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漫走了,李顶上了空缺。如果别人不走,自己也轮不上这种工作机会,惜别不舍中,带了几分庆幸。
深秋转凉,离商场关门还有半个小时,店内已没有停留的顾客。李楠翻开玻璃台上的台历,倒着翻上几页,打开回忆,终于找到自己离家的那一天。没有便捷的通信工具,回家的日子不能确定,几十里的思念,只得靠信件传递。踏进邮局,恨不得连着自个儿,全托付给了邮差去。
李家每次拆开信封,总是能见到几张面值不同的纸币。这钱用做何,信上始终不提。李周并不打算将其补贴家用,找了一家农村信用社,开了户头,将大女儿寄来的钱全存了进去。
两年后,因为原来的鞋店倒闭,李楠已经重新换了东家。新东家依然是一家鞋店,店面比上一家大了不少,装潢也跟着气派。那时,正逢新店开张,急需招人,新店长听李楠说自己在这行做过,爽快地把她留下了。
自从老东家散伙后,曾经的同事,走的走,散的散,唯一还联系的,只剩下陈漫。原是有一天,陈漫回到原来的店里,向大家散发喜糖时,特意给李留下了自己的传呼号,让李一定和她联系。
李很少主动呼陈,更多是陈主动来店里找人。约一次,被拒,约两次,再被拒。第三次,陈漫装作生气道,小楠,我们绝交。
陈不是李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朋友。相反,她可能是李在这个大城市里,唯一一个说过体己话的人。小时候的玩伴,各奔西东,都没了联系。自从来到城市后,李楠体会过,深夜一个人时,万籁寂静的孤独包围全身,找不到人倾诉的憋闷,但这一个人就可以承受的寂寞,远不敌与朋友聚会时身无两文,只能靠别人付钱时的窘迫。
看着陈的转身离去,李想,也许大家就此别过。下一秒,后悔占据了上风,三步作两步上前,拉住了陈漫的衣角道,今天下了班,我去找你。李楠长这么大,没有称得上可以交心的朋友。不敢,但不代表,不配。
陈漫以为是自己感动了这个倔脾气的女孩,绷得卖力的脸,立马恢复原样,只是脸上的脂粉被扯变了形,好像就没有那么容易恢复了。
陈好不容易等到李下班,带其进了一家苍蝇小馆。店面不大,店内的小桌几乎被食客占满,两人选了一张靠里的桌子坐下。服务员递来一张菜单,陈并未接过,用能覆盖旁桌划拳的嗓子,朝其嚷道,“双脆、鲜椒兔,蒜泥白肉,再来个···”
“够了!吃不完,先上,不够再说。”李楠用更大的声气,及时打断了这大刀阔斧的点菜方式。
陈漫撇了撇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秒变乖,“不点了,不点了,你先上吧。”
服务员走后,陈漫将自己的凳子,从桌子的对面,搬到了李的侧面,仍嫌离得不够近,向前探着身子,故作神秘,压低音量说,“有对象了吗?”
李没有预想到陈会突然这样问自己,像笼里受惊的小鸟,不能飞走,只好本能地后仰,戒备地看着陈。本想回关你什么事,下意识地,改口道,
“你问这干嘛?”
“你就说,有,还是没有吧?”
“没有。”
陈漫看着李楠,像是看着母亲看着自己即将出闺的女儿一样,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