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我刚才和老叔商量了一下，我们都觉得，无论你的医术、人品和家庭背景，你都非常适合当医生，我们也相信你能造福寨里的乡亲们。”
迎着王傲期待的目光，张德全也不墨迹，直言不讳地说道：
“如果你真愿意当医生，我非常高兴，但小王你要明白，咱们寨里穷，条件不太好，这诊所是可以开，但只能给你按天算工分，而且这工分不会太多，你也没法靠开诊所赚钱，乡亲们也没钱。”
“张叔，我当医生只为回馈乡亲们，我不赚钱，我这个年纪能赚工分，能替我姐分担一些负担，无论赚多少，我都很满足。”王傲笑道。
“小王，你能这样想，叔我很欣慰，但你小子也别高兴得太早。”
张德全眼神渐渐严肃，“如果你真下定了决心当医生，寨里也没法给你提供办公场所，你只能自己去寻找办公地点。”
“没问题。”王傲笑了笑，“张叔，我家那栋吊脚楼也不算小，只住着我和我三姐，我将一楼稍微清理下，那不就是现成的办公地点？”
“小王，办公地点你能解决，但医疗设备什么的，你也得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寨里也没法帮你。”张德全继续说道。
“医疗设备我自己会想办法，不过寨里至少得支持我药材吧？”王傲对此也不意外，并不介意，笑着说道。
“这是自然。”
张德全点点头。
“张叔，我看……要不这样，我姐和其他采药人上山采的药材，以后都送到我家里，如果公社需要的话，您再派人过来拿，您看如何？”
王傲从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湘西十万大山崇山峻岭无数，原始森林连绵不绝，到处都是野生药材和各种山货。
类似巫枫寨这样的小苗寨，山地复杂耕地少，很多村民都没法种地，有些小姑娘因为力气不够，干不了重活儿，就会选择背着背篓，成群结队地上山采药，用药材到公社换取工分。
这些药材，大部分会被公社上缴，小部分则是留在公社，用来给寨里的村民治病和日常使用。
如果时不时跑公社去拿药材，这对王傲而言，既浪费时间，也非常麻烦，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不过对于王傲这个“小小的要求”，身为村支书的张德全，却不禁眉头微皱，陷入了犹豫。
“张叔，如果您是不放心，怕我贪墨药材，您大可以派个您信得过的同志，到我家来坐班，负责监督和记账。”
似乎知道张德全的疑虑，王傲真诚地笑道。
“德全，那些药材能值几个钱？咱们寨里好不容易出了个医生，寨里不支持就算了，你还提防个啥？”
寨老张枫生忽然开口，苍老脸上满是不悦。
其实很多野生药材还是很珍贵的，但问题是，这个年代十万大山交通不便，很多药材因为缺乏长时间存储的技术，拉出去卖并不现实，只能本地就近消化，故而没几个人会觉得药材值钱。
“老叔，我不想信不过小王，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是担心县里那边……”
张德全欲言又止。
“县里是怎么回事，德全，有什么话你直接说清楚，别藏着掖着！”
张枫生喝道。
“老叔，咱们巫枫寨开乡村诊所是可以，但说句不好听的话，小王这个诊所哪怕真开起来，就算真获得所有乡亲们的认可，但说到底，小王依旧是没名没分的赤脚医生，在县城那些真正的医生眼中，他们根本不会认可小王，反而可能看不起，甚至是鄙夷。”
“按照规矩，村诊所是要接受县城卫生院管辖的，如果小王只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如果这小子闹的动静太大，引起县城那边的注意，只要随便过来个人过来检查，小王这赤脚医生，恐怕就当不下去了……”
张德全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说到底，还是因为王傲年纪太小，不像刘二喜那样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优秀知青有说服力，就算张德全和寨里的村民认可王傲，王傲也很难得到县城那边的认可。
“德全，这算什么事儿？你不要有顾虑，小王是咱们巫枫寨知根知底的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相信以小王的人品和能力，一定能将村诊所办好，造福乡亲们。”
“如果这件事，最后真惊动了县城那边，有人敢来找茬的话，让那些人冲着我来是，天塌下来，我张枫生来抗！”
张枫生虽然年纪大了，身材瘦弱而苍老，但他身为寨里村民爱戴的寨老，这话却说得铿锵有力，一脸的霸气。
“行，有老叔您这句话，那我没任何问题。”
张德全彻底松了口气，脸上这才再次出现了笑容。
“对了张叔，如果有外乡人或者知青来看病，我能酌情收点他们的钱。或者收点粮票或者肉票啥的不？”
王傲不动声色地问出了这个，他如今最关心的问题。
两世为人，王傲比任何人都清楚，乡村赤脚医生条件艰苦，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收益非常微薄，只能勉强养活自己。
这对一心要给三姐王雅幸福生活，想要迅速变强崛起的王傲而言，显然不能接受。
王傲开乡村诊所的目的，赚钱自然不现实，但通过诊所改善自己和三姐的生活条件，这其实并不困难。
没办法，“个体户”这个概念，要到明年1979年才会出现。
如今社会普遍观念都是依靠公社，大家一起吃大锅饭。
以营利为目的开诊所，至少目前并不现实，很容易被人戳脊梁骨，甚至指责鼻子骂缺德。
所以王傲这话说得非常含蓄，算是一个大胆的试探。
“外乡人来看病的话，小王你看着弄就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有一点你小子要记住，我们巫枫寨不能占其他寨子的便宜，但也不能让咱们寨里吃亏，具体的尺度，你可以自己去把握。”
拍了拍王傲肩膀，张德全笑道，“行了，天色都不早了，赶紧用针灸扎醒你三姐，你们姐弟先回家休息，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其实这句话很万金油，如果真出了事，张德全是不会负责的，一切后果必须王傲自己承担。
不过张德全这个表态，却依旧让王傲很感动，明白他今夜忙活了大半夜，一切图谋彻底实现。
崛起之路，就在眼前！
“张叔，那就多谢您了，您放心，我这个赤脚医生，一定不会让您和寨老爷爷失望，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所学，尽量去改善咱们寨子的贫穷和落后，造福所有乡亲们。”
“至于我三姐，她既然睡着了，那就没必要弄醒她，我背着她回去就好。”
说完，王傲一把背起烂醉如泥，陷入昏睡之中的王雅，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老叔，小王这小子虽然浪子回头了，但他一个小小的赤脚医生，居然异想天开，想要靠乡村诊所，来带动咱们巫枫寨脱贫致富？噗！也亏他还是个小孩儿，无知者无畏，这小子也真敢想。”
望着王傲的远去背影，张德全好笑地摇摇头，浑然没将王傲最后说的话放在心上，只当王傲这是年少轻狂，一时冲动之下的幼稚之言。
然而张枫生这见多识广的老人，却眯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德全，我劝你最好别轻视小王，这孩子如今是弱小，但他毕竟是龙婆婆的外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默契少年穷！”
“难道老叔还看好小王，觉得小王真能成功？”张德全一愣，不禁有些好笑。
但出于对眼前这个寨老亲叔叔的尊重，张德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反驳。
……
夜已深。
一轮圆月高悬枝头，月光洒落在群山之间，将整个巫枫寨点亮。
王傲背着王雅回到自家吊脚楼。
轻轻为王雅盖好被子之后，王傲轻手轻脚离开王雅的闺房，转身下楼冲了个凉，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之后，这才光膀子走进自己的寝室。
王傲这具身躯年轻而瘦弱，本就营养不良，身体很虚，今天为了对付刘二喜又忙活了大半夜，早就是疲惫不堪。
王傲想也不想，直接躺下，很快陷入沉睡。
梦中，王雅一个漂亮的女人，正依偎在自己怀中，非常的乖巧。
……
第二天，一大早。
王傲寝室内。
当远方公鸡嘶鸣，天空还有些发黑，并未彻底发亮之际。
石兰从昏昏沉沉中苏醒，睁开眼一看，顿时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