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僧当时一心只想着救人，情急之下，实在没顾得上那么多寺规戒律。”神秀闻言，脸上瞬间露出些许慌张之色，但他看了看安然无恙的小僧人，又仿佛松了一口气，镇定地说道：“如今既然师兄平安无事，那便再好不过了。”
神秀心中暗自笃定，在当下这种情形下，自己应当不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更何况悟身罗汉就在身旁。
回想起一年前自己救助幼虎之事，悟身罗汉对自己颇为赏识，想必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定会为自己从中说情。
退一步来讲，即便悟身罗汉佯装不知，自己真的遭受惩罚，神秀也并不十分在意。
被逐出西来寺这种极端情况不太可能发生，至于杖责之类的惩罚，以他如今的修为和体质，根本就如同微风拂面，无关痛痒。
若被罚去面壁思过，神秀转念一想，反正如今自己已然知晓达摩洞必定隐藏着重大隐秘，那无疑是一处修行的绝佳宝地。
如此一来，大不了将达摩洞列为化缘之地，在那里专心闭关修行，潜心钻研武学，从某种角度来看，倒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而实际上，悟虚罗汉根本就没有真的生气。
与达摩圣武禅院的悟明和清规戒律院的悟难不同，他医者仁心，性情更为温和宽厚，对待他人多了一份包容与理解。
正如神秀所料，此时悟身罗汉适时地轻声对悟虚罗汉说道：“悟虚师兄，此子便是我之前向您提及的那位在法堂潜心修行的神秀。”
“哦？”悟虚罗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上下打量了神秀一番，仿若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随即，他开口问道：“神秀，你可认识这个小沙弥？”
“……回师叔的话，小僧并不认识他。”神秀神色平静，恭敬地回答道。
“那你为何甘愿冒着违背戒律的风险，也要将他送至我药王院？”
“小僧见师兄突然晕倒在地，当时的情形危急万分，一时间实在不知所措。
脑海中只浮现出《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中所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已然犯下了违反戒律的过错，便请师叔责罚，无论何种责罚，小僧都甘愿坦然领受。”神秀神色庄重，语气坚定地说道。
“哈哈哈哈……”悟虚罗汉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瞬间打破了原本略显凝重的气氛。
“神秀，若说今日演武大典上的三人是小字辈中最具天资的佼佼者，那么，你便是我西来寺百年、千年难遇的，最具佛性的杰出弟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衲曾听悟真师弟说起过你的情况。你，可愿入我药王院？你虽天赋并非顶尖，但佛性深厚，心怀仁爱，品德高尚。老衲愿以毕生所学与修为，为你洗髓伐经，重塑根基，让你拥有一线可能，得以踏上修炼武学的光明大道！”
“悟虚师兄，切不可行此事！”
悟虚罗汉方一言语落地，身侧的悟身罗汉瞬间神色剧变，急忙高声阻拦：“师兄呐，以您当下之体魄，若将体内佛力倾尽，只怕……”
“唉，莫要挂怀。老衲资质本就逊于悟真师弟，于超凡境七重之境已然困厄二十春秋，此生欲证得‘金刚罗汉’果位，怕是难如登天，延年益寿更是奢望。倒不如成全这后辈小子，此乃佛门善举，亦是我之愿也。”
悟虚罗汉轻轻摆了摆手，面上神色泰然，随即将目光投向神秀，和声问道：“神秀，你可愿意应下此事？”
“这……”
神秀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怔。
他不过是为寻个由头，能名正言顺地踏入药王院化缘，哪曾料到，这由头过于堂皇，竟引得悟虚罗汉萌生出收徒之意，甚至甘愿做到如此地步！
毕竟以自身修为灌顶，散尽佛力，其中意味何其深重，神秀心中自是明白。
“决然不可！”
另一旁，神秀还未及开口回应，悟身罗汉已然快步抢至悟虚罗汉身前，焦急劝阻道：“悟虚师兄，此事绝非表面这般简易。神秀这孩子，其心性纯善，我亦甚是喜爱。然而其根骨着实不佳，即便师兄以毕生修为为其灌顶，强行重塑其体质，亦未必能使其具备可修炼之资质。依我愚见，莫如将他安置于讲经殿，潜心参悟佛法……”
“师弟，你此言差矣。我佛门向来讲求众生平等，所重并非出身与资质。”悟虚罗汉目光温和而深邃，徐徐说道：“观这孩子之佛性，即便资质有所欠缺，然亦具成佛之根基。怎可因肉身之艰难困厄，便断了一位佛子的修行之路……”
悟身罗汉当即就要反驳。
恰在此时，神秀骤然开口：“悟虚罗汉，小僧不愿。”
“什么？”
悟虚罗汉顿时一怔，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一旁的悟身罗汉亦是面露惊愕，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但与此同时，心底却悄然松了一口气。
毕竟悟虚罗汉，乃西来寺八大圣僧之中，年龄最长，地位尊崇无比。
若他决然散尽修为，自求圆寂，对于当今之西来寺而言，无疑将是一场沉重的灾厄！
但悟身罗汉心中亦是充满疑惑，如此千载难逢的机缘，神秀缘何竟会断然拒绝……
“悟虚师叔，依小僧对悟身师叔言语的领会，为我洗髓伐经，极有可能要让师叔付出难以承受之代价。倘若因我而致使师叔圆寂，那这与我亲手弑杀师叔又有何分别？”神秀神色诚挚，语调沉稳地缓缓说道。
“此事，你无需忧心。人皆有一死，即便证得金刚罗汉果位，亦难断言可长生不灭。”悟虚罗汉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耐心地解释道：“更何况，若能用我这有限的寿元，成就一位西来寺未来的大德高僧，于老衲而言，实乃无上之荣耀。岂不闻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地藏王菩萨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乃我佛慈悲之真谛也。”
神秀轻轻摇了摇头，神情庄重地说道：
“地藏王菩萨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本就依循内心，满怀慈悲。小僧若因执着于武道修为与个人前程，便悖逆本心，那么纵使日后法力高深莫测，亦不过是堕入无边炼狱之途。还望师叔恕小僧直言，师叔此举，恐有我执之嫌！您这看似是施予我助益，实则并非引领我走向成佛之路，反倒是将我推入魔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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