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说这次……”
沉寂了千载的空间，并没有因为这难得的一句话少半分寂寥，反而为这片无垠的地域更添凄凉。
“能成功吗?”
黑暗充斥着这里的一切，那身着绯色袍服的少年在此显得格外突兀，负手仰望深空，这片墨色大幕竟有金纹流转，缓缓向四方向更远处蔓延。
“孩子，我们从来就没有失败过。”盘坐于少年身前的白发老者缓缓开口。
“‘他’从来没有赢过我们，不是吗？”
“可……”
话音未完，整个空间的灵力急剧抖动起来，近乎凝实的灵力居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蒸发开。
“来了。”
周围变得透亮了，上空流转的金纹终于露出它狰狞的一面，原本细如游丝竟瞬间如巨兽般咆哮着，似为迎接什么即将到来的可怖之物。
“该动身了，小舒。”
少年一震，他已经许久未听过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了，习惯了那个名号，但这声久违的称呼还是如此让人动容。
“还是改不过来啊。”
向老者作一“天揖”，转身顿了一步，唇开，唇合，无言，这一瞬，却也许久。
“……”
上方的异象还在不断扩大，那抹绯色算不得强壮的瘦削身影，在这灵力风暴的肆虐中显得更单薄了。
东官苍龙。
南官朱雀。
西官白虎。
北官玄武。
四方虚空惊起圣兽的咆哮。
角亢七域。
井鬼七域。
奎娄七域。
斗牛七域。
二十八方星域以回环之势将一老一少笼罩在这灭世的风暴中。
无尽的呼啸雷霆也卷挟着无可匹敌的力量震颤着这一界，整片空间的无垠终于在这一撼天大阵面前袒露无遗，千万里都无法涵盖的这方世界竟有无法容下大阵之感。
“你知道的。”
“天囚，还是来了。”
“动身吧”，一道道浑黑的落雷在二人身前炸开，不知是这霹雳缘故，还是其他，老者明显迟了半句。
“星君大人——”
少年咧嘴笑了下，身形破空而上，眉宇间桀骜尽显，绯色袍服掠风错错，破空速度之快，快至残影入空。
残影所遗之处雷霆禁声，风暴停滞。可再如何风采，在这遥遥无际的大阵之下，依有蚍蜉撼树之无奈、蝴蝶过海之苦涩。
而这磅礴之下，老者盘坐着，纵然这一界天地已然沸腾，却未能撼他分毫。
“就让为师”，紧闭的双目忽的一睁，白首焕然比乌发，在灵力波澜间放肆起舞，老年颓态陡然不见。
“最后再为你掠一次阵吧！”
一座皓色七星阵随双掌慢慢的在其方圆十尺内旋转升起。
方十尺之光，斗遮天之阵。
点点荧光嵌在这浩瀚中，在漫天暴躁的能量帘幕后微光摇曳。渺小的小小方寸间迸射一道银白光柱直冲大阵中央。
光柱散去，一道浑身燃着曜日辉光的少年身影突现，右手持冲拳状不断迸发着崩碎空间的恢宏灵力，左手攥一皓色符文烈焰收在腰间，已化为符箓的绯色纹路在少年上身焕发着灼热。
这一拳，九境中，无人可当。
可，这一拳并没有以摧枯拉朽之势在阵眼处席卷开，而是被一不断变化着的金色人影只手接下了。
“四象俱现，三垣当诛。”
那身影并未有任何情感的道出八个字，就像是自诞生以来，烙印在灵魂里的指令一般。尽管，那接住拳的一只手战栗着。
“三垣，你诛不得！”
燃烧着的少年身影时隐时现着，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收拳，换掌，一击扣在金色人影胸口。
“这千载的一劫，你这十境，也受不住——”
话音落，风暴开。
……
良久。
圣兽与二十八星域的异象消失了，如同无事发生一样。
黑色又成了这无垠空间的主旋律，漫天弥漫着晶莹透亮的光点，不知是何物，也许是这片混沌的眼泪，亦或许是这一方世界严冬的雪。
而另一座空间，虽也是弥漫着晶莹光点，却是没有了这黑暗空间的寂寥，反而——
生机勃勃。
……
御灵大陆
摇光纪一千零一年
新纪元年
北域，辽国，陌省，百兽领。
边陲，狼狩。
四面八方漫天光点，给这单薄的北疆带来了一场千载一时的“大雪”，城里没了往年的寒冷，而是洋溢着难逢的喜悦。
“咚咚咚！”
“小天儿，小天儿！”
“快开门，开门，别睡了！”
“咚咚咚！”
“来~啦~”，尹天揉了揉眼睛，眨巴了几下，起身下床，即使还是昏昏沉沉，但也禁不住门外这么催促。
“我记得昨晚我是坐在后堂等来着，奇怪了。”尹天迷迷糊糊的看到自己一身行头整整齐齐的叠在一旁椅子上，最上头醒目的留着一张字条。
“小家伙，爹娘就不等你了，让你星儿姐带你到聚灵坛去，记得道谢，别总没大没小的，有啥就多问问人家，别顶嘴哈。”
“又麻烦娘亲了，啥时候才能靠谱点呢?”穿好衣服的小小少年边看着纸条边挠头向大门走去。
“总感觉忘了点什么，是什么呢?哎哟！”一头栽在门栓上。
“真晦气！”尹天骂骂咧咧的开了门，却突然伸进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小兔崽子，说谁呢？！”
原来是一女孩，尽管身材亭立苗条，但这手上拧耳朵的力道可一点不小。
“星儿姐星儿姐，没说你，哎哎哎，别拧啦！”
“就算你没说我，也得惩罚你下！不知道今天啥日子吗？！”陆南星气不打一处来，气鼓鼓地带着胸脯起伏。
“啥日子嘛！”尹天憋红的脸都快挤成一团了，带着些许哭腔的语气终于让女孩松手了。
“还敢为问我啥日子?新纪的纪元洗礼啊！叔白交代啦？”他这星儿姐也是有点好气，“幸亏本源洗礼不影响，不过你这聚灵坛的纪元祭怕是赶不上了。”
“啊？！新纪的纪元洗礼！啊啊啊！”尹天总算是想起来了，但这可不是他平时粗心过了的那些芝麻事，这可是天大的事。
光点四溢，终于注意到这场“大雪”的少年让这喜庆的雪抹上了第一道悲伤。
“啊啊啊啊！”
“……”
“啊啊啊啊！”
“别号了！”受不了这小哭包的陆南星吼道，“本源洗礼肯定少不了，你号个什么?”
“本源，本源洗礼是什么?”
虽然还是为这小哭包哭笑不得，但还是在将门关上后，拉起他的手边走边解释着。
“那先不说，咱是摇光纪的人，对吧？”
“嗯嗯。”
“这摇光纪的纪呢，就是代表一个纪元，而这个纪元到头了就要开始下一纪元，也就是新纪，而这本源洗礼……”
“就像咱过了一天一样，今天到头了开始明天，明天就是新的一天，是这样吗，星儿姐?”不等女孩说完小家伙便抢先一步说。
“没错，小家伙，很聪明嘛。而这新纪的名称，运灵即可得知，不过这你还做不到，就让你姐我露一手。”
说罢，陆南星右掌迅速拍出身前，立转横扭合，几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后两指一并凭空上下一划。
“启！”
周遭聚集的灵气缓缓的在少女玉指划下之处带着晶莹光点徐徐打开。
光幕展开之后赫然呈现两个绯色飘逸大字。
——开阳。
“星儿姐。”
陆南星在这道光幕前定住了。
“你哭了。”尹天奋力踮起脚，小心的给女孩擦拭着眼眶处不知为何溢出的两行清泪。
“别哭了星儿姐，我以后再也不哭了，你不要哭了。”
“我好像看到了……”
湿润着的眼眶更湿润了。
“看到了什么?”
“一个回不来的人。”
……
无垠空间。
漫天晶莹光点徐徐。
黑暗深处，虚空中盘坐着一颓靡的白发老者，面颊处遗有两路带着星光的淡痕，呆呆的望着手掌，喃喃着。
“是啊。”
“回不来了。”
掌间脉络逐渐变换，符箓翻滚结一绯色印记。
老者知道，此印唤作——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