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是皇宫里顶凄凉的地方,这里是皇宫里的无间地狱,终日不见阳光,阴冷潮湿,破瓦颓垣,里面时不时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和鬼啼。
这里的妃子大多痴傻疯癫,眼神空洞嘴,嘴里总是念叨着:“皇上,您什么时候来。”“臣妾今天美嘛?皇上喜欢吗?”这些既可笑又令人觉得可悲的话语。
也有少数妃子,承受住了被皇上永远抛弃的刺激没有痴傻,在这冷宫里苟且偷生,每日想着怎么活下去。但这些人到最后,大多都会因为最后受不了寂寞凄凉和宫女太监的凌辱,自尽而亡。
赢嫀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她虽有公主的身份,却从来没有公主的待遇,因为她的母妃是怀孕时被打入冷宫的罪妃,因此只能将她生在冷宫。她出生不久边关战乱,皇上忙于朝政,直到她长到两岁了,皇后才想起来未给她取名字,让内务府随便挑了个从女的字,作为名字,内务府挑了嫀,没有什么寓意极为普通的名字。
赢嫀出生起就遭受到了不少白眼,打骂她最多的就是自己的生母,母妃有癫症,平时温柔慈爱,对赢嫀很好很好,但犯病时会打骂赢嫀,嘴里会念叨着,“你为什么不是男孩,她们都说我会生儿子……”
“要不是因为你!我可以回去的……”在那个时候的母妃嘴里,赢嫀就是一个罪人,害她不能回去过风光日子的罪人。
是,赢嫀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罪人,对于母妃,对于她的嬷嬷,因为赢嫀刘嬷嬷被人公报私仇派到冷宫,美其名曰照顾公主,但到了冷宫,前途也毁了,赢嫀从记事起就受到刘嬷嬷的和母妃的指责,说她是个扫把星!而卢嬷嬷也厌恶赢嫀,赢嫀是公主,她养在冷宫,宫里虽然会拨钱,但这钱被上面的人吃了不少,到卢嬷嬷这就剩的不多了,她认为养赢嫀就是在让她贴钱,连冷宫里的婢女也都欺负她,她丝毫没有公主的尊严,在冷宫里只有宫女巧惠因为可怜她,对她还算照顾。
赢嫀终于干完今天的活,卢嬷嬷刘嬷嬷出去打牌了,母妃也睡下了她可以得闲片刻便靠在冷宫门口发发呆,看看天。她不喜欢从宫里往外看蓝天,蓝天被框在这屋檐里,方方正正的,她喜欢没边际的蓝天,她也常偷偷爬到过屋檐上看天。有时候她看着天就痴住了,一动不动盯着天看一下午,因着冷宫里宫女总说她呆呆傻傻的,可是她不在意。
“喂!小宫女,有没有看见我的大虫?”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落入阿嫀的耳朵里。阿嫀望去,是个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粉雕玉琢的男孩,男孩紫袍锦衣,玉冠金靴,华贵不已。
富贵,这是阿嫀唯一能想到形容这个男孩的词,这个词还是从卢嬷嬷口中听到的,她常嗤骂自己不要痴心妄想,以为是公主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你这宫女,问你话呢!”男孩见她发呆,不耐烦的喝道。
“大虫?大虫是什么?”赢嫀第一次见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她觉得好奇便壮着胆子多问了几句,这个男孩子长的挺好看的应该不是坏人吧?赢嫀心里想。
“猫!是我的猫!黄白条纹的。”男孩有些不耐烦的解释:“大概这么大,这么长,见过没??”他伸出短白的手比划着猫咪的大小。赢嫀摇了摇头,表示没看到。
“早说啊!害爷浪费时间!”男孩极不耐烦,叫叫嚷嚷的转身离去。
“哎呦喂,我的小殿下,冷宫这种晦气的地方你怎么能来呢?!”男孩走到门口一大群人像是才找到他的样子,迅速从远处围了上来,带头的嬷嬷满脸担心道。男孩一脸不耐烦,那嬷嬷接着哄:“小殿下放心,奴婢差人给你去找大虫了,一会儿就找到了。”一群人簇拥着男孩,讨好陪笑,渐渐远去。
赢嫀不知道晦气是什么意思,但是那群人叫他“殿下”,赢嫀知道“殿下”是尊称,他应该是自己的同父的兄弟,某个皇子,赢嫀看着被众人小心翼翼保护在前逐渐远去的男孩,这是第一次,让她感受到自己跟同胞兄弟姐妹的区别,心里堵的发慌,他穿着华丽,自己想在他面前就像阴沟里老鼠。
原来,那是皇族原有的待遇,可是同样是公主皇子,出生皇族,凭什么自己就要在这冷宫苟且偷生?
“阿嫀,阿嫀,你在哪里?!”正在赢嫀心里刚刚生出不平的想法时,赵依云醒了,开始叫唤她,赢嫀马上动作迅速熟练打来水推门进去。
赵依云披散着头发,她刚看到赢嫀双目就通红了起来,眼里脸上也全部都是恨意,她瞪着阿嫀凄厉的叫着:“扫把星!”
赢嫀知道,母亲又犯病了。
“都是因为你!”这个时候的赵依云像厉鬼一样可怖,她像以前一样的指责阿嫀给她带来的不幸,这次她的病好像更严重了,阿嫀无视她,准备将水放在架子上置了置手帕正准备给她擦脸,只听“哐当!”一声,随后是水泼在地上的“哗啦”声,是赵依云冲上来将水盆打翻,赢嫀衣裙也随后之被打湿。
赢嫀还未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一双手掐住,赵依云掐着她得脖子将她扑倒在地上,嘴里疯狂喊道:“去死!!!!!!去死!!!你给我去死!!!你个扫把星!!!是你害得我!!是你!!!”赢嫀被她掐的喘不过气,胸腔剧痛,脸也张红她剧烈挣扎着,脸色因为窒息慢慢变得青紫,“啊……啊……”她想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一些音节,她去掰赵依云的手,可怎么也掰不动,在她意识模糊以为快死的时候,赵依云突然放开了手。
“咳咳咳!!!!”空气猛然灌入赢嫀的肺部,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然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啊嫀?啊嫀!对不起……对不起……”赵依云突然恢复了神智,把赢嫀楼到怀里内疚的说,眼泪落到赢嫀的肩膀上。赢嫀这时一把把她推开,什么也不顾的跑了出去,泪水不受控制的流出。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为什么我的亲生母亲会这样?凭什么我要遭遇这些?都是皇子公主凭什么我就不能享受荣华富贵,受人尊重?
赢嫀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跑到了一个偏僻的水池边,脑子里回想起母妃狰狞的面孔,喊着让她去死!
要不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
这样想着,赢嫀“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黑绿色的水扑面而来,紧接着是窒息感压迫感,赢嫀一张嘴一喘气,水就灌进鼻子里,耳朵里,嘴里,肺里。赢嫀只感觉水腥咸臭,她呼吸不了,也叫不出来,本能的挣扎扑腾两下,结果只让自己下沉的更快。
赢嫀闭上眼睛也不在挣扎,世界好像瞬间安静下来了,这样真好……没有苦难……不会被生母谩骂殴打……不会因为犯错被关小黑屋……不会只有干不完的活……有的只有寂静……寂静……永恒的寂静……
也许这样就好……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赢嫀觉得有个力量猛的把自己往上一捞,将自己推上岸,“咳!咳咳咳!!咳!咳!”赢嫀剧烈咳嗽起来,肺里嘴里呛的水也吐了出来,她只觉得肺和脖子还有鼻腔里撕裂的疼痛,“咳!咳咳!”好不容易咳完了,喘过气来,赢嫀回过神就感觉被一个同样有些湿冷的身体抱住。
“你干嘛啊?!啊??!有什么想不开的?”赵依云哭的撕心裂肺,她追到池边时只见到赢嫀的衣角,吓得她魂都出来了,来不及多想就跳下水把赢嫀捞上来。若是再晚一刻,后果会怎么样,赵依云不敢想象。
赢嫀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哭声响亮,让赵依云慌了神,她抱住赢嫀,低低呢喃“对不起……对不起……你要坚强啊孩子,母亲不是故意这样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你要活下去,活下去。”
赢嫀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慢慢冷静下来了,从小就知道哭没有什么用,她自己许多年没哭过了,她冷静下来后,眼声逐渐呆滞,失去了眸光,为什么死都不让自己死?
赢嫀的声音跟她的神色一样冰冷,冷冰冰的话从她嘴里流出:“她们都说,我是公主,可公主不是生来富贵的吗?可是我这么多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有半分公主的样子嘛?我真不如没有公主这个身份呢,这样也不会让我肖想别的,不肖想别的也不会因为得不到而痛苦。”
赵依云恨铁不成钢道:“那你自杀有什么用,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生来就是四公主,是皇族,你生来就与众不同,你想夺回自己原有的东西,那就去做!想要活的好始终要自己努力啊!”
赵依云的声音响在赢嫀耳边,赢嫀眼神渐渐聚焦,想过受人敬仰的日子,想不被欺负,就自己去争取好了,做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上天给了她这么好的血脉,既然她没死成,总有一天要让大家都知道她四公主赢嫀,让欺负过她人统统还回来!
赵依云手抖的不行了,心里害怕的不行,她今天可是差点失去了这个女儿,这可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啊!想到这她把赢嫀搂的更紧了,赢嫀知道她清醒的时候是爱自己的,连忙反抱住赵依云:“母亲……对不起…对不起……”她不该寻死的,不该做这种傻事,她应该好好的活下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让太医好好帮母亲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