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三人一行来到了永宁镇,夜莺一行刚到不久,已找来了熟悉昆山的猎户,正准备出发就碰到了穆清一行。
夜莺将自己的准备情况汇报:“王妃,所有的东西都已备齐三份,随时可以出发。还有一个情况对我们不利,有人出高价买洛公子的性命,并且说明了人已入昆山,因此现在山中杀手齐聚,还有一些门派也进入山中,对我们极为不利。”
穆清看了看身边的齐珩,她知道四日的路程赶了三日便到,齐珩定然与她一样疲惫。
可是时不我待,每多耽误一刻钟,洛霖便多一分危险。毕竟距离洛霖失踪已过去六日。
齐珩似乎看出了穆清的犹豫,他握紧穆清的手给穆清力量,得到了齐珩的肯定。
穆清传令:“出发。”
来到洛霖进入昆山的位置,穆清仔细勘察了周围,果然没留丝毫痕迹,看来洛霖进入昆山虽是无奈之举,却也并非毫无把握。
穆清对着夜莺道:“我们一行人经过的地方,痕迹务必清除,并向反方向做出痕迹,所有痕迹不必太清楚,若隐若现为佳,虚虚实实方能让人摸不着头脑。”
说完穆清走在前面带路,除了穆清,没有人了解洛霖,可令齐珩不解的是,穆清似乎不是漫无目的的寻找,而是胸有成竹。
穆清所行路线皆有章法,虽然他还不知穆清所行的依据是什么,是与洛霖早有约定还是洛霖留了只有穆清才能看懂的记号,齐珩没有问,他心知穆清定不会说。
夜鸠一路上遇见稀有的药材便停留下来采药,如此也能掩人耳目,毕竟昆山上药草无数,除了猎户,便是医者才会常冒险上山采药。
几人所过之地皆无任何痕迹可查,可穆清却似没有看见一般,丝毫没有犹豫地按照自己所认为对的方向前行。
夜间在丛林行走多有不便,危险性也会更大,几人停下歇息,周围撒上驱虫药,夜莺几人轮流值守。
穆清很自然地握着齐珩的手,两个人彼此依靠,穆清在齐珩耳边低语:“委屈你了,早些休息。”
齐珩被穆清握着的掌心里传来阵阵暖意,在这昼夜温差极大的丛林,似乎也感觉不到寒冷。
“你不要担心,为避免两国交战,陈靖瑢定不会派卫国人在此停留,现在山中虽杀手齐聚,但他们亦是一盘散沙。
若你带的路是正确的,我们一路走来未见踪迹,可见洛霖也必定想到了这一点,清除了痕迹,所以他现在必然是安全的。
昆山如此之大,若没有人带路,在这山中想找一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天刚蒙蒙亮,几人便已再出发,他们行进速度极快,完全不像是在找人,而像是赶去目的地一般。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进入昆山中已经两日,因为有猎户的带路,他们避免了许多陷阱,没有人受伤。
在临近傍晚时分,他们纷纷停下脚步,因为他们听见了不远处有动静,而且人数不少。
据穆清与洛梵的信件往来来看,他们并没有派多人前往林中,这是洛霖的意思,所以不可能是自己人。
穆清命大家停下脚步,聚集在一起,说:“这伙人人数不少,定然是哪个门派,杀手一般都是单独行动。他们在我们前面,且他们所处的方位,与我们前进的方位是一致,若是遇上,难免一战。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人,尽量避开他们,若避不开,那就将人杀了。洛氏满门英烈,谁敢动我亲人,我便灭他满门。”
交代完毕,一行人再次出发,行进速度丝毫未减,反而加快了许多,适逢月中,林中事物依稀可见。
顾不上疲累,身为行军之人,暗卫,没时间休养是家常便饭。天色再次亮时,他们已然超过了那伙人且未被发现。
为了甩开那些人,趁着天色亮起来,穆清再次加快了步伐,只是事情似乎并不像穆清所想的那般顺利,前面又出现了一伙人,他们此时的危险不言而喻,碰上是迟早的事。
此时的穆清有些后悔,她有些太着急了,以至于将大家带入了险境,若是昨夜他们稍作休整,如今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齐珩似乎看穿了穆清的想法,抓紧穆清的手,给她力量:“已经到这种境地,找人要紧,解决了他们,你就能见到洛霖了。”
穆清感受到了齐珩的支持,带着一行人继续前行,她有预感,洛霖就在附近,而且她记得地图上标记了一个地方,就在东南方大约十里处有个山洞,他们绘制地图之时进去躲过,入口极其隐蔽,不知洛霖是否在。
“王妃,”夜鸠采药时似乎有所发现,“此处有血迹,看样子有两三日了,血迹已经干了,分辨不出是人血还是动物受伤后的血。”
穆清刚燃起来的希望瞬间又破灭了,此刻她迫切地想找到洛霖。没过多久,他们已经赶到了地图上标记的那个地方,即便是洛霖不在,他们也能得到片刻喘息。
山洞里面空间很大,地势复杂,看得出来人工挖掘的痕迹,但是年代久远,荒废了许久。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前行,据齐玮的手下讲,他们之前是掉落此中,出去之后才找的入口,难保里面不会有其他误入之人。
夜鸠似乎发现了什么,示意停下。“王妃,有血腥味。”
穆清命人搜索,果然在前面不远处的干草堆里发现了三具尸体,夜莺上前查看了伤口,伤口极细,一剑封喉,是夜寒的兵器。
“王妃,洛公子就在这里,这伤口是夜寒的佩剑所留。”
穆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尸体在此,想必兄长离得不远,分散搜索。”
不一会儿,穆清听到有人打斗,慌忙过去,方才发现那人是夜寒。此时他已神志不清,洛霖和洛铭早已昏迷,穆清忙劈晕了夜寒,万一引得别人来此,情况会更糟。
穆清学习医术时日尚短,但处理伤口已然得心应手,夜鸠检查后告知穆清,他们三人皆是伤口处理不当,再加上此处甚寒,又饿了许久,体力不支,所以此刻高热不退,神志不清。
穆清忙命人给他们喂水,边处理伤口边说:“此处洞穴并非完全浑然天成,定是有人在此居住过,但年代久远,你们四处找找,看有没有能烧水的东西,他们此刻吃点流食为佳,我们也带了不少补药,为他们炖上,否则,三个昏迷不醒的人我们带不出去,我们也会死在此处。”
似乎今年诸事不顺,洛霖总在受伤,以前即便是叱诧战场受伤之时,也没见过他如此虚弱。
洛霖总在为别人着想,上次是为洛梵收拾烂摊子,这次又是为了身后的将士。
她很难说清楚洛霖和齐珩谁对谁错,主帅关乎大局,没有一个好的主帅,再勇猛的将士也只会是一盘散沙。
可是若没有主帅以诚相待,拼死守护,如何能做到上下一心,令行禁止。
费了好大劲穆清和夜鸠才将三人的伤口处理妥当,夜莺带人找到了可以煮药的石锅,夜鸠熬了药喂三人服下。
他们三人的情况不好,他们没有带专业的大夫,还是需要及早出去就医。
齐珩从包袱里拿来披风给穆清披上,将穆清搂在怀中,安慰道:“别担心,他伤得不重,烧退了就好了。你也累了几天,休息一会,一觉醒来,他们就会醒了。”
许是齐珩的声音太过温柔,能够安定人心,穆清竟然睡着了。齐珩看着疲累的穆清,看到穆清为洛霖如此奔波,心底有些不甘,但他却不舍得生穆清的气。
至少穆清没有背着他出来独自找人,至少她征得了他的同意,虽然这样的同意是迫不得已,但齐珩也足以安慰自己。
爱就是如此,一旦沾上,便由不得自己。
看到穆清已经熟睡,齐珩为洛霖把了把脉,确定洛霖除了伤口带来的高热以外,没有其他问题,与穆清相互依偎着睡了。
洛霖睁开眼以后看到的就是穆清和齐珩相互依偎的画面,这画面刺痛了他的眼,但看到齐珩如此爱着穆清,洛霖也真心为她高兴。
经过夜鸠彻夜照料,三人相继醒来,穆清很想知道洛霖他们怎么会弄成这样。“兄长,你们出门不是带足了伤药吗?怎么还会如此?”
夜寒跪在穆清面前请罪,“公主,我们三人都受了伤,在这山中被人追杀几日,直到前日无意间掉入这山洞中方才有时间休养。
伤药早已用完,随身带的食物也没了,这才会导致高热不退,昏迷不醒,若非公主来的及时,洛公子只怕是……是属下保护公子不力,请公主责罚。”
穆清命人将夜寒扶起,她也没有责怪夜寒的意思,“你此番保护兄长有功,以后就跟在兄长身边吧!”
洛霖没有在见到穆清的喜悦里沉浸太久,齐珩和穆清出汴京是需要上报皇帝的,而齐珺巴不得敌国大将早日战死,不可能允许齐珩和清儿来此。
“清儿,你与齐珩怎会在此?”
未等穆清说话,齐珩便已回答:“我与清儿刚成婚不久,出来游玩,纵观地图,也唯有西南方向这个季节风景宜人,所以出现在此处没有什么奇怪的。”
“兄长感觉怎样了,可有好一些?兄长伤在肩背及手臂,伤口不深,没有伤及要害,此处洞穴隐蔽,我们在此休整两日,杀出去。
我们护送你回去,之后我和齐珩就得沿着西南方向继续前行了,否则齐国皇帝怪罪下来,即便是齐珩也不能全身而退。他敬我重我,我也得顾及他才是。”
洛霖知道穆清已然对齐珩动了心,但他们二人并不相信彼此。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他人多说无益,还是需要他们自行领悟,他能做的只是在穆清迷茫之时提醒一番。
趁着齐珩离开的功夫,洛霖轻声问:“清儿,齐珩能陪你来此,说明他爱你至深,但以后你保护自己要紧,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误会猜忌,好好珍惜齐珩,燕国及大将军府有我和洛梵。”
穆清知道洛霖是为了她好,也知道这样对齐珩不公平,她也害怕齐珩会误会,可是洛霖是宠她爱她的兄长,是亲人,穆清不可能在听闻洛霖生死未卜之时,还能安之若素。
“那还请兄长先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关心你的人担心。我和齐珩会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他若不负我,我必不负他。”
穆清一向很有分寸,可是听到穆清如此表达她对齐珩的喜爱,洛霖心中有痛。是他太过懦弱,放弃了穆清,如今没有资格再想着穆清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出去,在昆山中多待一日,危险就多一分。“我们言归正传,今日休养一日足以,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洛霖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必然是对自己的状况有信心,穆清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齐珩在洞外观察了一番回来,神情有些凝重,“外面的杀手已经搜索至此,既然洛霖他们能偶然跌落至此,那么其他人也能如此,我们得随时做好应战的准备。我们需轮流派人蹲守,并布置些陷阱,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处,能避开来时的方向。”
“那我派人布置,我们两人四处转转。”
做好这一切,穆清和齐珩便四处走动,“听闻前朝的大将军上官勇晚年曾在昆山隐居,此处洞穴有人工挖掘的痕迹,我们四处找找有没有机关,或许就是此处也说不定。”
其实也并不是真正想找什么机关,只是想单独和齐珩待会。这里刚来时已经找过一遍,地方最大,却没发现什么机关,就是个紧急避难之所。
走了半个时辰,穆清有些累了,连日来的奔波,不是一夜的休养就能弥补的。
穆清随处靠在墙壁上休息片刻,不知身体触碰到了什么地方,竟然触动了机关,门在身后打开。
穆清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齐珩赶紧将人揽在怀中,背对开着的门。
想象之中的暗器机关并没有袭来,齐珩穆清转身看到了一个石室,像是一个卧室,由于年代久远,许多东西早已严重风化,看不出本来面目。
穆清进入小心翻看一番,只有一本书因为保存得当得以保存下来。
穆清翻看了两页,原来真的是上官勇的隐居之地,此书正是上官勇所写,记载了他生平参与的上百场战役。
“齐珩,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居然真的进的是上官勇的隐居之地,只不过可怜一代枭雄,最终不过落得隐归山野,无疾而终的下场。”
齐珩只知上官勇是前朝(兴朝)末年的一位大将军,具体的还真不清楚。
只听得穆清继续道:“兴朝末年,奸佞当道,前朝皇帝听信谗言,逼得上官勇交出兵权。上官勇知道皇帝起了杀心,所以就带着一家老小告老还乡。
后来官场黑暗,百姓民不聊生,各地义军纷纷奋起反抗,朝堂动荡,江山不稳。
这时前朝皇帝想起了大将军上官勇,派人去他老家请,只可惜扑了个空,老家空无一人,谁也不知上官勇去了何处。后来没过多久,兴朝就灭亡了。”
穆清说到兴起,没有停下来,齐珩也认真听着。“兴朝末年,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乌族一统了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后,不甘心久居草原,遂南下想入主中原。
奈何上官勇有勇有谋,乌族一时之间奈何不得,后来兴朝成帝登基,宠信奸佞,逼得上官勇归隐。
那时内有各地义军纷纷揭竿而起,外有乌族虎视眈眈,没过多久天下就乱了。
这场混乱持续了二十多年,才形成如今的三足鼎立的局面。期间许多小国诞生却又迅速被人所灭,那段时间四处是朝堂,遍地是官员,昏暗无度,百姓苦不堪言。
直至今日这天下也不过太平了百余年。那段混乱的年代,每天都有无数人死亡,无数家庭破灭,现在的太平来之不易。”
齐珩明白穆清所言是何意,她虽然善战却不主战,她怜惜百姓,怜惜每一位将士。
齐珩很难说他们到了战场上谁更胜一筹,但齐珩敢肯定,到了战场上,每个人都会自愿为她而战,哪怕付出生命也会勇往直前。
而他若非有恒王的身份,只怕是没有人甘愿赴死。他们或许会为了军纪,为了家国,但绝不会因为他这个将领而战。
穆清也是在变相地提醒他提防他的兄长,齐珩虽知穆清的担心不无道理,可他不相信齐珺会如此待他,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互相成全,就如同穆清和洛霖一般,他们是君臣,更是兄弟。
“看来清儿所知甚多,我现在能理解外界传言了,看来清儿果然文韬武略无一不通。”
穆清知道齐珩在回避这个话题,也就识趣地不再提及,“出来许久了,我们回去吧!”
经过短暂的休整,洛霖三人的伤口已处理妥当,一行人启程。只是现在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来时的路似乎还没有人走过,只是现在洞外的人太多了,一旦出去,免不了一场恶战。
“兄长,保护好自己,否则这趟我们就是白跑了。”
洛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现在我们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我们出去之后需速战速决,此处向北十多里处有条河流,自西向东,沿着河流向东走大约三十里,就能到达边城外,同样也是雍州城外,密影司定会在此设伏。
第二种就是返回永宁镇,但是外面的情形你们也清楚,你们觉得我们走何处比较妥当。”
穆清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问出口,毕竟他们这十条人命就在此次抉择中。“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兄长可否解惑?”
洛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穆清接着道:“密影司的人想要不动声色地潜入燕国,必然是选择与燕国仅有一江之隔的昆山进入,不仅能隐蔽身形,还能躲开戍边将士的巡视。
兄长明知昆山危机重重,为何还要冒险进入?你们只是遭遇了伏击,并非全然无还手之力,若战必不会败。况且你们有支援,但密影司不会。”
洛霖苦笑,终究还是瞒不过穆清,也是,这样反常的安排,一眼就能看穿。
“清儿说得不错,密影司是从昆山潜入,也是从昆山撤出,我们几乎没有动手,我也是自愿进入昆山。
密影司在莘城城内多处埋了火药,以全程百姓的生命相逼,若我不入昆山,他们便立刻传信炸了莘城,若我入了昆山,他们便放了其他人。
洛梵他们走后,我便独自入了昆山,洛铭和夜寒也是后来与我汇合的。我不知他们所言是真是假,但我也不能拿莘城百姓的生命冒险。”
穆清神情有些凝重,如此看来他们一路上顺风顺水地找到洛霖,定然是故意为之,现在出去才是真正的恶战。
伏击洛霖之人想必还在昆山,且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看来此番真的是凶多吉少,只是连累了齐珩。
穆清歉意地看着齐珩,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并不想和齐珩那样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