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生这边的备考最热闹,如烟花般绽放。
琴房里几乎夜夜生歌,连绵不断,那是主修声乐的学生在强化,强化在训练,他们每人都会准备多首歌曲,应对不同学校的考试。
每练好一首曲子,他们都主动找声乐老师指导,直到把这首曲子唱到没有一丝的瑕疵为止。
每一个节拍他们反复的推敲,一串一串重复的音符从音乐楼排着队的蹦出来,直到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陆续离开校园,这些淘洗过无数遍的歌声与旋律在寒冷的夜色中,轻轻地荡漾,涣散,涣散……他们为这些涣散开去的音节赋予了某种情感。
这个时候校园里只剩下寥寥几个人,只有天空中的星星,眨着永远不会疲倦的小眼睛,在一遍接着一遍的细细倾听。
晚上,我一个人默默地走在梧桐树下,走着,走着也会担忧明年这个时候的考试,不由的脚步都变得迟缓、犹豫。
突然,背后一个男高音划破夜的寂静,浑厚而充沛的从胸腔喷勃而出,那一声吓了我一跳,我惊讶的大叫。
他也同时被我吓了一跳。因为他还沉醉在自己反复练习的那首曲子里没有走出来,被我惨叫声打断,把他强行拉回到现实世界里。
他连连说:“同学,对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其实,他一点也不用感到抱歉,我理解高三的他们,这么重要的考试谁都会紧张、焦虑,但我觉得他们做的已经很好了,这么晚还在琢磨、推敲每一个节拍,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滑音也不会放过。
缓过神的我也很想安抚这个学哥,可所有的语言又像似有生命的小精灵,一串一串从我口中溜走了,我张着口,半天才说:“没有,没有。”
直到走到厕所门口,我才想起来应该告诉那位学哥,他唱的很好听。
他收回被我打断的情绪,继续唱。
我仔细的聆听,在他的歌声中我似乎读懂一些微妙的东西,这种东西就是他们声乐老师一直讲的,唱歌要有感而唱,一旦投入了自己真实的情感,这首曲子就被你赋予了灵魂。听歌的人不管他懂不懂音乐,总有那么一刻,会被那种真挚的情感打动,与歌中的人,事产生共鸣,这首曲子就算你唱好了。
音乐生说,即使他们准备的很充分,可真的在走进考场门口的那一刻还是会紧张。
他们说不仅仅只有紧张,还有兴奋和期待。
几个考官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像警犬与啄木鸟一样。
考生一个接一个的轮流唱,考官盯着他们,审视每一处瑕疵和纰漏。这么近距离的靠近十多只锐利的眼睛,他们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虽然青华中学刻意给音乐生们提供大的演唱舞台,刻意训练他们的心理素质。可面对决定自己重大考试的老师,他们还是会紧张,手心里撰的都是汗。
也只有在音乐缓缓想起来的那一刻,他们才会渐渐忘记紧张,呼吸都舒畅了。他们口型夸张,每一个音符干净,流畅,眼神中的慌张随歌声飘扬在上空,紧张感不知道在那一刻涣散的没了痕迹。
我已经能感觉到一年后,那个人心惶惶的专业课考试的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三年级的艺考生,渐渐地,在校园里消失了一段时间,他们都在忙着参加各个高校的专业课考试。
鹏宇不改初心,目标依然是中央美院。中央美院不会在我们的省会城市设考点,所以,他和王依涵一起去了BJ。
初试那天,美院门口到处都是背画夹的考生,他们来之全国各地。
美院的招生名额少的可怜,站在这里的人,一半以上都过不了初试这一关,只有过了初试,才有资格参加复试,复试在刷掉一半以上的人,复试合格,才能参加文化课考试。
能有勇气站在这里的人,专业课和文化课在自己的学校乃至全省都是出类拔萃的。他们必须关关斩将,才能挤进中国美术界的最高学府。
鹏宇的妈妈对儿子考美院保持中立态度,她不反对,也不支持。
所以,他一直很独立,很成熟,从不用妈妈操心自己的学习。
他刚从艺师转到青华,来到六班,六班的王依涵看到他就一本真经的说,“这个男孩一看就是一个有经历的人,身上透出一股冷静。”
是的,他的冷静超越了他的年龄,那是同龄人怎么努力都拿捏不稳的冷静。
其实,王依涵和鹏宇是一类学生。在中学的时候就有自己明确的方向,并为此而努力。
正因为早早的给自己树立了明确的目标,他们对待学习的态度是一种自觉。这种自觉由内而发,不需要家长与老师的督导,而出于他们自己的人生理想。
他们沉浸式的学习,并享受着这份青春的美好时光,一天,一天在教室和画室积蓄能量。
两个相似的灵魂幸运的在六班汇合,他们成了彼此满意的朋友。
回家的路上,我真的想询问鹏宇他美院的复试过了吗?可我还是忍住了。
万一,万一那,没过怎么办?中央美术学院,是他现在的希望。
我深深的为他担忧着,可他看上去和以前一样,一点也不为考试的结果所担忧,似乎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深厚的让我也看到了希望。
我在梦中真的梦到了鹏宇与王依涵拿到了美院复试的合格证,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比他们本人还开心。
三年级的专业考试陆续结束,他们纷纷回到校园。
三年级教室坐满了人,疯狂恶补文化课的苦日子开始了。
坐在楼下教室的我们隔着厚厚的楼板,明显的能嗅到那股紧张的气息。
三年级三个月后就要上考场,参加文化课的考试。他们高考结束留下空空荡荡的教室很快就会被二年级的我们填补那个空白。
我们的教室也会被一年级的同学占用,一年级教室在等待六月份的青华自主招生的初三学生。
我们学校教室排列很有秩序,一年级在教学楼的一层,二年级在二层,三年级在三层,因为没有四年级,教学楼也只有三层。
想象几个月后,我们将每天爬到三楼上课,似乎爬的越高越紧张。
晚上我睡的越来越晚,不是做习题,就是背英语单词。
我妈妈依然把我照顾的很细致。她睡觉前总是给我削一个水果。如苹果、鸭梨、火龙果、芒果……总之家里有什么就削什么。
水果被她细细的切成小方丁,叉上一个小小的牙签,用各式各样、不同色彩的小盘盛上。
黄色的芒果小丁与天青色的汝瓷小盘在一起,色彩艳丽的火龙果和透明玻璃盘在一起,小盘子和水果小丁相映成趣,看上去就让人有食欲。
我想说妈妈的审美真是高级,她对我的爱细致入微。因为她的细致和用心,我每年都会消耗大量的水果,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资源的浪费。
我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格外怜悯苹果,从不会主动去吃,妈妈总说我这个孩子太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从小到大都难养,别人养两个孩子都轻轻松松,她养一个都费劲儿。
妈妈把小盘子搁在我的书桌上,总会嘱咐一句:“姗姗,别熬的太晚了,在学会儿,洗洗睡吧。”
我那,总是嗯嗯的答应。
那里能睡,单飞同学每天给我规定的内容还没完成。他现在比我妈妈对我要求严格。并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
他也不想想,我本来就不是一块铁,怎么能成刚。
每当我把他给我讲过的类型题在做错时,他真的像个毒蛇一样骂:“你是猪吗?这道题我昨天刚给你讲过,怎么又错了。长个脑子不思考有什么用。”
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人呀,我在他在打压下,飞速的成长,连张老师和班主任都忍不住夸奖我。
就像他说的一样,他是把我当成他的作品打造的。作为他旗下独一无二的品牌,我也必须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