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一弯新月仍挂在天边，启明星依旧伴随在侧。喧闹了整晚的上海滩终于寂静了下来，而新一天的忙碌却早已开始。
张丹斧独自在报馆门口接收报纸，这是从印刷厂运送过来的。正散发着独特的油墨味，甚至还摸上去还有带点温热。
于此同时，整条街上早已灯火通明，各路大小报贩，邮递人员往来不断。他们等着报馆整理分配好报纸，然后再交与报亭或是邮寄至外阜。
一些早起的小报童则是背着斜挎包，睡眼惺忪地聚集到报馆门前，等着报馆人员或是报贩发报纸给他们去沿街叫卖。
他们，是城市起得最早的那批人之一。
报纸，在中国并不算是新鲜事物，中国最早的报纸可追溯到到西汉时期的《邸报》，那会还只是朝廷用来传递军政消息的产物，这与普通百姓无关。
直到晚清时期，中国才出现近代第一份民间报纸，即《申报》（原名申江新报）。而这之后，中国的报业开启了新的篇章。
印刷技术也从最初的雕版印刷，活字印刷，再到铜活字印刷，清朝发展到了铅字印刷。其中，明朝的铜活字印刷术还传播到欧洲，
不过，自晚清以来，西方印刷技术传入之后，开始使用活版印刷，胶印技术。这些技术的引入极大的提高了印刷效率和质量。
因为，由于《射雕英雄传》小说的持续爆火，致使报纸销量大增，商家广告的陆续增多。当然，报刊广告位费用也跟着水涨船高。
鉴于此，张丹斧昨日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那就是把报纸由原本的三日一期，改为隔日一期。
因为这样有助于增加广告费收入，他昨日收了100元《双株》牌雪花膏的广告费，30期300元。
按照以往《晶报》每月只出那么几期来算，他至少得为其打五个月广告。但他转念一想，这长期占据宝贵的广告位也不是办法，于是乎他便灵机一动。
如此一来，他只要给他们打两个月广告就可以刊登新广告了。想到这，他不由得暗叹自己的脑子好使。
毕竟，报纸卖得再多也赚不了什么钱，主要的收入就是靠给商家打广告。
他整理分配完报纸后，坐下回望着身后那台手摇印刷机，竟然有些失神。
长久以来，报馆都是他一人身兼数职，报馆主编、记者、撰稿人、排班工、印刷工，全是他！
不过，他的嘴角上扬得更加厉害了，因为现在不用那么辛苦了。
这些报纸从商务印刷厂印出来的，多台来自莱茵国的6色转轮印刷机同时运转，不到几个小时就完成了12万份报纸印刷，速度可谓迅速！每月只需几十块钱印刷费即可！
早上六点，天色已经微微亮起，小报童的叫卖声也逐渐响彻大街小巷。张丹斧仔细一听，这叫声最响亮的便是《大世界》报。
“快来看！《大世界》报大新闻！大世界惊现国民第一美男！”
“身高近6尺！貌比潘安！吹拉弹唱无一不精！”
也不知谁这么教这些识字不多的小报童，说出来的话给人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
“有金忏那么粉面油头吗？有梅岚方那么清秀文雅吗？小鬼头！先说好，不帅我可不买啊！”
小报童刚刚吆喝没几声便被拦下，一个路人吓唬了他两句便拿过一份报纸。
“这……这还是人吗？”
男子拿着报纸看了一眼，随即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照片上的男子，语言瞬间有些匮乏，甚至感觉有点不真实。
“先生，您还买吗？”
“买，买！”
今天的大世界报很是稀奇，以往都是用一寸或是两寸照片介绍表演的艺人或舞台照。但今天却是只有一个男子的照片，最大的那张足有6寸！几乎占据了半个封面。
“三分钱！拿好咯！”
张丹斧看见那份报纸上的照片有点熟悉，也不禁好奇这《大世界》做什么名堂，于是也买了一份。
“岂有此理！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张丹斧接过报纸一看，竟然他那半个学生周翔羽。
先不说人长得怎么样，是否多才多艺，再抛开每场酬金150银元不谈。好好的作家不做，竟跑到大世界游乐场去卖艺！这可把他气得不轻。
在他眼里那些唱歌唱戏以及演电影的，都是传统意义上的下九流行当。以周翔羽的学识才华完全可以靠写书著作谋生，何必去做这些为人不齿的活计。
“卖报！卖报！快来看《罗宾汉》咯！音乐天才周翔羽横空出世，作曲堪称一绝！”
“快看《金刚钻报》咯！大世界新艺人，才貌俱佳，通晓多国语言！”
这时的张丹斧板着个脸，坐在黄包车上一声不吭，只有一路风驰电掣伴随风声穿街过巷，可一路都是关于周翔羽的新闻报道。
人们的议论纷纷与张丹斧的面色暗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拉黄包车的王学文感到有些不解。
“呼……张先生，到了！”
王学文今天可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他喘了口粗气便说道。
“唔……”
张丹斧刚下车，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便从前方袭来。两人连忙捂鼻站至一旁避让，那是一辆租界里清理化粪池的粪车。
这下，张丹斧冷静了下来，这会还是七点不到，很多人都还没起床呢！
不过，与张丹斧的嫌弃不同，王学文看着这粪车更多的是羡慕。
因为这些洋房外边都修建了化粪池，不用像住在石库门那些人一样每天拎着马桶出来倒，更不用像他们一样直接排在后面的水沟里。
“咚咚！”
“请进！”
张丹斧推门而入，便听到一些粗重的喘气声，再往前院左边看，发现那声音正是趴在地上的周翔羽发出的。
张丹斧一看，只见周翔羽身体悬空，双掌撑地，随着手臂的曲直身体也跟着上下起伏，很显然这是在做健身运动。
“翔羽，你这新式俯卧撑倒挺稀奇的。”
张丹斧深吸一口气，面露惊讶之色。
两条粗壮的手臂如石柱一般钉在地上，数条青龙一般蜿蜒缠绕至全身的血管甚是夸张。表面看似如同干尸般的皮肤下，却是厚实雄健的肌肉。
“让先生见笑了，这是悬空俯卧撑，我等文弱书生不会舞刀弄枪，只能做一些简单运动用来强身健体。”
周翔羽便穿好衣服答道。
“翔羽，你这番天赋异禀，恐怕三五个虹口精武会馆的好汉也近不了身，谈何文弱？”
无甲胜有甲，周翔羽这身令人生畏的雄健体魄就是他的甲胄，赤着上身面对寒风凛凛依旧面色日常，这让张丹斧再次为之赞叹！
他的后背同样健硕异常，厚实的背阔肌十分发达，且线条像是一道深邃的沟壑，刀劈斧切般将他后背肌肉分裂开来，整体看上去更像一对展开的翅膀。
尽管周翔羽的脸上始终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但张丹斧还是想说一句：这真他md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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