只由阴影构成的巨手正在成型，指尖滴着粘稠的黑液，每一滴落在地上，都腐蚀出冒着青烟的坑洞。
准备好。林宇的声音里带上了某种决绝。
他能感觉到回收器在抽取他的生命力，眼前开始泛起重影，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在那团黑雾上。
灵魂告诉他，这才是真正的敌人——而他们，可能连它的第一层防御都破不开。
阴影巨手的指尖触到了空气。
林宇听见队友们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听见甄悦的徽章发出最后一声脆响，听见玛雅在检查最后一颗穿甲弹，听见雷诺的斧刃因为过度充能而发出的嗡鸣。
而在所有声音之下，那个低沉的笑声越来越清晰，像是从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号角。
黑雾里的轮廓，终于开始显露出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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