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道长，快请进。”侍女翠兰将小门拴好，而后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俩，将他们引去一处院子。
云城好奇地四处打量，庭院种着几株竹子和几盆花木，一株兰花上还停着几只彩蝶，翅膀颜色鲜亮，倒是少见。廊下收拾得很干净，一股幽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几卷竹席垂下，遮住斜阳，花影映射，别有一番雅致。小院被修葺得很好，与门外的光景截然不同，想来这家主人只是不常出门罢了。
二人轻车熟路地就到了一处厢房。翠兰上前先敲敲门，“夫人，沅道长和小云道长都来了。”
屋内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进来吧。”
他们推门而入，一股古朴的檀香味扑面而来，迎面红木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茶盏，黄婉儿掀开帘子走了过来，看着十分和善，杏仁眼中满是温柔，微微笑着，眉间一颗红痣宛如观音。只是她面色有些差，眼底有些黑，脸色苍白，眼中没有光亮，看着甚是疲乏。
沅夕和云城躬身行礼，黄婉儿回礼，请他们坐下。沅夕照例先给她把脉，她看着云城说道，“想来你便是沅道长的小师弟云城吧？如今几岁了？”她的眼神太慈祥了，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云城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怯声道，“十三。”
自从跟着师尊上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待她如此热切，联想到自己的娘亲，他不由得鼻子一酸，连忙地下头憋着泪。
“和我家屿之一般大，他也是修道的，去年刚去雁回门求道。”说到这里，她笑得更温柔了。
“是吗？叫什么名字啊？”云城偷偷抹了把眼泪，来了兴趣，抬头好奇地问道，事实上雁回门那边的弟子，他也认不得几个，不过说不定半年后的论道大会上可以认识一下。
“黄屿之。不知小道长可曾听说过。”
“黄屿之？好像……”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咳咳，”沅夕轻微咳嗽了两声，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微微笑着踱步上前说道，“夫人体内的鬼胎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看着精神还是不太好，接些来请黄夫人上床小憩，我为您吹奏安神曲，您好好休息一下。”
一旁的侍女翠竹扶着她回床休息，黄夫人还想和云城多聊聊，沅夕柔声道，“这个时辰阳气最盛，效果最好，夫人还是先好好休息，等睡醒了再说不迟。”
她也只好依着沅夕得意思先安睡一会儿，那女使又领着云城去客房休息。黄夫人饮下符水伴随着笛声逐渐入睡，眉头微蹙，似乎在做噩梦。悠扬舒缓的笛声又让她安稳了些，一曲罢，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似乎是做了个美梦。沅夕悄声退出房间，将门掩上，而后径直去了客房。
一进门，便看见云城似乎有些苦恼，他方才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吃饭时听其他峰的师兄弟讨论过这个人，只是这个人……
抬眼见师姐进来了他安心了些，急忙拉着沅夕坐下来，紧张地看着窗外而后低声问道，“师姐，黄屿之是不是……”
沅夕示意他噤声，施法设下隔音咒，这才放心地坐下。
“师姐，这两天有听到其他师兄们在讨论，说……是黄屿之…放出怨婴灵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他总觉得黄夫人这么温柔的人，她的孩子会是那种害人害己的邪恶之人吗？！
黄夫人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雁回门难道没有通知陆家人吗？这些疑问在心中翻来覆去，叫他心乱如麻。
沅夕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云城，记住一点，人云亦云的消息只是消息，不一定是事实。只有切实证据证明，才算事实。在事情还未明朗之前，不可轻易下决断。怨婴灵逃出之时，没有人看到是黄屿之放出来的，只是她的尸体躺在现场，身上有被怨灵所伤的痕迹，手中握着剑。虽说镇压怨灵的地方有剑痕，是人为破坏的。可我去看过了，那剑痕凌厉，不像是一个刚刚入门一年的修士能劈出来的。再者，我曾见过她，温柔而坚守原则，至纯至善。况且，她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乃是极阴魂体。靠近怨婴灵这种阴邪之物，只会让她十分虚弱。因此，我觉得不是她。”
“但雁回门上下都是这么说的……”他还是半信半疑地嘟囔道。
“三人成虎，即便是全天下人都这么说，这也未必就是事实。”她弹了一下他的脑壳，正色道，“凡事要用心和脑去看，有时候眼睛和耳朵也是会骗人的。雁回门还未调查清楚，陆掌门也还未给出说法，这事儿就还没明了，在那之前所有的揣测都不可尽信。”
“哦。”他仔细反省了一下，抬眼偷偷看着沅夕，只觉得她今日有些严肃。不似平日那般插科打诨，还有些不习惯。沅夕接着道，“若是黄夫人问起……”
“我不认识黄屿之，没听说过。”云城摆摆手，一副‘我懂’的的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倒是个机灵鬼。”她忍俊不禁地又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他嘿嘿傻笑，摸了摸脑门。
“话说，黄夫人到底怎么了，为何看上去面色如此差？”云城好奇到。
“唉，此事说来颇为不幸。”沅夕叹口气接着解释道，“此地名为秧城，你可曾听说过？”
“秧城？似乎有点印象。”云城回忆道，“我知道！秧城的麦芽糖和馃子糕最出名！”
“就想着吃。”沅夕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无语道，“归云宗每年便要派师尊来此做一场大法事超度亡魂，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难不成有人没吃到馃子糕，气死了？”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显得他的智商更加蠢上三分。
“你没救了。”沅夕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咒骂道，心中只能不断默念，自家师弟，她活该。她耐着性子解释道，“秧城的人大多重男轻女，他们认为女孩子不仅无用，她们的出生还会占去男孩儿出生的机会，因此很多女婴一出生便被溺死。”
“简直闻所未闻。”他说不出的惊骇。
“这种思想在此地自古流传，根深蒂固。这些年，归云宗多次派人来纠正思想。虽然风气好些了，但依旧会有人偷偷溺死女婴。加之古往今来溺死的女婴怨气不散，此地的积怨难消。所以也引来了三只怨婴灵，他们吞食此地的怨气，加上在这里吃了不少人之后更加厉害了些。我来到此地之后便与他们打起来了，我抓到了其中两只。只是，有一只怨婴灵鬼灵精似的，一逃到此地便钻入黄夫人的肚子里面，算来半个多月了。”
“怎么会这样！”
“所以，我才带着你绕路偷偷进来。黄夫人并未成婚却有孕，而且还是鬼胎……”
“慢着，黄夫人未婚？那黄屿之是……”云城疑惑道。
“我说过，秧城的人不喜女婴，所以所生的女婴大多。大多女婴出生便被溺死，但还有些人良心未泯，不愿意养一个女婴，便会随意丢弃。黄屿之便是被遗弃在路边的女婴，黄夫人出门布施赠粥的时候发现这女婴在路旁。冬日严寒，那婴儿不过裹着一张粗糙的襁褓。她发现的时候婴儿几乎没了气息，小脸都憋紫了。她不顾路人的眼光将婴儿抱回家。照顾了好几日，才终于将那婴儿从鬼门关抢回来。一年前，雁回门的徐歇道长路过。他一眼便觉得这孩子有修道的机缘，黄夫人也觉得去修道比埋没在秧城好些，于是将她送去雁回门修道，谁知道这一去便是永别。”
“哦哦，可是师姐欸，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云城有些好奇。
“哦，有好几次师尊喝得烂醉，都是我来做超度法事的。准确来说，除了第一次来做法事的时候他是清醒的，其他时候都是我来代劳，所以这里的事情我很清楚。”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次也是因为黄夫人送信给我，我才先来这边。”
“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云城汗颜，虽然很离谱，但只要是师尊，那就都合理了。
“所以，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免不得在背后说闲话。黄夫人遭此劫难，那些人不会同情她，只会落进下石，奚落她。”沅夕说着再三叮嘱道，“外面的人以为我受伤了暂居黄府，若是旁人问起，你便说你是来照应我的，不要说漏嘴。”
“嗯嗯，放心吧！我一定守口如瓶。”他郑重地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但接着有些担心，“那接下来怎么办啊？师姐，你能救黄夫人吗？”
“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你去帮我办件事情。”说着她递出一把桃木剑，十分信任的地看着云城。他摸着那把桃木剑，不由得有一种沉重的使命感，“放心交给我吧！”
她又仔细交代了几件事，云城信心满满地御剑远去，一切都令人振奋，除了……没御剑多远就差点摔了一跤。
她突然觉得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前所未有的低了。
“沅道长，夫人那边出事了，请你快过去一趟。”惜兰疾步走来，神色慌张，鼻尖上都沁出细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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