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阳三年六月初十,雨。
雪奴急信小作坊被毁严不染想连夜赶往安卌城:“姑娘雨大的很要不等明早天亮了在回去?这雨夜赶路恐不安全。”
严不染面色苍白的看着屋檐下滴答滴答的雨滴,沉闷了好一会才道:“好,齐叔你先回屋休息吧!”
她自认为没有同任何人结怨可到底是谁会将作坊一夜之间摧毁了?她想不明白:“齐叔这件事不要告诉先生。”齐叔本是江府的人是江湛担心她新店开业人手不足特意喊齐叔过来帮忙的。
齐叔张了张嘴还是只应了:“好。”
严不染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找了蓑衣骑着马出城了,雷电交加的夜晚注定不平静的。
严不染刚出城不远忽然感觉身后落座了一人,即便是隔着蓑衣她也能感觉他冰冷的气息。
他拿着冰冷的刀架到了严不染的脖子上:“快走,要不然一刀割了你。”
雨滴啪啪啪打在蓑衣上严不染勒住马绳,那人却一把握住严不染的手力道十足他沉声道:“我上了你的马那就是一条马上的人了,即便是你抛下了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指不定还会被株连九族。”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严不染冷着脸道:“若是能诛我九族我还要谢谢您嘞,今夜当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男子一手揽住严不染的腰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原来竟是个姑娘,那就多有得罪了。”
“拿开你的狗手要不然就滚下马。”
“别这么粗暴了姑娘家家的还是温柔点的好。”
严不染懒得同他计较等甩掉后面的大部队在把他丢下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雨下的太大夜又黑很快方向就错了。“喂往哪走?”
可身后的人已经没有回答:“吁~”严不染勒紧马绳停了下来,那人整个重心靠在她背上一动不动,难不成死了?
她真是脑子进水了下这么大雨真是出了个鬼门,后面的马蹄声消失了看来是甩掉了这深山老林的还是先躲雨了。
严不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男子从马背拖到山洞里,她感觉摸到了黏黏的瞅瞅的东西她一闻不由得皱眉,还有一股血腥味:“话不是挺多的嘛!现在挂了?”
寻了些干枯的树枝生了火,细看原来是腹部受伤了。“喂。”严不染踢了一脚没反应又踢了一脚还是没反应,这雨这么大又黑她上哪给他采药去?
严不染扯下衣裙上的布料烘干给他包扎了上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来就看你自己的命了。雷霆就留给你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严不染回到安卌城时天将将亮,而小作坊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了。
说不肉痛是假的毕竟这是她的心血。
索性安卌城并无雨,作坊里竟然有“黄磷粉?”可到底是谁会这么歹毒她自认没事得罪过任何人。
蓝家腰牌?蓝敏的手可伸的够长的,呵。知道了真相严不染又快马加鞭赶回了京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严不染给雪奴捎信去了安卌城让她来京都,这仇她一定要报。
严不染算着日子快有一周没有见过江湛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去了江府几趟也没碰上,严不染央央的在想着小作坊被烧一事那不要脸的就上门了。“听说严姑娘在安卌城的作坊被烧的干净了呀真是可惜,严姑娘怎么不回去看看?”
严不染纵然是恨的牙痒痒也不能表现出来,她皮笑面不笑的道:“李夫人手伸的还真是够长的当姑娘的时候如此现下嫁了人还是如此,京城外之事李夫人竟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莫不这火是李夫人放的?”
蓝敏气的抽一抽一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严不染你别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放的?”
严不染冷笑一声不打算理她了,她还没说什么了就狗急跳墙了。蓝敏一把拽住严不染:“你凭什么诬陷我?”
有句话就什么来着?做贼心虚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李夫人紧张什么?莫不还真是你姑苏蓝家放的火?瞧您紧张兮兮的若叫旁人瞧见怕还真当是您放的火了。”
“……”蓝敏气的口结了拿起一旁的陶瓷娃娃就摔了下去。
严不染冷不咧的道:“三十两银子。”严不染对着门口吆喝道:“大家来看看李府夫人砸店了。”一时之间过往的人皆停下了脚步。
丫鬟附耳对蓝敏道:“小姐别砸了。”
严不染抱臂看戏一般:“李夫人总共砸碎了是十个娃娃,还有两盆花既然是故人了那就便宜点三百两一分不少。”
看着屋外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人蓝敏脸色就更为难堪了,本来是想找她麻烦的没想到还被将了一军。“不过是些破碎东西你别狮子大开口了。”
“嗯?难道李夫人这么拮据竟然三百两多拿不出来了?”
“我替她出了。”人群中一个久违的声音在严不染耳畔响起,是啊她忘了无论什么时候他偏袒的总是他的小师妹吧而她不过是个过客而已,或是过几日他又会说小师妹她被宠坏了任性了些我替她像你道歉!
瞧着江湛蓝敏脸上的神情有恢复了往常模样,娇滴滴的道:“师兄你怎么来了?”看着严不染脸上的清冷一点点的褪去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悲痛被蓝敏尽收眼底她趁热的道:“师兄我只不过是想来同严姑娘说说你的喜讯而已,下月你就要同……”
江湛难得大声呵斥道:“敏儿你先回去。”
喜讯?严不染垂了垂眼眸不动声色的将头撇开不再看江湛,原来这些天她见不到他只是因为她要大婚了,他爱的人是敏儿,他要娶的人亦不是自己能怨他吗?自始至终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何必啊!嘿!
严不染整理着被砸坏的店铺头也不回的道:先生此番前来应该是来同我说喜讯的吧?我既已知道了先生就请回吧!”
“阿染,敏儿的事我像她同你道歉……”看吧就是这样的!何必呢!
严不染冷哼着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了一块黑乎乎的腰牌上面还有一个“蓝”字:“我想齐叔应该告诉你我小作坊被烧的事了不然先生也不会出现,这是我在我作坊里找到的,这件事谁干的怕是大家心知肚明了先生也要替她像我道歉吗?”
江湛脸色更是难看了衣着蓝敏的性子放火烧铺子这事是干的出来的,他张了张嘴半响也没说出一句话,可终归蓝敏是他的师妹从小一起长大他不能不护就算不为了别的为了师父对他的恩情他也不能不顾。
江湛脸色苍白,只听得风吹骨铃,铛铛作响。
“我替……”短短两个字却说的分外艰难。
严不染一双拳不自觉握得苍白,前尘往事不过大梦一场。她取下头上的木簪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它掰成了两半,唇色尽失。“小作坊之事我亦不计较了只当还了先生当年恩情,此后如同这木簪你我一刀两断不复相见。”
说完严不染就离开了。
江湛睁睁的站在原地,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一点点的抽去那里忽然就这么空了。他木讷的蹲下身拾起被掰断的木簪,眼里起了一层朦胧的薄物,不复相见……
“好一个不复相见,严娘子好狠心。”阁楼上一个尤为耳熟的声音在严不染耳畔响起。
“哪来的梁上君子,放着大门不走竟然喜欢爬窗?”虽然不记得模样可严不染记得这声音,那天夜里就应该给他加一刀才是。
盛怀庭取下腰间的挂件随意甩了甩:“若不是此物我还找不到严娘子。”
严不染心情本就不佳定眼看见自己心爱之物竟然到了旁人手里更是怒火攻心了,她还以为掉在丛林了现在想来应该是那夜撕破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将它弄掉了,那娃娃放眼整个京都也就她乌夜啼有卖了绝对不会有第二个。
严不染磨了磨牙恨不得上去咬碎他可是她不属狗,“公子找我莫不是要我替你补上一刀才觉得痛快些?”
“严娘子这暴脾气真不招人欢喜,盛某今日前来只不过是归还姑娘之物难道还错了?我本无心看戏只是凑巧而已!”
“好一个无心。”严不染一把抢过盛怀庭手中的玩偶:“公子热闹也看了东西也还了还有什么事?”
盛怀庭一袭白衣抱着双臂坐在窗台上,一双桃花眼甚是夺目:“怎么下逐客令?还未告诉娘子,在下姓盛名怀庭。”
“怎么难道盛公子想还救命之恩?那倒不必了严某只恨那日没在补上一刀就别谢我了。”
盛怀庭丝毫不客气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给人伤口撒盐是他的乐趣。“你瞧瞧人家李夫人,那个娇柔你学着点。”
严不染恨得牙痒痒她捏了捏杯子理了理气:“你若把我逼急了信不信我来个鱼死网破?左右我孤家一人可盛公子不一样,那夜追盛公子的是皇家铁骑吧?要么你现在杀了我要么你就滚。”
盛怀庭笑意浓烈:“严娘子何必撕破脸了,在下这就走。哎呀这京都可能又要变天……”
严不染懒得理他,京都翻天都不关她的事莫说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