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天打雷劈之后我的弱鸡夫君 > 第一章 阿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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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格穆的十八岁生辰,再过段时间,他便要随阿舅去往中原做生意了,归期不定。临走前,他还是背着家人偷偷跑来死亡谷看望他的父亲。

此刻,格穆就站在谷外不足百步的地方。

死亡谷位于昆仑之内,这里鸟兽不入,人闻惧之,四周静得可怕而诡异。凝望谷口片刻,他转身自马上取下布袋,依次取出一盏灯、纸钱些许、风干牛肉一把,最后从随身携带的水壶里倒一杯酥油茶。

摆放完毕,格穆跪下,念经文、点灯、烧纸钱。

“阿达,我给你带了你爱的酥油茶,还有阿乙做的牛肉。”格穆说着家里的境况,“阿帕阿乙身体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阿达,你在那边还好吗?”

格穆仰望山谷,低低地呢喃。

十年前,格穆的父亲带着年幼的他放牧至死亡谷附近。格穆父亲放牧一辈子,自觉经验丰富,认为死亡谷的可怕都是人自己传出来的,源于人的想象。他大着胆子走过几次,都没有出问题,唯独这一次,刚靠近死亡谷,一向温顺听话的牛羊便发了疯似的朝死亡谷谷口奔去。家里靠这些牛羊生存,格穆父亲将孩子交给同行的牧民便独自追上去,从此再也没回来。

“阿乙告诉我说昆仑有山神守护,倘若真有山神,格穆求神明大人……予死亡谷的亡灵们一片安宁吧。”

格穆磕三个头起身,向马走去。

还未靠近,马儿突然朝着死亡谷的方向嘶吼起来。

十年前上百只牛羊蜂拥而入的场景以及父亲独自踏入谷内的背影仿佛浮现在眼前,格穆心下猛跳,浑身冰凉入骨,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嘶——”

一声长鸣后,马朝谷内狂奔而去。

格穆呆在原地,惊恐地看着马狂奔离去。

“又来了又来了……”

十年前格穆父亲出事后,当地的牧民自愿组成了一个搜寻小队,可惜寻人无果,且唯有一人幸存。幸存者回来后当夜便神智不清、躁扰不宁、口出异声,实已疯癫。为防止再出事,人们便将死亡谷列为禁地。

格穆手紧握成拳,心里突然生出股强烈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左脚已迈出一步。

“穆儿。”

这是父亲的声音!

格穆瞬间双眼湿润通红,他立在原地无助地寻找呐喊:“阿达!”

他循声朝前跑,脚下不稳,向前扑倒在地,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不对。

不对!

“阿达……已经死了。”格穆猝然清醒,回神之时自己竟站在谷口之内!

他被死亡谷影响了。

格穆骇然转身往外狂奔。

“驾!”

他一个激灵回头望去,竟有一位红衣少女骑着马从谷内冲出!

正是他的马!

格穆下意识连连后退,眨眼间,却只剩他的马在谷口低头安然吃草。

他不可置信地揉眼,再睁眼还一样,只有他的马在,仿佛刚刚骑马冲出的少女是他的幻觉。

不敢再久留,格穆赶紧上马离开。

“阿姐,你吓到他了。”少年叹口气,看向身边笑嘻嘻的少女,“都说了别骑马,就你那个半吊子还好没出事。”

“好久没骑了嘛。”少女眉眼弯弯,笑起来两个梨涡格外可爱,她伸出手捏住少年的衣袖一角晃悠,声音清脆,“我们该去看欲渊剑了。”

少年无奈地看她一眼。

“走咯!”少女反手拉住少年的手腕,话音刚落两人齐齐消失在原地,唯余细碎金光在虚空中闪烁,落在地上,片刻后即有鲜嫩的绿芽奋力冒出死亡谷贫瘠千万年的土地。

如果你能进入死亡谷,那么你所见可能会是遍地黄沙、古河遗迹,或是万里石海、嶙嶙枯骨,又或是连绵雪山、冰溪长流,万人万景。

鲜有人知,真正的死亡谷深处,有一片古树林,千百年甚至万年的生长使得古树枝繁叶茂,有遮天蔽日之能。

云开,一束难得的温热阳光穿过层层枝叶到达古树林中的一处剑冢之上。

一缕金光拂过,枝叶轻晃,少女出现在剑冢前,她身着一袭红衣,水润的双眸如谷外的雪山般明净,甫一出现便是这片古树林里唯一一抹亮色,明艳夺目。

她歪着脑袋颇为苦恼地端凝前方小土堆之上只露出剑柄和一半剑身的欲渊剑——欲渊剑身已不大似从前光滑亮泽有神性,浑身都缠绕着缓慢流动的红黑魔气,这是入魔的征兆。

“唔……”

她微一凝神,眉眼间多了分英气,一丝细碎金光自她食指尖溢出,径直奔向欲渊剑,冲破魔气与之交斗。

蕴含至纯之力的金光极其强势的将紧紧依附欲渊的缕缕魔气包裹、吞噬。

一刻钟后,魔气祛除,欲渊终于恢复原样,显出几分战神剑该有的风姿——剑柄和剑身皆呈阑夜色,剑柄之上为同色雕刻麒麟,剑身则刻满某种古老的鎏金铭文,剑柄与剑身之间又以玉剑格作为衔接。

欲渊已经在昆仑度过一段只它自己知晓的漫长岁月,时间的沉淀、无边的孤寂都衬得它更加神秘。

蓦地,一道极为凛冽的剑气直直朝她袭来。

少女轻轻一抬手,金光将其轻易化解。

她皱眉,再一抬手给身后远远倚靠古树望着这边的少年加上层保护的结界。

少年无奈地低眉笑了笑。

“汝前来为何?”

欲渊剑灵沉闷沙哑的声音响起。剑冢周围常年受欲渊气息镇压的花草植物受惊般跟着发颤。

“明知故问。”少女丝毫不被他影响,两手插腰,不满道,“欲渊,你怎么又生魔气了,今年已经是第二次为你剔除了。我很好奇,欲渊,你到底因何生了魔念?心里太寂寞了?还是日子太清苦了?”

“难道是……不想再干这镇守的活儿了?那我可以考虑给你加工钱的!”

欲渊:“……你给过我工钱吗?”

阿桑:“哦,没有。”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没等到回答,阿桑在欲渊的小土堆边蹲下,沉凝片刻,自顾自道,“我觉得你还是孤独太久了,想要个朋友想疯了。嗯……虽然我们年纪差挺大的,但做好朋友的话也不是不行,我勉强可以答应。人间不是有个词来着,叫……忘年交?不过我俩好像忘得有点多。”

欲渊:“若想和吾做朋友可以直说。”

欲渊蓦地故作高深地叹息一声:“汝倒是……天真可爱。”

阿桑不太喜欢天真这个词,不周山的七凝师父说了,她是山神,应当是成熟稳重的。

于是她想反驳一下,但思考一阵,怼人词汇匮乏的她还是只憋出一句:“你才天真。”

约莫已经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岁的欲渊剑灵:“……”

欲渊剑灵沉默瞬,道:“汝莫再管吾了。”

“你身在昆仑之内,管你本乃我之职。”阿桑懒得继续跟他胡扯,敛了神色认真道,

“欲渊,你是神剑,魔气不同于寻常,已经能影响谷外了。千万年来,你在历任昆仑山神手中都好好的,可不能在我这里出岔子。”

她笑了笑:“这昆仑结界还能困我两百年,我不想横生枝节。”

“对了,你能不能别老汝啊吾的,我们早就说你我了。你简直不要太老气。”

欲渊:“……”

“阿弟,走吧。”阿桑走到树下说。

两姐弟肩并肩走。仁青回头看一眼古树林深处再次陷入沉睡的欲渊剑,说:“昆仑乃龙脉之源,灵气更是天地间至纯,欲渊怎会生魔?”

“我也不知道。”阿桑双手背在身后,抬起下巴,自信道,“生了就生了吧。不怕,反正有我在呢!”

……

昆仑之丘,方八百里,高万仞,乃万山之祖、龙脉之源,传说有神明居其上,主生机,可愈世间一切生命之体。

昆仑共有三重境,第一重为人之境,是凡人可抵之处;第二重为神之居,传说是天神在人界的居所,登之可受神谕、获长生;第三重则称之为无渊,登之可破人神之界,直抵天界。

破虚境,位于昆仑第二重,为昆仑宫之所在、山神之所居。

夕阳近在咫尺,大片暖橘的霞光洒满整座昆仑宫,为这座存于传说中的神殿渡上一层更为神秘朦胧的光辉,同时添了些许难得的暖意,好似有了人烟气。

仁青将她送至宫门:“阿姐,我走了。”

“哦。”阿桑声音闷闷的,低着头不看他。

一百多年了,每次姐弟俩分别都是如此。

仁青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阿桑这才抬头,眨了眨眼,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走回自己冷冷清清的宫殿。

小雪豹由由是仁青飞升前偶然救下的,如今倒是和阿桑作伴解闷。见她回来了,由由飞奔而来。

“停!”

由由一个屁刹。

一人一豹、一红一白并排走在深长的宫道,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徘徊其中。

“又只剩我们俩了。”

阿桑一个人的山神生活非常悠闲,每日打打坐、练练功,无聊了就去巡山,再无聊了就随机找一个山中的倒霉蛋切磋切磋。

由由灵智已开,就是修为不太行,此时它灵活跳上窗台,歪着脑袋仔细瞧着仰躺睡在榻上的少女。过了片刻,它跳下窗台踱步到少女身旁,倏地一脚踹飞盖在少女脸上的书本。

“嗯?!”

阿桑被闹醒,勉力掀开眼皮看了眼就又要睡过去。

由由于是咬她衣袖往外拽。

刚要续上美梦的阿桑暴躁坐起,一个劲揉它脑袋:“干嘛!”

由由低头乖乖任她摸,待她摸完了,咬来一本巡山志。

“该巡山了啊。”

阿桑对于巡山其实没有固定时间,就觉得,该去了便去,犯懒了就久一点再去。

最近昆仑太平,阿桑就犯了懒,一天到晚缩在昆仑宫内不是躺着就是躺着,翻来覆去地摊饼,距离上次巡山已经过去两月,是可以走一趟了。

刚到破虚境结界边缘,阿桑蓦地感应到一丝极微弱的气息,若是修为平平者估计难以察觉。

踏出破虚境结界的一瞬,周围景色从春和景明化为漫天飞雪,这里已是第一重境——昆仑阿尔格山,人界离第二重境最近的地方。

阿尔格山上终年积雪,山势陡峭,常人难以攀行。阿桑带着由由循着那缕微弱气息直接闪身瞬移过去,只余点点宛若流萤的金光在原地徘徊片刻消散于风。

越靠近气息愈浓,阿桑刚站定就被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

她蹙眉,抬眸望去,皑皑白雪之中,突兀的多出一条蜿蜒的深红小道,似好一幅雪山胜景图被人用赤笔多余横添了弯曲一道红痕。

在这条血色小道尽头,阿桑寻到那抹微弱气息的主人——是个身穿不知是红衣还是血衣的少年。

由由从她怀中跳下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绕少年走了一圈。

阿桑一向过的随性,从前还有仁青能管管她,现在是全然随心,因此口腹之欲主仆二人未能扔掉。不过由由灵智已开,阿桑一直喂它吃的素,现下生怕它乍然闻到如此浓郁的血腥味要爆发天性,正要提醒,却见由由伸出一只爪子试探性地戳了戳少年的手臂,发现爪子上沾了血连忙到旁边雪地上搓干净。

“……”

太好了!它竟然有洁癖!

阿桑浑然不介意脏污,在少年身边蹲下,抬手拂开遮住少年面颊的乱发。

在触及少年面庞的那一瞬,有温热的气息轻洒在阿桑指尖。

阿桑伸出的手蓦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