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伯，照你这么说,青田叔那可是真正的明眼人了……？”东门石对刘伯温并不陌生。
虽然，东门石年满十八岁下山寻母那年，刘伯温早已驾鹤西去好几年了，但是，他是见过刘伯温的。
五年前：也就是朱颗粒去天州私访走后没几天，东门石正和几个师兄弟在东山寺院练武功，干爹觉远法师陪着一个居士来了。先是默默地观看，而后把他叫了过去。
当时，居士一言不发，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上下打量着他，后来，又仔细地瞅了瞅他胸前的挂珠。
居士当天就走了。而后他也搬进了居士院。
只不过，当时，东门石并不知道，居士就是已经告老归隐的刘伯温。更不知道……
“臭小子，瞧你这话说的。”朱颗粒瞅瞅东门石，冷笑，“明眼人，亏你说的出口。《烧饼歌》还记得吧？”
“……”东门石连连点头。《烧饼歌》他早就倒背如流。在居士院干爹给他读的第一本闲书就是手抄本的《烧饼歌》。只是后来，多少年后，他才知道《烧饼歌》就是那年来寺里的居士写的。不过，尽管他能倒背如流，但离参透领悟还是……。
“知道它的来历不？”朱颗粒又问。
“……”东门石瞅瞅朱颗粒。《烧饼歌》里已经写的清清楚楚。朱伯这岂不是……
“背……”朱颗粒不满地瞅一眼东门石。
东门石只有点头：《烧饼歌》上说……
这一日，朱元璋正在内殿吃烧饼，才咬了一口，就听内侍通报：刘伯温觐见。
朱元璋哈哈大笑着将烧饼扣在了碗下。
刘伯温刚进殿，朱元璋就问：先生深明数理，可知碗中是何物件？
刘伯温不慌不忙掐指一算：半似日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口，此乃饼也。
朱元璋哈哈大笑：青田兄，果然是诸葛再世，盖世孔明也。
“臭小子，听见了吧？盖世孔明，这可是先皇说的。”朱颗粒想笑，但没有笑出来。
“朱伯，可那……”东门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当年在东山寺，他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曾经和干爹说过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刘伯温闻到了烧饼的味道，还有，会不会是刘伯温看到了桌子上或地上掉落有烧饼圪渣[注：1]，还有，会不会……
干爹苦笑，当时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的脑，许久才说，“但愿他日……”连连摇头。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朱颗粒瞅瞅东门石，没笑。东门石想说啥，他心里也清楚。其实，东门石想说的，刘伯温早做了回答。
朱颗粒曾经问过刘伯温：青田兄，那天，你是怎么知道皇上碗下藏了一只缺了口的烧饼？
刘伯温哈哈一笑：这都是我和烧饼有缘，那天，我一进内殿，就闻到一股烧饼的香味，再说，皇上也好这口不是。
刘伯温说的这话，朱颗粒原先是相信的。刘伯温和他是多年的老友了，虽然有时爱开个玩笑，但这事事关皇上，欺君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不过，眼下，他可不敢相信了。宁愿相信刘伯温只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如今燕子已经飞来了……”朱颗粒喃喃自语。“基曰：臣见都城虽巩固，防守严密，似觉无虞，只恐燕子飞来。”朱颗粒长叹口气，“此城御驾尽亲征，一院山河永乐平。秃顶人来文墨苑，英雄一半尽……。”这是《烧饼歌》的原话。
“朱伯，你是说……？”东门石心里一咯噔。
“那，台阶图还在嘛？”朱颗粒又问。
“……”东门石摇头。当时，朱颗粒说了，他也只能照葫芦画瓢，垒好台阶交了差，图也让验收官员收走了。
“嗨！”朱颗粒摇摇头，长叹口气，许久又问，“那尺寸，你可否还……？”
“……”东门石摇头苦笑。招兵圪台一共有十六个台阶，虽然宽度都一样，不到六尺，但每个台阶不光高低不一样，台面也是有大有小。过了这么多年，除了两个台阶，他哪能一一记清，更别说一下子说出来。
“不说别的。”朱颗粒摆摆手。“就，就说第二个。”
“圪台高一寸二[注：2]，台面三寸六。”东门石随口道。这个尺寸他记得很清楚。
“那第一台阶呢？朱颗粒追问。
“……”东门石又说了尺寸。这些年，这个尺寸也无数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因为他发现：……
朱颗粒沉吟半晌无语。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仰天长叹：“青田兄啊，青田兄，你，你真是，……，一首《烧饼歌》，一个密匣子，还有，招兵圪台……”连连摇头，苦笑，“青田兄用心良苦啊！”
“朱伯，你……”东门石心里又是一咯噔。一向谨慎沉稳的朱伯伯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莫非这一切，都……
“看来，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天意啊！”朱颗粒喃喃自语。
“朱伯，莫非这圪台，也，也跟《烧饼歌》……”东门石嗫嚅。
“……”朱颗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愣愣地瞅了半天东门石，苦笑，“本圄大师，但愿他日……”没有把话说完。
“朱伯，这……”东门石听出朱颗粒话里有话。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没闲着……。《烧饼歌》倒背如流，招兵圪台也不知上了多少回。终于有所感悟。如果说《烧饼歌》是刘伯温对国运的预测，台阶的高低很有可能就是历代皇帝在位的时间。还有……。
当然他也就是个事后诸葛亮。
（不过，几百年后，他的揣测倒是得到了今天好事的某些砖家的认可。）
“其实，世上明眼人能有几人，你我芸芸众生不过是事后诸葛罢了。”朱颗粒长叹口气，“即便是参透，看破不说破未尝不是一种修行。还是难得糊涂好啊。”停了下，拍拍东门石肩膀，“日后多上招兵圪台走走，龙兴之地，冥冥之中，说不定……”
一
-
[注：1]
圪渣：天州方言。碎渣。
[注：2]
一寸二：约等于现在的四厘米。明代一尺约等于现在的32厘米。
-
-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