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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圄大师，看来你们是老朋友喽？”胡濙嘿嘿一笑。
“阿弥陀佛。”东门石淡淡一笑，“不过，也就是机缘巧合，见过几次面吧。一回生，两回熟，也就是见面点点头，打声招呼，熟人而已。后来，听说，他……”东门石摆摆手，“算来，有小二十年喽，音讯皆无，”瞅瞅胡濙，苦笑着摇摇头，“贫僧只以为他已经……”
“本圄大师，其实，那都是谣传。他活的好好的。这不，”胡濙苦笑，指指朱祥手捧的瓦罐，“这珍珠翡翠白玉汤就是他亲自掌勺烹制的，原汁原味。至于真伪，本圄大师，您是御汤的传人，不妨屈尊……”
“本圄大师，请掌眼。”朱祥捧着瓦罐，走到近前。
“……”其实，东门石根本不用瞅。将将众人摆供品时，尽管当时瓦罐还封着口，但他还是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跟应天兄妹供在朱颗粒衣冠冢前的瓦罐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么说，他真还活着？”东门石瞅瞅胡濙。
“本圄大师，他不光活着，而且，前年大赦，”胡濙面朝北双手作揖，“圣明仁慈的皇上已经开恩下旨赦免了他。”
“本圄大师，这是真的，千真万确。”朱祥老泪纵横。“俺，俺……”
“前，前年，……？”东门石喃喃自语。
“正是。”胡濙一脸苦相，“本圄大师，想必听说姚少师圆寂了吧？”
“……”东门石下意识地瞅瞅沈王。去年三月，沈王请他去王府为亡灵超度，他才听说黑袍妖僧姚广孝死了一年了。东门石和姚广孝是老熟人了，关于姚广孝的传闻轶事，他听说过不少。尽管褒奖赞誉者众多，可他始终耿耿于怀。不过碍着沈王的面子，当时他还是违心地做完了法事。
“本圄法师，其实，少师这人还是……”胡濙瞅瞅东门石，尴尬地苦笑。
“……”东门石知道胡濙是姚广孝提拔起来的,自然明白胡濙没说完的话无非是想替姚广孝开脱。
“本圄大师，可曾还记得早先宫里的主录僧溥洽？”胡濙没接着说，转了话题。
“……”东门石点点头。东门石和溥洽不熟，只是在皇宫祭祀仪式上见过几面。但溥洽当年的遭遇，他还是知道的。
溥洽，原是建文帝的主录僧[注：1]。朱棣登基后，怀疑溥洽知道建文帝的下落，但溥洽始终未吐半个字。无奈只能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把溥洽关在了大牢里。
这一关就是十六年。
“本圄大师，”胡濙双手作揖，继续说，“前年三月，少师病重卧床不起，皇上亲自到少师居住的大庆寿寺看望，询问少师有何要求，少师别无他求，只是恳求皇上开恩赦免溥洽。皇上见少师仅仅提出这么一项请求，百感交集，当即下令将溥洽释放。少师激动得热泪盈眶，挣扎起来顿首致谢，接着便倒地归天。”胡濙擦擦眼角的泪水，瞅瞅朱祥，“随后，皇上又先后下旨赦免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胡濙说的很简单，其实，这背后还是有好多不为人知的……
“前些天，圣上下旨让俺跟着胡侍郎来招兵圪台祭拜，”朱祥瞅瞅胡濙，高高举起瓦罐，“奉圣上口谕：俺爹亲自掌勺烹制了高皇帝当年喝过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俺爹……”
“你，你爹是哪个？”沈王打断了话，一脸诧异。
“回秉王爷，”胡濙瞅瞅朱祥，凑近沈王耳根，小声嘀咕了几句。
“奥。”沈王瞅一眼朱祥，“这么说，你是前，那个，那个少，少监，王，王……”沈王吭哧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
其实，不是沈王说不清楚，而是他不知该咋样说。
这是当朝的忌讳。
尽管靖难之变后，从皇宫大火中扒出的遗体已经作为建文帝遗体安葬，史书中也做了相关记载。但是即便是若干年后，建文帝的名讳，年号依然还是朝堂上下的忌讳。
沈王虽然是当朝皇上的同胞兄弟，贵为王爷，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王爷，老奴是谁？无足轻重。不过,”朱祥眼巴巴地瞅着东门石，“本圄大师，老奴斗胆问一句，这瓦罐里的汤可是原汁原味？”
“不错。原汁原味，地地道道。的确的确。”东门石点点头。
东门石说的是实话。
其实,所谓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也就是一种菜汤。
自古以来，大阳府周边各县老百姓最常喝的就是菜汤。这倒不是老百姓偏爱菜汤，只是生活所迫没法子。
大阳府周边各县大都是丘陵山区，山多石头多，虽然人少，但土地贫瘠，加上干旱少雨，老百姓下气巴力受一年打下的粮食除了官府摊派的各种名目繁多，杂七杂八的赋税，剩下的顶多也就是小半年的口粮，还大都是些粗杂粮，无奈老百姓只能在房前屋后圪里圪落地头坡边见缝插针种些好活的菜蔬,配上挖来的野菜熬汤贴补充饥。说白了，也就是各种菜蔬有啥算啥熬一锅大杂烩，由于菜汤的主料配料不同，自然汤的叫法也各有不同。
不过，朱元璋当年喝过的汤中可是有白米的，不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了。但是，白米在大阳府周边那可是稀罕物，即便是富的流油的商贾和大户人家逢年过节也难得吃上顿大米，一般平民老百姓连白米长啥样见都没见过。至于，熬汤的村妇怎么会有白米，那也是机缘巧合，或者是……。
几十年过去了，自打朱元璋御封赐名后，珍珠翡翠白玉汤不仅在大阳府，就是在京城也是官宦商贾和大户人家趋之若鹜的一道美食。
尽管做汤的原料没变，珍珠还是白米，翡翠还是白菜帮，白玉也还是豆腐。但是，熟悉的配方，真正能做的原汁原味熟悉的味道的人并不多。
至于皇宫里就只有一个人。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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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主录僧：明朝服务于皇族的祭祀首领。专为皇帝或亲王做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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