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开赵振铎的手，徐婉莹沉默不语地走进灶房。
再出来，手里端着碗玉米面浆糊。
掀开门帘，坐到那张缺了条腿的桌子前。
边偷抹眼泪，边用浆糊沾通知书。
囡囡坐在炕边，手里拿着个木头雕刻的小马，“妈妈，你怎么哭了？”
徐婉莹强颜欢笑，眼眶微红，“没事，妈妈眼睛里进了沙子。”
“囡囡，你去爷爷家玩会儿，爸爸跟你妈妈说会儿话！”
赵振铎走上前，揉了揉女儿肉嘟嘟的小脸。
“好~”
看着女儿像只小企鹅般，走到不远处那座院落。
赵振铎收回目光，视线定格在妻子身上，“阿莹，别粘了，大学我铁了心不会去。”
徐婉莹听到这句话，泪水决堤。
叹了口气，赵振铎上前搂住妻子，却被一把推开。
待到情绪稍微稳定，徐婉莹这才开口：
“我想给囡囡一个更好的未来。
当初嫁给你，村里多少人说闲话？说你是小白脸，靠不住。
就指着你去城里稳定后，把我们娘俩接走，出这口恶气！
可你......自己却放弃了！
村里那些嚼舌根的知道后，指不定要咋笑话咱们一家。”
有些话顾及丈夫自尊，没说出口。
当初选择振铎，不就是图他有文化，将来肯定有出息吗？
现在丈夫却要像哥哥们一样，一辈子靠山吃山，这日子还有啥盼头？
她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振铎后悔，怕囡囡跟着他们俩受苦。
“阿莹，不出一个月，我就让你跟女儿，过上吃肉不心疼的日子！”
能成为核聚变工业奠基人，赵振铎智商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有些话妻子不说，也能够猜的八九不离十。
说白了，自己不上大学，阿莹对以后的日子没了盼头。
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白面书生，跟那些祖祖辈辈务农打猎的人怎么比？
放弃自己最擅长的，日子哪能过到别人前头？
“我去做饭，你到爸妈家里把囡囡叫回来吧！”
徐婉莹岔开话题，起身走出土坯房。
有些话说出来伤自尊，尤其文化人本来就好面子。
她打算找时间，跟两个哥哥好好说道一下，开春后让丈夫继续复习，争取来年再战。
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赵振铎苦笑着摇摇头。
现在是77年底，改革开放的春风马上会吹遍全国。
更何况，靠山屯就坐落在长白山脚下。
放着这么一个聚宝盆，抓住机遇，赚钱并非难事。
最重要的是，他不仅有海量专业知识，还拥有别人绝无仅有的“信息差”。
抓住时代发展红利，简直不要太简单。
说再多，也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这次进山赶冬荒，就让靠山屯对他刮目相看吧！
“爸爸，妈妈，我们有肉吃了！”
赵振铎正准备去找女儿，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掀开门帘，只见囡囡两只小手抱着根骨头，脚步欢快地跑进灶房。
“囡囡，这肉骨头哪来的？”
厨房里，徐婉莹接过那根骨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骨头上密密麻麻的齿痕，显然是被猎犬啃咬过。
“是村东头大虎叔叔给的，他说我乖，让拿回家吃。”
女儿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天真。
走到灶房门口的赵振铎，听到这句话转身就走。
却被徐婉莹一把拉住，“振铎你别冲动！”
赵振铎深吸口气，强压住怒火，“囡囡，以后不要随便拿别人东西，知道吗？”
女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知道了，爸爸~”
饭吃完，日暮西山。
赵振铎给妻子说出门溜溜食，然后径直走向村东头的王猎户家。
前世在单位，他跟保卫科的同志学过擒拿格斗。
都是些特种兵出身。
虽说他学了个七七八八，但只要不战场杀敌，对付几个坏种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王大虎当年也追过徐婉莹。
最后她嫁给自己，从此以后王大虎便记恨上了徐家。
“妈妈，爸爸去村东头，是不是找大虎叔叔了呀？”
这时，囡囡从大门外缩进脑袋，一路小跑进屋。
徐婉莹在煤油灯下给女儿缝补衣裳，听到这句话，心底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潜意识里觉得，丈夫只是文弱书生，肯定打不过皮糙肉厚的王大虎。
这件事大概率会不了了之。
可却忘了，振铎最疼爱的就是女儿。
这在重男轻女的靠山屯，是种难能可贵的品质。
“囡囡，你乖乖留在家里睡觉！”
想到这，徐婉莹快步起身，奔向对面父母家。
“大哥，二哥，不好了，振铎去找王大虎了！”
院子里，两个身高一米八的壮汉，正抡起斧子劈柴。
见小妹气喘吁吁跑进来，脸上写满焦急，俩人都停下手中活计。
大哥摘掉皮帽，头顶升腾起一阵水雾，衣袖擦掉额前汗水，表情很是惊讶。
“啥？他去找王大虎干啥？那小身板，还不够人家一拳头的！”
二哥眉头紧皱，“这臭小子，刚对他有点好感就惹祸。”
“王大虎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猎户，打架从没输过。”
“这文化人脑子里装的啥，真以为俺哥俩，啥事都会给他擦屁股？”
徐婉莹急的直跺脚，“不是的大哥二哥，你们误会了！振铎他是......为了囡囡！”
“王大虎给囡囡一块狗啃过的骨头，振铎气不过，才去找他麻烦！”
“你们快去帮帮忙吧，我怕振铎吃亏。”
俩人一听这话，瞬间炸了毛。
“艹他奶奶滴，连我们老徐家的人都敢欺负！”
“大哥，抄家伙！！”
两个壮汉从屋里翻出猎枪，子弹上膛后，气势汹汹的杀向王大虎家。
徐婉莹则留在家里安抚两个老人。
“没想到这赵振铎，平日里看着文文弱弱，还挺带种的！”
“是啊，俺开始喜欢这小子了！”
兄弟俩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
村东头，砖瓦堆砌的院落前。
赵振铎面色阴沉，一脚踹开大门。
砰——！
沉闷巨响惊动了屋里正在造孩子的王大虎。
对方提着裤子走出屋外，见是赵振铎，又折回去拿了把猎刀。
“你特么活腻歪了？敢来老子家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