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钟声撞碎晨雾时,陆川的手指正按在青州奏折的红黏土上。王婉为他整理冕旒的手指忽然收紧,十二串白玉珠在额前晃出冷光,倒映着丹墀下神色各异的臣子。
“陛下真要穷追不舍?”户部老臣颤巍巍出列,“如今十三省粮价浮动,民间已有怨声......”
陆川忽然起身,玄色龙袍扫落案头三封密奏。当纸张飘到御史大夫脚边时,墨迹未干的《各道常平仓亏空对照表》正巧展开,用朱砂勾勒的柱状图在晨光中犹如血刃。
“三成。”年轻帝王的声音裹着昨夜未散的硝烟味,“上月查抄的存粮,竟够北疆将士吃三年。”
朝堂死寂中,金吾卫铠甲摩擦声从殿外传来。卢妃昨日新制的线香在兽炉中袅袅升腾,将陆川半边面容隐在青烟里。他突然抓起案上虎符,青铜棱角在掌心压出深红印记:“传旨各州,凡阻挠清查者——”
话未说完,千里外的扬州茶楼里,五个粮商正将银锭推给落魄举人。当《民生论》的初稿被投入雕花砚台时,说书人已经拍响醒木:“且说这清查令下,白米竟比胭脂贵!”
三日后京城西市,蒋嫔扮作民妇挤在人群中。粗麻衣袖里藏着特制香囊,每当有人高喊“朝廷不该管粮市”,她就悄悄弹出些药粉。那些煽动者突然打起喷嚏的模样,惹得围观孩童咯咯直笑。蒋嫔暗自思忖,这清查之事若能顺利推进,说不定能为自己在宫中赢得更多的地位和皇帝的赏识,毕竟这背后的势力牵扯甚广,若能有所贡献,日后定有好处。
京城西市的闹剧过后,宫廷内却另有一番景象。“陛下该用些新法子。”卢妃在御花园截住批阅奏折的陆川,指尖点在他襟前墨渍,她心想,若能帮陛下解决这清查难题,或许能让自己的家族在朝堂上更有话语权,“比如...效法您说过的‘新闻发布会’?”
五色帘幔垂落的问政台上,何贵人捧着的沙盘还在往下漏细沙。她心中也有自己的盘算,若此次清查能揪出背后的大势力,自己也算是立了大功,说不定能更得陛下宠爱。陆川当着数百百姓,将染成靛色的谷物倒入木斗:“贪官便是这般把新粮换成陈粮。”当他把发霉的粟米撒向人群时,几个老者突然跪下痛哭——他们的儿子正是吃了这种军粮战死边关。
暮色降临时,陆川在御书房闻到熟悉的沉水香。何贵人冰丝帕子拂过他额角,却带出一缕异香——那帕角绣着的并蒂莲,分明浸过蒋嫔特制的醒神药。“陛下看这里。”她忽然指着奏折夹层,半幅双头蛇图案正在烛火下泛着磷光。
窗外恰有惊雷炸响,暴雨冲刷着洗笔池底的龟裂纹石,那些裂缝竟在雨水中缓缓蠕动,如同活物正在苏醒。
寅时三刻的粮仓重地,三只野猫突然窜过青砖墙头。当值卫兵刚要呵斥,忽见东南角飘来缕缕青烟——那分明是浸过火油的麻绳在暗处燃烧。
“走水了!”嘶吼声惊飞栖在仓廪的寒鸦。
二十多个蒙面人从巷口阴影里涌出,他们袖口都缝着掺银丝的反光布条,在月光下如同游动的毒蛇。
领头那人手持铁钩,熟练地挑开刚补足的粮袋,雪白粳米混着沙土倾泻而出,却在落地前被早有准备的竹篾筐接住。
“动作麻利些!”蒙面人首领压低声音,腰间玉佩撞在铜钩上发出轻响,“赶在卯时城门前......”
话音未落,暗巷里突然亮起十盏牛皮灯笼。
王捕头玄色皂靴踏碎水洼,绣春刀尚未出鞘,刀柄铜环已震得蒙面人耳膜生疼。
他身后三十名捕快呈雁翅排开,每人手中铁尺都缠着浸过药水的麻绳。
“等你们三夜了。”王捕头拇指顶开刀格半寸,寒光映出蒙面人首领瞳孔骤缩的模样。
那枚刻着“漕”字的玉佩,此刻正在他腰间疯狂摆动。
粮仓顶上传来瓦片碎裂声,三个想翻墙逃窜的贼人突然惨叫坠落——他们脚踝都被涂满磷粉的渔网缠住,在夜色中亮得刺目。
这是卢妃献的计策,那些渔网早在三天前就浸泡过蒋嫔调制的追踪药粉。
“留活口!”王捕头刀背拍飞蒙面人的面罩,却见对方口中涌出黑血。
他猛然扯开那人衣襟,胸口赫然烙着扭曲的蛇形印记,与陆川在奏折夹层发现的双头蛇图腾竟有七分相似。
晨光初现,陆川正在御书房对着五份验尸报告皱眉。何贵人捧来的碧螺春已经凉透,茶汤表面凝着的雾气诡异地聚成环状,像极了昨夜暴雨时洗笔池底蠕动的龟裂纹。
“陛下请看这里。”王婉纤指划过证物清单,凤仙花染的指甲停在“漕帮账册”条目,“他们记录的米耗,比实际少了三船。”
窗外忽然飘进烧焦的柳絮,陆川伸手接住的刹那,指尖突然传来刺痛。
那些灰烬里竟混着极细的金丝,在阳光下泛着幽幽蓝光,分明是西域传来的淬毒暗器材料。
“报——!”侍卫统领跪在阶前的声音带着颤意,“王捕头在漕船夹层发现......”
陆川霍然起身,玉带撞翻的茶盏在青砖上泼出诡异图案。
当他俯身去捡碎片时,瞳孔猛地收缩——茶水渗入砖缝形成的纹路,竟与洗笔池底的龟裂纹完美重合。
远处更漏房突然传来铜壶炸裂的巨响,惊得满宫雀鸟齐飞。
年轻帝王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虎符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如发丝的裂痕。
他抓起朱笔在漕运图上画了个红圈,笔尖悬停处,正是城隍庙飞檐指向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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