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舷窗外的红点越逼越近，每一个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红点中央那团比夜色更沉的黑暗——卡尔文说的虚空之渊，此刻正以某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星幕上洇开一片腐蚀般的阴影。
林队！露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开，带着惯常的冷静却难掩急促，我黑进了联邦远古文明档案馆。
虚空之渊...不是空间裂缝。
三百年前，奥古斯塔文明用恒星对撞机强行撕开维度壁垒，想探索所谓灵魂本源，结果整个星系的生命意识全被吸了进去——他们的最后一条记录说，那东西会把灵魂熬成燃料。
林宇的呼吸陡然一滞。
回收器在掌心发烫，此刻正贴着黑雾的能量护盾，能清晰感知到那团暗红亮点下翻涌的波动——和刚才卡尔文出现时的灵魂震颤，竟有三分重叠。
所以邪恶化身不是敌人，是导管？甄悦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制服下摆，仲裁者徽记在她颈间泛着暖光，我们之前摧毁的灵魂印记...其实是在给虚空之渊清路？
有这个可能。林宇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想起遗迹里卡尔文布满裂痕的石像，想起对方当时看他的眼神——不是警告，是悲悯，卡尔文说灵魂印记是钥匙...如果我们现在继续破坏，相当于在给钥匙拧最后一圈。
警报声突然拔高一个调门。
雷诺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撞进通讯频道：敌舰集群启动相位跳跃，三十秒后抵达核心舱正上方！
他们的主炮充能完成度...97%！
玛雅那边呢？甄悦猛地抬头，发梢扫过林宇手背。
反抗军的引力陷阱网被破了。雷诺的呼吸声粗重，她带着突击队去炸动力炉了，但...来不及。
舱内温度似乎降了十度。
林宇望着黑雾中若隐若现的菱形晶体，突然把回收器往甄悦手里一塞：用你的徽记连我神经接口。
你要干什么？甄悦瞳孔骤缩。
直接探进邪恶化身的能量流。林宇扯开领口，露出后颈泛着蓝光的神经接驳口，露西说虚空之渊吞噬灵魂，那这东西的能量波动里肯定有维度坐标。
我需要...摸到那条线。
会被反噬的！甄悦的指尖在接驳口上方发抖，上次你试次级能量体都吐了血——
现在不是上次。林宇抓住她的手腕按上去，体温透过手套传来灼热，你用仲裁者徽记给我打稳定场。
卡尔文说选择毁灭还是牺牲...如果连真相都不敢看，拿什么选？
甄悦的牙齿咬得发白。
她咬着唇激活徽记，金色光纹如活物般窜进林宇后颈，在两人之间织出张半透明的光网。
林宇的瞳孔瞬间变成灰白，意识被拽进一片猩红的海洋——那是邪恶化身的能量海，每一滴都裹着被吞噬者的尖叫。
找到了。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这些波动...在唱同一首歌。
甄悦盯着监测屏，只见林宇的脑波图从紊乱的锯齿波，逐渐变成规律的正弦曲线。
她握紧徽记，能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胳膊往上爬——那是虚空之渊的能量在反哺，试图腐蚀她的灵魂。
远古记忆...涌入。林宇的睫毛剧烈颤动，奥古斯塔文明的首席科学家...他在哭。
他说虚空之渊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是更古老的存在用无数文明的灵魂砌成的监狱。
里面关着的东西，渴望被释放。
林宇！露西突然尖叫，能量海的暗物质浓度超过临界值了！
但林宇听不见。
他看见黑暗中浮起无数半透明的人影，都是奥古斯塔的子民，他们的嘴型一致张合着：别过来、快逃、它在醒。
而在最深处，有团比黑雾更纯粹的黑暗，正用无数根发光的线，缠绕着邪恶化身的灵魂印记。
那是...维度锚点。林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黑暗领主不是要打开虚空之渊，是要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愚蠢的人类。
低沉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意识海。
林宇猛地抬头，看见邪恶化身的黑雾里，浮现出一双竖瞳，金黄的，像熔金铸就的深渊，你们以为在探查？
不，是它在引你们看。
现在，钥匙已经插进锁孔了。
退！
快退！甄悦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看见林宇的口鼻溢出黑血，监测屏上的脑波线正在疯狂坍缩成直线。
但已经晚了。
空间站核心区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林宇被甩回现实，撞在操作台上，嘴里满是铁锈味。
他抬头，只见邪恶化身身后的虚空裂开道巨大的黑缝，像被巨手撕开的幕布，无数半透明的灵魂碎片从中飘出，有的还保持着临终的惊恐表情，有的则像被揉皱的纸团，只剩模糊的轮廓。
那是...奥古斯塔的灵魂。露西的声音发颤，她的终端屏幕全黑了，它们没被吞噬，是被关在里面...当燃料。
黑缝深处传来轰鸣声，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翻身。
林宇抹了把嘴角的血，看见裂缝边缘浮现出暗紫色的符文——和他在遗迹里见过的，卡尔文石像脚下的纹路一模一样。
所以卡尔文的警告...甄悦突然顿住，她望着林宇，眼底浮起恐惧的光，他不是不让我们碰灵魂本源，是不让我们碰这把钥匙？
可我们已经
轰——
空间站剧烈震颤，舷窗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雷诺的声音带着破音炸响：敌舰主炮齐射！
核心舱防护盾剩余17%！
林宇，玛雅说让我们去逃生舱，但——
但什么？林宇扯过安全带扣在腰间，回收器在他手里重新亮起蓝光。
但黑缝在吸收主炮能量。雷诺的声音突然变远，它们...在给那东西充能。
林宇，你看黑缝的大小——
林宇抬头。
刚才还只裂了半米的黑缝，此刻已扩张到千米，像只倒扣的巨碗，将整片星空都吞了进去。
而在裂缝最深处，有个轮廓正在成型：巨大的，多节的，覆盖着鳞片般的暗紫色甲壳，每动一下，就有无数灵魂碎片被绞成齑粉。
那是...甄悦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虚空之渊的守门者。林宇的手指缓缓收紧。
他终于明白卡尔文最后那句话的意思——选择毁灭，是让这东西出来，宇宙沦为灵魂燃料；选择牺牲...是让谁牺牲？
警报声突然变成刺耳鸣叫。
林宇看着防护盾数值跳到5%，看着黑缝里的影子抬起了它的头，八只复眼里映出他的倒影。
林队！露西突然扑过来，把一个数据芯片塞进他手里，这是虚空之渊的坐标加密算法，我破解了37%。
如果...如果我们撑不过去——
没有如果。林宇把芯片塞进胸口暗袋，冲她笑了笑。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去逃生舱。
甄悦，你也——
闭嘴。甄悦扯下脖子上的仲裁者徽记，按进回收器的能量槽，要牺牲一起牺牲。
你忘了？
我是徽记宿主，灵魂绑定的。
黑缝里的轰鸣变成了咆哮。
林宇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扣住了他的后颈，那是虚空之渊在召唤，在承诺给他看更深处的真相。
但他只是握紧回收器，对准那道正在成型的影子。
雷诺，把所有剩余能量导给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般砸进通讯器，玛雅，能拖延多久拖延多久。
我们...要试试。
雷诺的回应被爆炸声切断。
林宇望着舷窗外逼近的主炮光束，望着黑缝里逐渐清晰的怪物轮廓，突然想起第一次拿到回收器时，导师说的话：灵魂回收员不是清道夫，是守夜人。
现在，夜要亮了。
或者，更黑。
当主炮光束撞上防护盾的瞬间，林宇按下了回收器的最高权限按钮。
蓝光化作实质的剑，穿透黑缝，直刺向那怪物的复眼。
而在光束与蓝光相撞的地方，空间像被煮沸的水般扭曲，露出更深层的黑暗——那里，有一双更古老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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