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一直在努力工作。由于无法识字且没有学问，他所能做的工作仅限于体力劳动和一些简单的工作。尽管工资增长并不显著，但有目标的人总是充满力量。
“我一定要把姐姐找回来！”
在这份坚定的决心之下，阿尔全身心投入到节约和储蓄中。
时光飞逝，一年过去了。
某天，家门前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背着麻袋。阿尔带着疑问走了过去。
“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人转过头，扫了阿尔一眼，眼神冷漠、鄙夷，那种视他如蝼蚁的眼神，阿尔早已习以为常。
“给你，肮脏的奴隶。”
麻袋随即被丢到阿尔的脚边。阿尔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
“我已经是解放奴隶了。”
男人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变成自由人就成了人类了吗？告诉你，你们永远都不配成为人类。奴隶就是奴隶，解放奴隶不过是摆脱了锁链，但心里永远不会有人性。”
这样的言论并不稀奇。在这个国家，大多数市民都有类似的偏见，阿尔早就习惯了这种侮辱，虽然并不喜欢。
“……这个袋子里是什么？”他平静地问。
继续争辩显然没有意义，阿尔只关心眼前的问题。男人似乎不想在这片贫民窟多待，语气也变得平淡。
“那玩具坏了，贵族的领地里能处理，但在这个王都里，根本没有处理的地方。我只好把它送回来，真麻烦。”
“玩具？”阿尔心中突然一震，送回来？这句话让他感到困惑。
“什么意思？”他忍不住追问。
男人不耐烦地与阿尔对视：“你真傻啊？弗拉德伯爵买的玩具坏了，我是把它送回去。剩下的事，你自己去处理就行。”
说完这话，男人转身离去。
阿尔呆呆地站在那里，内心充满了疑问。他轻轻伸手，摸向麻袋。心跳加速，无法再忽视，无法再接近。
他已经知道袋子里是什么。明白后，他知道自己不该打开，不该触碰这一切。应该丢掉它，把它扔进河里，埋进地下。但他依旧忍不住打开了袋子，里面……
“呕……”
阿尔忍耐着，但当他看到袋子里腐烂的东西时，再也控制不住，胃里的食物全都呕吐出来。酸水灼烧着喉咙，地上留下了大量呕吐物。
“啊、啊、啊……”
破碎的心仿佛发出了死亡的呐喊。阿尔只想放弃一切，消失在这片世界里，忘记一切。从明天开始，他想要过上充满希望的生活，和凯尔与法维拉一起——
因为姐姐，已经……
“啊，没错，小子……”
阿尔突然听见那人回来了，他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他。
“这是坏了的‘东西’的处理费，收着吧。”
一枚银币随手被扔到阿尔面前，他仍然定定地看着那个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
阿尔低声咕哝着，语气中充满了无力与绝望。男人轻蔑地啐了一口。
“为什么怎么了？伯爵买的，坏了，处理起来很麻烦，给你点钱，嫌少吗？你们这些奴隶，真是让我恶心。比起你们，我还宁愿养马养牛！”
男人骂完后，又一脚踢向麻袋。袋子里的尸体滚了出来，那尸体似乎是被切掉了某部分，阿尔无心去辨别，甚至不想知道。
“对了，这女人还挺漂亮的。真可惜啊，要是生在贵族家里，肯定会被宠爱。可惜，她不过是奴隶。”
男人说完这些，转身离去。
阿尔站在那里，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贵族”和“奴隶”这两个词。他终于理解了“非人类”到底意味着什么。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明白的一切，现在才真正领悟……
“……原来如此。”
阿尔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吗？”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混杂着愤怒与崩溃。他的心彻底瓦解，无法再回到原来的模样，甚至有些渴望自我毁灭。在疯狂中，他的内心愈发破碎。
“我们根本不是人类吧。真好笑，不是吗，姐姐！看看，看看我也有红色的血！”
阿尔抓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划开皮肤，鲜血渗了出来。
“我有两条腿，两只手！手指也有五根，眼睛也有两只，耳朵、嘴巴、鼻子，全部一样！但我们却不是人类！！”
他仰天长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泪交织，漆黑的头发中夹杂着白发，愤怒、憎恨、绝望和认命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一张扭曲的面孔。阿尔崩溃了，超越了人类，堕落成了野兽……
“……那不行。”
然而，在最后一刻，阿尔终于停下了。他知道，变成野兽是不能的。野兽虽然能摧毁人，但它无法摧毁人类的社会。那些被文明淘汰的失败者，已经没有意义。
“那么，承认自己不是人类了吗？不，我不能这样做。”阿尔深吸了一口气，直觉告诉他这一点。
“好吧。我是人类。至少，我们如果不认为自己是人类，就没有意义，不是吗，姐姐？”
他温柔地将姐姐冰冷的躯体抱在怀里。
“刚才吐了真是抱歉，姐姐。见到你，我太高兴了，忍不住就呕吐了。哈哈，真好笑吧？没关系，姐姐永远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虽然姐姐的四肢被截去，牙齿被打断，耳朵被割掉，眼球被掏出，死前的面容充满痛苦，且已腐烂，散发着臭味，但在阿尔眼中，姐姐依然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她回到了他身边。
“欢迎回来，姐姐。好了，回家吧。我们两个在一起就什么都能做到。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能实现。”
阿尔把姐姐背进屋里，忽略了那枚银币的存在。他无法接受那是买姐姐的金钱，而这处理费也不值一提。那银币代表的是将姐姐当做物品的代价，他不能接受。
“我们真的是人类吗？还是我们根本就不是人类？我必须知道，必须弄清楚……”
阿尔关上了门，屋里只剩下他与姐姐。那是他们曾经的家——一个狭小的屋子，墙壁上布满裂缝，简陋的餐桌，曾经两人共同度过的床铺。他温柔地把姐姐放到床上。
“看着吧，姐姐。”
然后，阿尔缓缓开口：
“在我内心。”
烈焰在夜色中翻腾，如同一条狂暴的巨兽，吞噬了阿尔曾经的家。
火光映红天际，木屋化作焦黑的废墟，浓烟滚滚，带着炙热的焦木气息，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灰烬，过往的一切，都随着这场火焰化作飞散的尘埃。
「阿尔——！？」
凯尔的声音因惊愕而颤抖，他拼命朝火场奔去，目光疯狂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他看见了。
在火海之中，站着一个少年。
银白色的长发在火光中流转着奇异的光泽，宛如冰雪却被烈焰浸染。他的容貌精致得不似凡人，俊美得令人战栗，仿佛是一尊精雕细琢的神祇。然而，那双赤红的眼瞳，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幽深，冷漠得令人不寒而栗。
凯尔的心脏骤然一紧，喉咙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阿尔？」
他试探地问道，声音颤抖，仿佛在确认什么不愿相信的事实。
少年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眼中却毫无温度。
「当然是我啊。」
他轻轻扬起眉，语气随意得仿佛在寒暄：「怎么了，凯尔？你这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凯尔的呼吸猛地一滞，握紧了拳头。他的脑海中，一条可怕的信息浮现而出。
“又有一名奴隶死于弗拉德伯爵的暴行。”
——那名奴隶，有着一头美丽的黑发。
凯尔的心脏狂跳，血液如坠冰窖。
那正是阿尔最爱的姐姐。
她已经死了。
然而——
「法维拉，好久不见了呢。」
阿尔忽然侧目，望向身后的法维拉，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最近都没能见到你，我可是有点寂寞啊。」
他的语气轻松得诡异，仿佛只是在与故人叙旧，丝毫没有提及烈焰与死亡的意味。然而，他就那样站在火海之中，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剧。
他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连痛苦都没有。
只有一种让人战栗的平静。
「正好，我也打算换个住处了。」
他轻声说道，仿佛只是要换个房子，「毕竟手头还有点钱嘛。」
那一刻，凯尔的脊背猛地窜起一股寒意。
——他在说谎。
他什么都没有了。
姐姐死了，家没了，他的世界彻底崩塌。然而，他却依旧站在火光之中，微笑着，用着一如既往的语气，仿佛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你做了什么？」凯尔的声音干涩，仿佛喉咙被烈焰灼烧。
阿尔低头，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指尖缓缓收紧，仿佛那里藏着某个不愿示人的秘密。
凯尔的眼睛骤然瞪大，脸色惨白。
法维拉的呼吸猛然一滞，瞳孔剧烈收缩。
两人都不敢开口。
——姐姐的尸体……到底去了哪里？
「……你想做的事，是什么？」凯尔艰难地开口，声音发颤，带着本能的恐惧。
阿尔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轻笑出声。
他缓缓抬起手，猩红的眼瞳映着熊熊烈焰，银白的发丝在火光中飞扬，宛如燃烧的信仰，在黑暗中化作炽烈的誓言。
「我要向上攀登。」
「我要知道，我们究竟算不算是人。」
轰——！！
烈焰腾空而起，吞噬一切，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无比清晰。
凯尔明白——
曾经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已经死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从烈焰中重生的怪物。
是——「白色复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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