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慕华此刻已然气急败坏,那张原本还算俊朗的面庞此刻因为愤怒而扭曲得有些狰狞,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狮,随时都有可能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展现出其凶狠的一面。
马萍见状,轻轻蹙起眉头,双手自然而然地环抱在胸前,语调冷冰冰地说道:“黄少爷,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方兄弟出此手法,想必自有其深意。”她的声音虽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黄慕华闻言,那张油光满面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好似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原本明亮的双目此刻也充满了怒火,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让人不寒而栗。
在通常的情形之下,佛像最为脆弱的部位往往是在颈部,这里也常常是断裂的高发区。正因为如此,不管是大家前往景区进行参观,还是在接触与佛像相关的古玩之时,很多情况下所能见到的仅仅是精美得令人赞叹不已的佛头,而佛身却常常不见其踪。这种只有佛头留存的古玩,便被人们称作佛首。
然而,在众多形形色色的佛像当中,存在着一个特殊的例外,那便是弥勒佛。弥勒佛体态圆润肥胖,几乎难以察觉到脖子的存在,其头部与身子仿若永远紧密无间地连接在一起。所以,对于弥勒佛而言,它最为脆弱的部位并非人们所常见的颈部,而是位于九极仰莲座与佛身相互连接的地方。
方才我用手看似在轻捏佛像,表面上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在判断其质地的优劣。
实际上,我早已不动声色地巧妙运用巧劲,将佛像与九级仰莲座于暗中悄然掰断。在餐桌转盘急速旋转的过程当中,由于速度和力道皆保持得非常均匀。这情景就恰似人乘车前行,只要车辆的速度能够始终保持均匀,不管是向前高速驰骋,还是缓缓平稳停靠,乘车之人实际上既不会出现向前倾的状况,也不会发生向后仰的情形,能够一直维持在平稳的状态之中。
所以,餐桌转盘无论是在转动之际,还是在停靠之时,弥勒佛像都能够保持完好无损的模样。
只可惜,待到转盘稳稳停住之后,我有意地用中指轻轻弹了一下转盘。对于已然断裂了的弥勒佛像来说,哪怕只是这种极其轻微的震动传导过去,都会无可避免地导致佛身重重地摔落在地。
敲山震佛,表面上呈现出来的手段神奇非凡、令人深感震撼。说白了,其实归根结底就是这么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古玩行当,在某些层面上其实与魔术师的行当存在着一定的相通之处。借用《卖油翁》里面的一句经典之言:我亦无他,但手熟尔。
我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手毁假佛、心敬真佛。想必二位对于我刚才的这番做法,应当是能够理解的。”点到即止,我深信他们能够领会我话语之中所蕴含的深意。
此话一出,郝蛋鸡那张犹如历经了千年风霜的枯树皮般的老脸,瞬间色彩变幻不定,先是一阵青,紧接着又是一阵红,那模样好不精彩,简直如同一个调色盘。黄慕华那原本就极为凶狠的目光,此刻更是犹如两把锋利无比的利剑,似乎想要直直地将我刺穿,然而最终他也只是满心不甘地忿忿坐了下来。
可这不知廉耻的家伙,脸皮简直比城墙还要厚,丝毫没有半分羞愧与廉耻之心,反而不以为意地晃动了两下脖子,嘴角上扬,阴阳怪气地说道:“很好!方先生果然不愧是一位火眼金睛、敢挑西天的斗战圣佛!”
马萍虽然清楚我已然成功地完成了鉴定,然而她对于古玩行当的认知也不过是略知皮毛,仅仅处于半桶水的水平,对于我刚才所施展的那招敲山镇佛究竟是如何达成的,以及我话中的深层含义,实际上并不是十分明了。
但她能够成为大姐大,自然有着其过人之处,其城府之深绝非一般人所能及,此刻她显得无比自信,开口问道:“黄少爷,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样的考题?”
黄慕华闻言,手中那把精致的折扇“啪啦”一声干脆利落地合上,神色略显慵懒,漫不经心地说道:“先吃饭吧,我这肚子着实是饿了!”
对于这家伙突然停止继续开考,反而提出要先吃饭的举动,马萍不禁微微一愣,一时间没能完全反应过来,那表情显得有些茫然与不知所措。
我同样对此感到十分费解,满心疑惑。
但其实在我们的内心深处都十分清楚,黄慕华的第三道考题是必然会摆出来的,只不过至于具体在什么时候摆出来,完全取决于他个人的决定。
不过这倒也无妨,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服务员继续有条不紊地上菜,一桌四人此刻却是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整个气氛显得异常诡异,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黄慕华突然毫无征兆地张口说道:“方先生既然被赞为斗战圣佛,不知您可清楚咱们当下正在享用的这一道佛跳墙,其炖菜所用的罐子,究竟是产自何处?”
佛跳墙作为闽省闻名遐迩的一道名菜,通常会精心选用鲍鱼、海参、鱼唇、牛皮胶等珍稀上乘的食材,再加入醇香的老酒和浓郁的高汤,而后用文火慢慢地熬制而成。
其香气四溢,弥漫开来,以至于有“酝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这样生动形象的描述,也正因如此而获得了“佛跳墙”这一独特而富有韵味的名称。
马萍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蛾眉紧蹙,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往餐桌上一放,那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与质疑:“这已然超出了古玩鉴宝的范畴了吧?”
从常理来讲,这确实不属于古玩鉴宝通常所涵盖的范围。
古玩最为关键的要素便是突出一个“古”字,唯有那些年代久远的老物件才有其珍贵的价值,也才有进行鉴定的必要性。一个由现代作坊所生产出来的用于盛菜的坛罐,着实没有任何进行鉴定的意义与价值。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之上,生产这种瓷碗陶罐的厂家多如繁星,数量何止千万。
黄慕华非要让我明确说出餐桌上佛跳墙炖罐的具体出处,纯粹是一种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故意刁难。
黄慕华闻言,抬手制止了马萍即将脱口而出的进一步辩驳,说道:“马姐,我既然出了这道考题,自然是有我的一番道理在其中,您且先让他说一说。至于究竟是不是属于古玩鉴宝的范畴,黄某自会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我放下手中的汤勺,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问道:“真的要说?”
黄慕华冷哼了一声,语气坚决:“当然是真说!”
我不慌不忙地回道:“金陵沪上路七十八号,中天苑陶瓷厂,这炖罐出产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月。”
黄慕华闻言,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哈哈大笑声,那笑声毫无节制,仿佛癫痫病突然发作一般,让人感到莫名的惊悚与不安。
他就这样笑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又开始边笑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弯下了腰,他还用一块洁白的手帕紧紧捂着嘴。我不经意间瞥见,那手帕之上竟然沾染了丝丝缕缕的血迹。他身体的虚弱程度,着实超乎想象,令人不禁心生忧虑。
在这一瞬间,一向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黄慕华,似乎在这情绪的极度波动中暂时忘却了他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寻找能力出众的人物来鉴定黄门的珍贵重宝。在接连遭受了两次挫败之后,他怀着一种务必要扳回一局的赌徒心理,毫无顾忌地肆意发泄着心中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
过了五六分钟之后,黄慕华总算逐渐止住了咳嗽。他的喉咙此刻就像一只公鸭卡了难以咳出的浓痰一样,呼吸急促而沉重,喘着大口大口的粗气,脸上却依旧带着那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说道:“到底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全是假药,还是下面三昧真火用的是煤气灶,怎么会锻造出您这么一位火眼金睛的人物?!”
“我不妨告诉您!黄家乃是金陵大酒店的股东之一,这酒店之上共有十个尊贵无比的贵宾包厢,凡是在这些贵宾包厢里所使用的菜盘、炖罐、汤勺,无一不是古色古香、典雅精致,您可知道其中的缘由?”
“为了专门营造出贵宾包厢那种极度奢华的独特氛围,这些餐具,全是黄家费尽心思联系瓷都的古玩商,专门从一家民国时期的旧窑里精心淘来的。这家旧窑厂在六十年代的时候变成了集体公社的仓库,后来在拆迁的过程当中,意外地发现里面有一堆尚未开封的民国时期精美绝伦的餐具。请问马姐,民国时期的物件,算不算是古玩?哈哈哈!”
瓷都老窑内所出产的民国时期的餐具,虽然与现代的工艺相比差距并不是特别巨大,但从严格且专业的意义上来讲,肯定也能够算作是古玩。
这个考题,从理论的角度而言,确实不存在任何的问题与漏洞。
马萍的神情此刻显得无比别扭,就像是心中有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却找不到合适的途径去发泄,那种憋屈与无奈的感觉清晰地写在她的脸上,让人看了都觉得难受。
我依旧面不改色,冷冷地再次强调:“中天苑陶瓷厂出产。”
黄慕华说道:“看来您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把餐饮部经理给我叫过来!”
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子便神色匆匆地走进了包厢。
中年男子进入包厢之后,先是毕恭毕敬地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而后,他语气谦卑,小心翼翼地问道:“黄少爷、各位老板,是不是哪一道菜的口味或者我们的服务存在不到位的地方?”
黄慕华说道:“跟这些东西没有丝毫的关系!朱经理,我来问你,这些餐具究竟都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朱经理闻言,神情明显地愣了一下,短暂的迟疑之后方才回答道:“黄少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十个贵宾包厢里所使用的餐具不都是您亲自吩咐人从瓷都费尽周折淘来的民国时期的瓷器吗?不得不说,您这一招实在是高明至极,咱们的贵宾包厢自从添置了这一套精美的餐具之后,整体的氛围营造效果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朱经理在回答的过程中,还不忘趁机拍上一通恰到好处的马屁,试图讨好黄慕华。
黄慕华再次像癫痫发作一样,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朱经理见状,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满是困惑与迷茫。
我转头看向朱经理,语气平静地问道:“朱经理,麻烦您说一说这套佛跳墙的炖罐的具体出处,黄少爷对此很是感兴趣,想要听一听。”
此话一出,朱经理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仿佛刚刚吃了一大口令人作呕的东西,那表情简直可以用“满脸吃了屎”来形容。
“对不起!黄少爷,之前这间贵宾包厢里那套民国餐具,因为服务员不小心,把它们全放在一个装盘柜里,她收拾的时候没注意,柜子倒下之后,所有的餐具全给砸了。”朱经理的声音颤抖得如同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他那颤抖得几乎失控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带着深深的恐惧、懊悔和不安。
“可民国餐具只有十套,所以……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我们只好火急火燎地找到金陵当地一家制陶厂,按照同样的款式加班加点地定做了一套,正好放在了这间包厢里。”朱经理一边急切地解释着,一边用那颤抖得如同筛糠般的手拼命地擦拭着额头上如豆大般不断滚落的汗珠,那些汗珠顺着他那苍白且毫无血色的脸颊急速滑落,仿佛每一滴都承载着他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恐惧和深深的忧虑。
“我们之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根本没发现任何区别,但万万没想到还是没能够逃过黄少爷您那如鹰隼般锐利的法眼。那位服务员,我们已经毫不留情地给开除了,这事确实还没来得及向您详细汇报……不过,您放心少爷,无论损失了多少,您只管开金口提出来,酒店都会毫无二话地照价赔偿。”朱经理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变成了细若蚊蝇的喃喃自语,他的身体弯得更低了,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黄慕华那仿佛能杀人的凌厉目光下找到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