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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与梵清惠面对面而坐,夜色下的风陵渡波光潋滟,似乎映射着两人截然不同的思想波澜。梵清惠神情平静如水。

寇仲则眉宇间带着一股锐气,语气中充满了笃定与不容置疑的力量。

寇仲仿佛没有注意到梵清惠的反应,继续说道:“清惠,你是个聪明人,肯定读过不少史书。既然如此,你应该明白一个事实,自秦汉以来的改朝换代,其实从来没有改变过,普通百姓的命运。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盛世不过是帝王的盛世,而乱世则是百姓的地狱。”

他说着,语气渐渐激昂起来,眼神犀利地看向梵清惠:“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天下百姓,可你是否知道,所谓的盛世只是短暂的表象?你若称秦皇汉武为盛世,那我便问你,秦法严酷,有史书记载,三成以上的百姓被判刑入狱,黔首无所措手足,不知如何安身立命。而汉武帝呢?他穷兵黩武,人口因此锐减至原来的一半。

这些不是孤例,而是帝王制度的必然结果!”

梵清惠听到这里,嘴唇微微颤动,想要反驳,但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历史,更没有以这样的方式审视所谓的“治世”和“盛世”。然而,她不想让自己的思绪被寇仲的言辞牵着走,于是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寇仲看出了她的内心波动,但没有停下。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继续说道:“秦朝、汉朝,包括现在的李阀,都不过是同一套游戏规则下的不同玩家而已。所谓的利益集团才是这个游戏的真正主宰。王朝建立之初,利益集团还在巩固权力,因此还能留一些活路给百姓。但一旦他们权力稳固,便会疯狂掠夺,土地、财富、劳动力,统统抢光,直到百姓再也无法忍受,像陈胜吴广、黄巾军那样揭竿而起,王朝随之覆灭。这就是循环的本质。”

梵清惠的手轻轻攥住袖口,指尖微微发白。寇仲的话句句直击她的心灵,像一把利剑切开了她原本坚定的信念。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少帅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但总归治世比乱世要好。”

“你说得再多,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百姓渴望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生活。李世民可以带来这样的治世。”

寇仲闻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冷笑:“治世?清惠,你太天真了。你所谓的治世,不过是另一个利益集团的轮替罢了。李世民再怎么开明,也不过是在延续秦汉以来的旧制度。这个制度的本质是让百姓世世代代为奴,永远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你以为这叫治世?不,这叫奴役!”

梵清惠的眉头微微一蹙:“少帅不要凭花言巧语就能改变清惠的想法。”

寇仲突然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声音铿锵有力:“清惠,只有将权力交还给百姓,才能真正改变这个循环。只有百姓自己掌握命运,才能终结这种千百年来的苦难。这不是花言巧语,而是唯一的出路!”

梵清惠一震,“把权力交给百姓”她轻声重复了一遍,显然这个观点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在她的思想中,天下始终需要一个掌权者来维护秩序,百姓则是需要被管理的对象。如今寇仲却提出一个完全不同的思路,让她一时间感到难以理解。

然而,她终究不是普通女子,很快就收敛了内心的震撼,抬头说道:“少帅或许志向远大,但这世间岂能因为几句话就改天换地?你的理想固然动人,但却缺乏现实的支撑。清惠是佛门中人,不会轻易被言辞所惑。”

寇仲盯着她,忽然笑了,语气中多了一丝柔和:“清惠,我并不指望你今天就改变想法。我只是希望,你能静下心来,想一想我们这个时代的苦难根源究竟是什么。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小子我的话并非无的放矢。”

梵清惠看着眼前的寇仲,心中百感交集。这个男人无论在言辞还是行动上,都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吸引力。他的理想与她所受的教育格格不入,却又让人无法全然否定。他究竟是狂妄无知,还是洞悉一切的先觉者?这个问题,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梵清惠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着寇仲。夜风拂过,带着些许寒意,但她心中却是热潮翻涌。她自幼接受的是传统的教义,忠君、事佛,天下分有序,百姓安其命。但此刻寇仲的话却像投进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让她意识到自己认知中的平静或许只是表面的假象。

“少帅,你的言辞或许能打动一些人,但改变天下,从来不是一件易事。”

梵清惠低声说道,“我只担心,你对这条路的执着,会让你陷入险境。”

寇仲轻笑一声,眼中透着几分坚韧:“清惠,你以为我不清楚这条路的难处吗?但是与其做个沉默的旁观者,我宁愿用我的方式试一试,哪怕付出代价,至少我对得起自己的信念。”

“你知道天下如棋,胜负一瞬。可如果一旦败了,又如何自处?”梵清惠忍不住问道。

“败了也无妨。真正的败,是在这条路上放弃。”

寇仲的声音笃定,他的目光穿透夜色,仿佛看到了远方不可触及的未来,“只要有人记得寇仲说过的话,种子就不会死。只要有人愿意思考,天命就不再是枷锁。”

梵清惠愣住了。眼前的寇仲,不再只是那个有勇有谋的将领,也不再只是个谈笑风生的少年。他的眼神中透出的,是一种无法撼动的信念,那种信念像火炬一样炙热,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却又难以承受。

风陵渡的夜晚静谧而深邃,月光洒在两人之间,似乎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也似乎是一条将他们连接的细线。梵清惠轻轻叹了一口气:“少帅的志向让我敬佩,但我终究是佛门中人,难以苟同你的做法。”

寇仲没有急于回应,而是沉默了片刻,嘴角带起一抹笑意:“清惠,你既然说是佛门中人,那你可曾听说过众生平等?既然众生平等,为什么权力和命运只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这一句话,击中了梵清惠内心深处的矛盾。她抬起头看着寇仲,试图在他的表情中找到某种答案。但寇仲的神情是那么坦然,却又带着些许狡黠。

“清惠,我知道你的信念不容易改变,也不会奢望今天让你改弦更张。”

寇仲站起身来,目光转向远方的河面,“但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说的这些,不是狂妄,而是对这个天下最深刻的悲哀。”

梵清惠沉默地站在那里,望着寇仲的背影,一时无言以对。她忽然明白,眼前这个人,不是一般的豪杰或枭雄,而是一个无法轻易定义的人物。他的思想,他的眼界,甚至他的行动,都在超越她的认知。或许,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让人既敬畏又难以忽视。

风陵渡的风越来越冷,梵清惠却没有离开。她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寇仲的背影,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或者确认什么。

“少帅,你说的话听起来也非常有道理,清惠会认真想想,但是正派还是会阻止你的行动的,这些不是清惠一个人能决定的。”

她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诚恳。

寇仲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清惠,多谢你的提醒。若有一天,我真的被波涛淹没,希望你还能记得我说过的话。”

梵清惠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那一夜的风陵渡,仿佛成为了她心底挥之不去的记忆,一抹月光下的坚定背影,烙在了她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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