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臣看着手中的橘子皮,眉眼中寒光一闪。
他猜的果然没错,这件事果真是王家所为。
令他不解的是,三树坊既是王家门店,掌柜的为何要帮他?
他回想起在内室时,掌柜的是在查看了袖子中的东西后,脸上的神色才发生了变化。
白夜臣眉毛拧在了一起,他袖子里的是什么?
当时掌柜的压住他的手,他似乎感受到一股稍纵即逝的气息奔向了他的脑海。
刹那间他便将一系列的事情串联在了一起,在解决王成之后,他就觉得状态有异。
脑袋里有些昏昏沉沉的,像是起了一层雾气一般,起初他还以为是那画本的后遗症。
可在方才,那算命的老者似乎念了什么咒语一般,一时失神之后,他便觉得脑海中一片清明。
他回过味来,一定是击杀了王成后,他脑海中留下了什么他察觉不到的东西。
当时急着寻黑市的入口,倒是没有在意,此时想来,是那算命的老先生当真是救了他一命。
不仅去除了脑海中的东西,他残留的气息,还使得管事的受了惊吓,这才误会了什么,把他当做了身世显赫的人。
掌柜的卖他一个好,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他不由皱起了眉,那老先生为何要帮他呢?
若说那老先生是因为闲的无事,才帮他的,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人和商品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明码标价的。
他的身上,定然有那老先生看中的东西。
他打定主意,下次再遇到时,除了好生谢谢他,还要搞清楚其中缘由。
他手中火苗一闪,橘皮化作了灰烬,橘皮上的话虽然只有一句,可透露的信息可不少。
那掌柜的直言王家要截杀他,等于将王家摆在了明面上,顺带着将自己摘了出去。
更深层的意思则是,自己虽是王家店铺的掌柜,但与王家不是一路。
而且他用的是截杀二字,说明王家能够追踪他的行迹。
他在身上检查了一番,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的气息。
他眼神微闪,想到了什么,出了古玩店后,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将那一箱白银取了出来。
箱子外面并无异常,他索性将所有银锭都检查了一遍。
果然在最下面的一枚银锭中发现了异常,那枚银锭与其它的并无二样,也没有特殊的禁制。
若非他身处的地方狭窄安静,也未必能发现银锭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又闻了闻自己的储物戒,果不其然,储物戒上还残留着淡淡香气。
如此手段,真是防不胜防。
王家的人就是循着这味道,找到那些鬼园修士的。
他将那枚银锭收起,几个闪身之后回到了长街上。
不多时云海镇的城门旁,白夜臣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冷笑道:
“鱼饵已经撒下,就看上钩的是什么东西了。”
……
城门边上的一家客栈里,吵吵闹闹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整间客栈都清晰可闻。
“东风。”
“碰。”
“妖姬。”
“吃。”
“六饼。”
“不要,唉,自摸!我胡了!来来来给钱。”
“妈的,什么狗运气,又让这小子胡了!”
哗啦啦搓牌的声音传来,便在此时,一人从客栈外推门而入,高声道:
“姚大哥,有人从咱们这出镇子了。”
楼上摸牌的声音一停,五大三粗的姚刚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伸了个懒腰,冷笑道:
“等了一天,终于来活了,抄家伙,跟老子走!”
呼啦啦的,十几人鱼贯而出,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模样。
王家的人可是说了,他们只要命,不要钱,杀了这些散修,钱都是他们自己的。
几人正要下楼,忽听人群中有人说道:
“你小子赢了这么多钱,你还去?”
众人起哄道:
“就是,刘幸运,你小子好意思跟兄弟们去分钱?”
他们说的正是方才赢了钱的那人,那人愣了一下,求助似的看向姚刚。
姚刚嘴角一挑,这年头买卖可不好干,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捞一笔,往后谁知道能不能吃上饭呢?
多一个人就多分一份钱,况且方才他也输了不少的钱,他语重心长道:
“家里不能没有人啊,刘幸运你就留下来看家好了。”
刘幸运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可他一个刚刚入伙的人可没有什么发言权。
一行人出了镇子,循着特殊的气味,一路往东而行。
树林漫漫,林深而日光薄弱,在昏暗中追踪了许久后,才有人气喘吁吁道:
“大哥,那人就在前面了。”
“娘的,这家伙是个牲口吗?这么能跑?”
“前面就是一片小河,估计是走累了,在河边歇脚。”
姚刚点了点头,示意几人分散开来。
等待了片刻后,估摸着自己人已经将河周围围住后,姚刚才长啸一声。
啸声在林间回荡开来,惊起了一片飞鸟,以及一声配合的狗叫。
姚刚皱了皱眉,这狗叫声怎么如此近?
在他疑惑间,分散开来的几人从林间冲杀了出来,合围向了河边。
姚刚侧耳倾听,除了最初林间的窸窣声后,河边居然安静了下来。
他越发的疑惑,为何没有打斗的声音,这个时间,双方应该碰上了才对。
姚刚眼神一闪,刚出了林子,便看到手下的人一脸茫然的围在河边。
他大步走了过去,将围着的众人推开,一眼就看到了河边的东西。
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一只脏兮兮的黑狗,狗的身上还绑着一根布条。
不用想,肯定是那枚做了记号的银锭。
他骂了一声:“妈的,三树坊的人怎么做事的?居然让人发现了?”
好不容易摊上一笔买卖,却让人跑了,怎能让他不气?
他心生恶气,长刀甩过一道匹练直奔黑狗而去!
那黑狗趴在地上,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林间,竟没有丝毫惧怕的神色。
它甚至摇晃着尾巴,对着黑漆漆的林间叫了两声。
姚刚嗤笑一声:“当真是个傻狗!”
就在此时,数条火柱沿着黑狗的身前喷涌而出,不但将匹练焚尽,还直奔姚刚而去。
姚刚眉眼一冷,长刀上灵气翻涌,一刀落下之后,随即面色一变。
这火柱端是凶猛,长刀温度急升,他甚至都闻到了自己身上烤肉的味道。
当啷一声,长刀落地,他狼狈的退后数步,拍掉身上的火星,狰狞道:
“谁!给大爷滚出来!”
他怒目而视,忽的眼神一凝,那黑狗竟趁着火柱遮掩跑了?
被人耍了也就罢了,连条狗也要戏耍他?简直欺人太甚!
他正要发作,惊呼声响起:“栓子呢?怎么没见到栓子?”
众人一愣,目光在身边扫过,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掰着指头数道:
“一、二……八。”
不对啊,来的时候分明是十人,怎么现在只剩下了八个?除了栓子以外,还少了一人。
众人心中咯噔一声,惊恐的看向四周,树林里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深藏着食人的巨口。
嗖!
尖锐的破空声自林间激射而来,在众人还未回神之际穿透了一人的脖颈。
血花蓬开,血水溅在几人的脸上,眉眼间,将视野都染成了红色。
本就神经紧张的八人,顿时紧绷到了极点,短暂的呆滞过后,术法一股脑的砸向了箭矢飞来的方向。
而此时,一棵并不高的树枝上,白夜臣半蹲在枝桠上,嘴里还叼着一片树叶。
不用想,这三人都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他目光游离在八人身上。
除了那个当家的以外,其余几人都是练气七八层左右,不足为惧。
他料想的没错,王家人想报复,也不会找境界太高的修士。
若高境界的修士出手,一次两次还好,若是次数多了,肯定会引起众人的怀疑。
王家的人虽然不在乎三树坊,可还是要顾及王家的脸面的,偷袭报复低境界的散修,这名声可不好听。
白夜臣虽然猜到了,可他也不想冒险,万一对方破罐子破摔,搞个开府境的修士出来,那他可就死定了。
他知道镇子门口有一群野狗,便买了几只烧鸡分给了它们。
他听李叔说,狗这种动物,是有灵性的,本着自愿的原则,他便问道:
“有一个危险的事情,你们谁愿意去?我知道一只烧鸡肯定是不够的,你们不愿去也无妨。”
当他看到一群狗子,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跟狗说话。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一条黑狗挤了出来,径直走到了他的身前。
白夜臣将银子绑在它的身上,它也没有任何的反抗,甚至舔了舔他的手掌。
白夜臣摸着它的脑袋:
“你只管往林子里跑,若是累了就停下来,我护你周全。”
那黑狗竟真的听懂了,向着林子里狂奔而去,直到河边才停下来。
说来也怪,这狗不仅听懂了人话,居然还真的相信白夜臣会护它,即便匹练迎面依旧没有害怕。
好在它信对了人。
狗不负人,人亦不负狗。
姚刚双目血红,这些人可都是他赖以横行的资本,如今敌人的面还没见到,就先死了三个。
他捡起地上的长刀,刀锋直指林间,怒喝道:
“藏头露尾的无胆鼠辈!敢不敢出来跟老子一决高下!”
便在此时,白夜臣从树上一跃而下,他一步步走向七人,笑着道:
“喊什么,小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