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驾驭操控他人之法,下乘的便是以力相胁,以势相压,但这也是最易激起对方逆反,受到反噬的方法。
而上乘些的便是以利诱之,以局陷之,这般即使对方是为了自己着想,也是不得不乖乖听话。
而再上乘些,那便是以神通精魂之力强控对方躯体,这样即使对方如何想反抗挣扎,身体也不会听使唤,只能像看戏似的看着自己做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的事,便如提线木偶,毫无抵抗之力。
但这样做的心力耗费那是相当之巨,并且还需要修为魂识胜于对方才能成功,故而修士通常只会在临时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手控魂。
而眼下祁隆对于身旁的陶芳和崔平二人显然不是这般临时控制,看祁隆轻松写意几乎不费气力的模样,倒更像是以邪法祭炼生人化为傀儡,再将魂识存留一分于其体内,如此心念一动便可将其操纵。
只是此法不仅耗时耗力,成功把握也并不算高,并且所需材料也是金贵珍惜,故而也少有人这样做。
何况祁隆自己也否认了是将陶芳二人炼成了尸傀,虽然蓝钦并不会就这么相信他的话,但就如他所说,落山村被破不过短短时间,祁隆要想将与自身修为相差无几的陶芳二人炼成尸傀,那也是断无可能。
故而蓝钦才会有此一问。
“无可奉告。”祁隆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答的意思。
见他这副模样,蓝钦和姜旭心头一沉,对视一眼后,便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刀刃悄然入手,蓝钦二人看向祁隆的目光逐渐冰冷,先前没有动用兵刃,是因为以多欺少,没有那个必要,但现在对方尚还多一人,虽然不知道那被祁隆用不知道什么邪术操纵的陶芳两人还剩多少修为,但就从能挡下他们一掌来看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并且谁也不知道祁隆那控人邪术是如何使用的,若是他们出手时中招,哪怕只是短暂失神,对这般生死刹那的战斗也是至关重要,说不得便是身首异处。
但祁隆明显也不是蠢人,自然不准备告诉他们此中关键,巴不得他们忌惮的不敢动手才好。
不过蓝钦二人也不是怯懦之辈,这金牌之位那也是他们在生死之间闯荡才最终夺得的,眼下不过是一种未知的邪术便想把他们唬住自然是不可能。
当然,他二人也得全力以赴才行。
就在蓝钦二人准备动手时,一道声音却突兀的插了进来。
“奉告你个大头,不就是乱魂引吗?”
三人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浑身脏乱,狼狈不堪,满头汗水的家伙正半弯着腰,扶着膝盖,一副马上要撅过去的样子。
“陆司昂?”
“陆兄弟?”
蓝钦和姜旭脱口而出。
“乱魂引?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乱魂引?那不是被……”姜旭大惊,话到半截却是闭口不言,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而他身旁的蓝钦同样惊疑不定的看着陆司昂。
“是你?”祁隆眯了眯眼,显然也是认出了昨夜才见过的家伙,不由的有些惊异道,“你居然能认出乱魂引?”
“哼!这有什么认不出的,除了乱魂引,还有什么能直接扰乱他人思绪,强夺他人神志?”陆司昂猛的深呼吸了一下,终于是喘过气来。
“你好像很累?”祁隆挑了挑眉,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
陆司昂闻言,顿时面色一窘,他能不累吗?忙活了半夜,好不容易回到浮泷城,结果又得着急忙慌地跑到蛇尾山来,而且一路上还得争分夺秒,如果他像姜旭他们一样修为卓绝可以腾云驾雾还好说,但可惜他只是个筑基都不成的家伙,别说腾云驾雾,就是体力不绝这一点都达不到,全凭一双肉腿,若非他体质过人,早就累瘫了。
“少废话!”陆司昂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说不清是嫉恶如仇还是恼羞成怒,他吊着眼白瞪着祁隆,“祁隆你个丧心病狂的变态!快老实交代!你把桃娘抓到哪里去了?”
“桃娘?”祁隆先是因为陆司昂的骂街皱了皱眉,而后似乎有些意外的重复道。
“你还想装蒜?不是你还能是谁抓走了她?”陆司昂怒道。
“我可没有否认,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么个,我不过吹口气就得灰飞烟灭的小小蝼蚁,不辞辛苦来到我面前,大放厥词,不知死活,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姑娘。”祁隆话到此处,不禁失笑摇头,“虽然的确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呸!你以为我和那个闷葫芦一样吗?小爷我是为了天理昭昭!为了世间正道!为了侠义公理!”陆司昂义正严辞的一番话,让本来还想问一嘴闷葫芦是谁的祁隆也不得不短暂陷入了沉默。
而陆司昂见他沉默,又喝道:“我就知道你这狗贼不老实!姜大……”
就在陆司昂准备撺掇姜旭二人动手的时候,祁隆却是一抬手,道:“慢!”
“怎么着?怕了?”陆司昂非常嚣张的道,如果不是他悄悄站在姜旭后面,应该看起来会更嚣张一点。
“我说陆兄弟你这还真怕被他一口气吹死啊……”姜旭面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不归人,怎么虚得跟兔子似的。
“别在意这些细节。”不过陆司昂很理直气壮,一副这都小事的表情,又转头看向祁隆,“狗贼你想说什么?怕了我这两位金牌大哥就乖乖跪地投降!”
祁隆额头上青筋抽动,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忍住了和陆司昂对骂的冲动,他冷声道:“你不是要见桃娘吗?我便让你见一见。”
祁隆居然肯答应下来,莫说陆司昂,就是姜旭和蓝钦也觉得有些奇怪,什么时候木头蛇这么好说话了?
见他们毫不掩饰的神色,祁隆怪异一笑:“三位莫要奇怪,就算这小子不跳出来,我也是打算让你们见见的。”
只见他双手轻轻一拍,似乎引动了什么机关。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祁隆身后的血池陡然翻滚汹涌起来,如果说先前两道黑影破池而出只是掀起了道浪头,那么此刻便是浊浪排空,惊涛骇浪之势,仿佛恶蛟出笼,搅动风云。
但从血池中出来的并不是恶蛟,而是一座庞大无比的古老广场。
广场恢弘盛大,地面上刻着繁复石纹,让人头晕目眩,而在广场四角和中心皆矗立着一根灰白石柱。
四角的石柱都是空无一物,唯有中心石柱最上方有一道透明的圆形屏障,屏障内,一名容貌俏丽的姑娘被捆缚在石柱之上,双目紧闭,似是昏迷。
陆司昂第一眼便瞧见了石柱上的桃娘,见对方只是昏迷,他也是不由的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祁隆直接把人吃干抹净焚尸扬灰了,好在没有出现最坏的情况。
不过他心里绷着的弦虽然终于松了下来,但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是嘴巴一歪,奇道:“他娘的,人你往池子里藏,这么大个石台子你也往池子里藏,你还藏什么了?你总不能把你老母也藏里面了吧?你属鱼的啊!”
一番话直接让姜旭和蓝钦下意识的惊叹吞回了肚子里,也让祁隆原本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烟消云散。
“没有,不属。”祁隆沉默了几秒,最后干巴巴的回答道。
一时间八目相对,场面甚至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蓝钦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那悬浮于血池之上的广场,道:“难怪你说本来就打算让我见一见,想必这便是你要进行血祀的祭坛吧。”
听完蓝钦的话,祁隆好像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频道,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哈哈不错,这座祭坛便是我为木归元血祀准备的最佳场地。”
“木归元血祀?噢——”陆司昂拖长音道,“就是你刚才说的改良五行归元祭祀之后,冒出来的那个不伦不类的东西是吧?”
“不伦不类?”祁隆简直没想到自己的心血之作会得到这样评价。
“不是吗?五行归元祭祀本来是以五行之极物为祭品,中正精醇,以五行沟通天地真意,结果现在被你改成了五极都变成了木极之属,就算你从中用了不少的调和之宝以抚平那极端的气息,但剑走偏锋就是剑走偏锋,势必走火入魔,难堪大用。”陆司昂冷笑道。
祁隆听到陆司昂这番话,再度沉默了起来,但不是先前的尴尬沉默,而是难得的兴奋让他不得不稳住心绪,他看向陆司昂的目光也不再是先前看待跳梁小丑一般的无视,转而是色中饿鬼无意瞧见邻居大姑娘难以自制的火热。
“你干嘛?被我说的道心破碎取向变异了?那还不赶紧给小爷磕两个,说不定小爷心情好还能指导指导你。”陆司昂被祁隆瘆人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立刻呛声起来试图壮胆。
“没想到你这筑基都未成的蝼蚁竟然当真知晓这五行归元祭。”祁隆没有理会他的耍宝,神色自若平静,“那你也应当知晓,以单极代替五极是可行的,至少就修炼到纳元境而言,本就是则一道而从终,不存在什么多元并存,这与单极替五元不谋而合。”
陆司昂神色一怔,似乎是没料到祁隆居然真的奇葩到在这个生死关头和他聊起术理来。
他挠了挠头,似乎是纠结了一下,然后他叹了口气,侃侃而谈道:“荒谬之论,纳元取天地一道只不过是人力有所穷,只能暂时取舍,再往后延伸修炼,也是将这一道发挥衍变,化为天地大全。”
陆司昂站在三人中间,神色自若,“再说你这个单极替五元,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以我猜测,多半是以这血祀的凶戾之气强压或者延缓反噬,就算以这座血池为底,强行运作血祀,也极难走完整座血祀,若你强来,结果必然是人死灯灭。”
这话一出,姜旭和蓝钦都不由松了口气,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懂,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专业的可怕。
“那如果再加上滔天阴气、尸气和精魂为祭呢?”祁隆没有反驳,转而反问道。
陆司昂一愣,下意识道:“你哪儿来的……”
他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望向了溶洞之外,那里好像有凄惨哀嚎隐约传来。
陆司昂沉默了。
在三人的注视下,陆司昂干涩开口,说出来的话让刚刚放松的姜旭二人又紧绷起来:“若是这么说来,你以整座蛇尾山为献祭,倒的确能够将血祀的成功率拉高到一定地步。”
“但这般煞气过重的祭祀,完成之后必遭天谴,而且就这么血祀出来的凶木之相,根本不是通天之下能够承受的。”陆司昂笃定道。
“要想达到非人之境,必受非人之难。”
但祁隆脸上却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是相当的满足,一副人生难得知己的欣慰大快模样。
他转头看向那座气势恢弘的祭坛广场,目光坚定,“你且看我如何度这关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