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大家都开始临时抱佛脚,忙着复习和刷题。十五班是个普通班,但学习氛围不错。初沅没有要复习的觉悟,初简每天都给她布置了两页的英语练习册,还要定期听写单词。每周六听三十个。
桌面摆了一个巴掌大的台历,明天就是周六了。
初沅单手撑着下巴,无声叹着气。
同桌还在和《赤壁赋》死磕,见状忍不住笑起来。
“你最近老皱着眉头,怎么了?”她问。
初沅同桌是个很温柔的女生,长得也清秀,初沅从开学到现在都和她坐在一起。
她翻出书下的草稿本,开始写字。
[明天要听写了,单词我还背不了。我哥哥会骂死我的。]
想到经常在班门口找初沅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夏清禾语气带着一丝艳羡。
“你哥哥很帅。”
闻言,初沅点点头。如果有人要挑初简的刺,首先就会排除掉他的脸。
与此同时,她脑海里跳出另一个长得好看的人。
江远也很帅啊。
初沅想着,也顺手写在了草稿本上。
夏清禾看完,煞有其事点头附和,“但是他距离感太强了。很多女生想找他要联系方式,都被他的冷脸吓走了。”
有吗?
初沅回想了一下为数不多和江远碰到的场面,对方都是笑着的。
还有两分钟上课,下节自习,初沅得去画室上专业课程。
艺术楼在高二对面,四五楼分给了音乐、舞蹈生,二三楼属于传媒和编导的教室。只有一楼属于美术生。
初沅觉得在一楼挺好的,不用爬楼梯。从高一的教室到艺术楼要五分钟,她加快了脚步。
楼梯间,碰到从楼上下来的一群体育生。对于体育生,大家的刻板印象就是黑皮、壮,或者是花心。
初沅见到的大部分都是这样,当然也有小部分特别的。
比如面前这群人中间就有个白白瘦瘦的少年,身姿挺拔,看上去倒不像学体育的。
初沅看人的目光很直接,在她盯着人看的那几秒钟,其余人开始嘻嘻哈哈的起哄。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几秒,那个白瘦的少年就走到了她的旁边,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和她搭话。
“你是十五班的吗?”
虽然不认识,但也不能不理人。初沅点了点头。
她说不了话,男生应该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没有开口。夹在一群体育生之间,就这么到了一楼。
他们要去操场,初沅只需要直走。
“我叫齐梓城。”男生抓了下她的书包,不知道哪翻出来的一袋水果糖塞进初沅手里,“这个挺甜的。”
在对方红透的耳根下,初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准备把糖还回去,齐梓城一溜烟跑了。
她捏着糖原地站了两秒,才想起上课铃已经响过了。
初沅到画室的时候不算晚,老师也还没到。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从书包抽出素描纸在画板上粘好。
学美术的人中男女分布很平均,初沅两边都是女孩子,右边那个是艺术班的。穿搭很好看,可以说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
她嚼着口香糖,二郎腿翘着,慢条斯理的削铅笔。
注意到初沅的目光,女生眨了眨眼睛,泡泡糖爆了后沾了一点在她唇边,她伸舌舔掉时,初沅看见了她的舌钉。
初沅唯一穿孔的记忆还停留在初一,那个时候张暖暖想打耳洞,怕被骂,怂恿着初沅一起。
耳洞打了不到一个月就发炎了,初沅觉得疼就取了。耳洞虽然长拢很久了,但耳垂上始终有个小印子。
为了综合一下进度,艺术班的学生已经跟着普艺的听了两周之前学过的知识。
中途老师出去接了个电话,有个艺术班的女生忽然弄出了很大动静。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初沅也象征性看了眼,就听见对方不耐烦的说:“能不能讲新课啊。”
她声音不大,但因为画室太安静了,所以每个人都能听见。
初沅看见其他几个普艺的女生翻了个白眼。
画板被人敲了敲,初沅收回目光,落在右边的酷girl身上。
“你这里,”对方用铅笔的另一头点了点圆柱体的阴影部分,“颜色太浅了。”
她又顺带指出了这幅画其他需要修改的地方。
初沅听完,眼睛变得亮瞪瞪的,章焉予被她看得莫名,问了句“我脸上有东西?”。
初沅摇摇头,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谢谢。
章焉予没放在心上。画板上的素描纸还是空空如也,她伸长双腿,翻着教材后面的内容阅读。
人与人之间始终存在着差别,就像普艺和艺术班的学生之间,就像艺术班的学生和章焉予之间。
爷爷是画家,从记事起章焉予就跟着爷爷学画画,现在教的内容在她眼里都不够看的。
学校不允许带手机,但章焉予还是偷偷带来了。这会儿抱着书包,在夹层里划拉着手机屏幕。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肩膀被轻轻拍了下。她以为老师来了,书包往怀里一塞抬起头。
初沅知道自己吓到她了,歉意的笑了笑。又指了指自己的画板。上面贴了一张写好字的便利贴。
[现在呢?可以再帮我看看吗?]
章焉予揭下便利贴看了看,画是没问题了,但因为改得太多,整体看上去有点显脏。
“可以。”她说,“再练练。”
其他专业的学生课时是一个小时十五分钟。美术专业要坐满三个小时。
下课的时候,初沅才放下笔,动了动酸涩的脖子和腰肢。
其余人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初沅背上书包时,章焉予还在画。她戴着耳机,背脊挺直,看得出很专注。
初沅凑过去看了眼,被纸上展翅的老鹰震撼住。
俗话说,画人画皮难画骨。可有些人天生就是画画的料。
那双鹰眼目光很犀利,爪子张开,呈现捕猎的状态,好似下一秒就会从纸中飞出来。
初沅也意识到这个画室的所有学生跟章焉予根本不是一个level。
妈妈还在外面等,初沅只看了一分钟就离开了。
走到大门口的喷泉处,初沅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此时天已经黑了。学校亮起了路灯,少年站在灯下,身姿挺拔,宛如一颗松柏。拉链敞开,露出里面的无帽卫衣。他的表情很淡,低垂着眼,视线落在手机上。
听到脚步声越靠越近,江远才抬起头,入眼是一袋五颜六色的水果糖。隔了两秒,糖果移开,露出初沅巴掌大的脸蛋。
她正在笑,眼睛弯弯的,下巴有一小截藏在围巾里。她裹得很严实,书包估计买的最大号的,背在身上显得她整个人很娇小。
也确实娇小,还没江远的肩膀高。
初沅把手中的糖果往前递了递。
“给我?”江远挑了下眉,问她。
和江远说话不需要打字,很方便。初沅用手语跟他交流。
初沅:一个男生给我的,但我不喜欢吃甜的。
江远接过糖果塞进兜里,盯着眼前的女孩看了一阵。
初沅想起这个时间已经放学很久了,于是她问:你怎么还没回家?
“来送东西。”江远抬高右手,给她看了看手中提着的口袋,里面是几盒感冒冲剂。
初沅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她指了指门口,又笑着朝江远挥手告别。
“再见。”江远的眼神很柔软,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那种。
初沅刚离开没多久,霍添洲就裹着羽绒服出来了。高压学习下,他的脸色很憔悴。
他走近后,啧啧两声,“我弟就是好,大冷天也给我送药。”
江远嗤了声,“怕你病死在学校,还要我来收尸。”
霍添洲上下打量他一阵,“我怎么觉得你看上去,怪温柔的?”
还不等江远开口,他又摇摇头,“肯定是我卷子写多了,眼神不好。”
江远:“……”
他把药递过去,“走了。”
“路上小心啊。”
江远出了校门,很快拦了一辆的士。他拉开后座的车门钻进去,手揣进兜里,摸到那袋水果糖。
其实下午他就在初沅后边,看着齐梓城给她塞东西。心里是挺酸的,但他没成想初沅会把这袋糖给他。
他撕了一颗咬进嘴里,草莓味的。眉头轻微皱了皱,太甜了。
男生最了解男生,不用刻意打听他都知道初沅的异性缘大概很好。
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很认真,看着人的眼神直接明了。一样一样叠起来,让人招架不住。
他无声勾着唇,眼神落在窗外倒退的建筑物,咬碎了嘴里那颗糖分超标的糖果。
周末双休,洗完澡初沅就抱着平板开始看动漫。想着明天不上学,初母也没有管她,只叮嘱让她不要离屏幕太近了。
初父今晚有应酬,初沅去客厅喝水时,对方醉醺醺的开门进来。
初沅抽了一个一次性杯子给她爸倒了一杯温水。
“谢谢闺女。”初父一口气喝完,把杯子放在一边,揉了把脸。
初沅看得出父亲有话要对她说,她喝完水就没走,坐在沙发另一端。
初父人醉了,脑子还是清楚的,只是说话的语速慢了点。
“爸这边,替你联系了一位医生,在国外都很有权威的。虽然,前边几个都说你这嗓子,治不好。但爸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是得试一试才行。你觉得呢?”
初沅想拒绝,她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能说话固然很好,但不能说话她也不自卑。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些时候不一定要按最好的来,对吧?
然而看见父亲后脑勺的白发,她还是沉默了。
初父等了会儿,才见女儿点头,那一刻眼眶莫名酸涩。
电子锁响了,门被打开。初简脸上挂着疲惫,他在两人之间看了看,走过去揉了下他妹的脑袋。
“回去睡觉了,早上给你听写。”
初沅这下更焉了。
“别想着躲,质量不好要提数量了。”初简笑了笑。
待门关上,初简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剥了个橘子。
“聊些什么了?”
初父这会儿没什么形象往儿子腿上一躺,初简没注意,橘皮里的汁飙进他爸眼睛里。
“臭小子,想弑父呢?”
“哎,您可别怪。”初简塞了一瓣橘子进他爸嘴里,“酸不酸?”
“哪年的橘子不是酸的。”初父说,“你妈和你妹就喜欢酸橘子。”
初父也没想着瞒,把刚刚的事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初父:“我看小沅是不想去的。我就装了一下,她心软答应了。”
初简无奈的笑,“都这把年纪了你。”
初父支起身子,“洗澡去吧,太晚了。高三的孩子就是辛苦。”
吃完橘子,初简抽了张纸擦手,“你先洗吧,我还有卷子没写完。”
主卧也有浴室,但妻子睡着了,初父就会用外边的浴室。
“那行。”他拍了两下儿子结实的肩膀,“别熬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