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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路,风光无限。长安城花红柳绿,春意盎然。李世民带着三万士兵回到关中的时候,早有百姓夹道欢迎。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相比得胜凯旋,他们更加欣慰的是三万兵士几乎没有伤亡,又能与家人团聚了。

听到收复河东最高兴的人非李渊莫属。谁都知道,河东一旦失守,关中也会不得安宁,甚至会面临四面楚歌,李家的皇位就变得岌岌可危。这次好了,突厥人联合刘武周制造的河东危局与独孤怀恩的阴谋一样没有得逞。

这一次,李渊更加相信,与其谢天谢地,还不如说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心里眼里全是对李世民夸赞,李渊忽然想起之前把李世民“发配”到长春宫的事了,这次要是继续把李世民丢到长春宫就不妥了...所以,趁着李世民还没有回到长安,李渊一早就派人去长春宫把秦王家眷接到长安,并安排他们继续住在承乾殿。

而对于李世民的封赏却让李渊犯了难。按理说李世民打下了河东,河东的兵力就归李世民节制倒也没什么。可太子李建成不愿意了。

“尚书令、右武侯大将军、雍州牧、太尉、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左武侯大将军、凉州总管,这都是父皇加封给秦王的官职。若再封一个河东道行台尚书令,只怕…”

虽然李建成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已经完全表达清楚了,李渊也发现给李世民封了这么多官职了,如果再让其节制河东兵力,确实不妥。秦王功劳再大,他的权力也不能大过太子,这是李渊和李建成达成的共识。李渊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加封李世民为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并把未满周岁的李承乾封为恒山王。

李世民到达长安城后,先去太庙祭拜,将得胜的消息祭告先祖。然后到太极殿向李渊交还了兵符…

尉迟敬德多少有点不自在,虽然秦王的信任让他感恩戴德,但有些人似乎总是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他,总觉得他是一个败军之将,竟让秦王如此器重,还得到了皇帝的召见。寻相提醒尉迟敬德:“这些人如此排斥你,分明是信不过你。”

“那有什么?只要陛下和秦王相信就行。”尉迟敬德不加思索地说道。

“眼下是没什么,只怕以后他们都不拿我们当自己人,秦王也无可奈何。”

“我等是武将,当以军功立身。秦王如此器重,我势必要报答。至于其他人么,就由他去吧!”尉迟敬德不在乎这些人心算计,心里想着既然归唐,就不能心猿意马。

最让尉迟敬德坐立难安的还是秦王告诉他要去参加庆功宴,他本来想要拒绝,秦王却说是陛下特意邀请。

“陛下对将军尤为赏识,那些质疑之言,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安心去赴宴便是,我相信有陛下的庇护,没有人敢为难你。”看出了尉迟敬德的顾虑,李世民便安慰道。

李世民对尉迟敬德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对其处处维护。在庆功宴上也不例外。庆功宴设在了李渊日常接见和宴请亲贵的两仪殿上。李渊坐在中间,众人分别列于其两侧相对而坐。李渊右手边是李建成,左手边是李世民。李世民一侧坐着跟随其平定刘武周的武将。依次是殷开山屈突通这些老将,然后是李世绩。李世绩旁边是刘世让、尉迟敬德,最后是程知节、秦叔宝、翟长孙、刘弘基等人。李建成旁边坐着李元吉,然后是萧瑀、李纲、唐俭以及一众文臣。

珍馐美馔、琼浆玉露、载歌载舞。李渊对秦王和众将士赞不绝口,频频举杯与之共饮。李渊毫无皇帝的架子,对一众大臣嘘寒问暖,还吩咐众人开怀畅饮,无需有君臣顾忌。

宴会的气氛逐渐放松,尉迟敬德正与左右对饮,突然被一句“尉迟将军,本王敬你一杯”打断,他抬头一看齐王李元吉正对他举着酒杯,连忙颔首,说道:“多谢齐王殿下抬举,末将先干为敬”,说罢端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将军果然豪爽,当日在晋阳听闻将军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却能与将军在我大唐的金殿上相遇。那宋金刚再厉害,不也只能仰仗尉迟将军么。尉迟将军再厉害,不也归了我大唐么。改日本王一定要与你切磋切磋,看看一个投降的人到底有多厉害…哈哈哈…哈哈哈…”

李元吉就像个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鬼一样口不择言,一边饮酒一边手舞足蹈大骂宋金刚刘武周,李建成拉了拉他的衣袖试图阻止却完全没有用。尉迟敬德的脸上瞬间仿佛如暴风雨笼罩一般,阴云密布,时间好像静止了,所有人都看着隐忍不发的尉迟敬德。李建成赶紧说道:“齐王喝醉了,满口胡言,尉迟将军别放在心上。”尉迟敬德只得颔首道:“末将不敢。”

李元吉还在自以为是地装疯,忽然听到李世民说了句“好久不见,齐王的酒量也太差了吧!莫非是这段时间被父皇管着不让饮酒么?”李元吉瞬间羞愧难当,满脸通红。除了李渊,李元吉最怕的就是李世民了。这句揭短的话要是让别人说了,对李元吉可能就是挑衅,但李世民说了,那就是完全的血脉压制,不容质疑,不容反抗。

李渊也喝道:“不许胡闹!”随后话锋一转,说道:“如此盛宴,岂能无乐舞伴奏。朕听说将士们还作了一首秦王破阵乐的曲子,朕已经让太乐署编排了一下,今天供大家来欣赏。”

众人拭目以待。乐声初起,先是一阵低沉而有力的鼓点,那鼓如同雷鸣,每一下都重重地撞击着人们的心房。仿佛千军万马正在远方集结,大地也随之微微颤抖。紧接着,各种乐器纷纷奏响,琵琶的弦音如同利箭穿梭,尖锐而急促;笙箫吹奏出的旋律像是战场上的风声,呼啸而过;而编钟发出的厚重声响,则好似城墙一般,庄严且稳固。

鼓点越来越密集,琵琶声越来越急促。各种乐器的旋律也越来越急迫,好像万千将士与敌军激战,兵刃碰撞的声音、马蹄声回响在金殿上,众人屏住呼吸,凝神倾听,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上。随着鼓点的戛然而止,旋律逐渐放缓,琵琶声宛转悠扬,笙箫欢快奔放。仿佛是在庆祝战争的胜利。

一曲终了,众人热血沸腾,意犹未尽,连连叫好。李渊高举酒盅再次与众人共饮。这时殷开山说道:“秦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等才能有此战功。”

屈突通也说道:“秦王智勇双全,是个难得的帅才。”

“嗯…秦王高瞻远瞩,前途无量…”醉意朦胧的李渊随口一说,却不知道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李建成,李建成脸上突然怔住了,然后又恢复如常。

自庆功宴结束后李建成心里时常会想到李渊的那句话,总觉着李世民已经是秦王了,前途无量还能无量到哪?难不成要取代自己吗?于是他对李元吉说:“父皇打算让秦王去攻打王世充,我已经向父皇推荐让你也去。”

李元吉吓了一跳,“你知道我最怕二哥,你还让我跟他去,他管我管得很严的,我不去。”

“你必须去,你什么都要听他的,像他好好学学怎么样指挥打仗,别整天就知道耀武扬威。”李建成命令式地说道。

李元吉“大哥,算我求你了,别让我跟着二哥去好吗?再不行,让我去跟着李孝恭吧。”

“你别胡闹了行吗?你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秦王立了这么多军功,万一越过我了怎么办?你要跟着他去,将来得胜归来也有你的功劳不是么?”

“呃……那好吧”李元吉想了半天,摸了摸脑袋,勉强的答应了。

另一边,李渊也单独召见了李世民。“二郎,朕准备让你去攻打洛阳王世充,你可有准备?”

李世民一听这个想法正中下怀,激动坏了,连忙说道:“不瞒父皇所说,儿臣早就等着父皇下令了。”

“哦,是吗?”李渊也两眼放光。“我儿当真是胸怀大志。”

父子俩的不谋而合令李渊非常欣慰,于是拉着李世民坐到了早就备好的一桌酒菜前,“来二郎,坐下来慢慢说,还没吃饭吧,先吃饭。前几天庆功宴上人太多了,太嘈杂,今天就咱们爷儿俩,陪为父喝几杯。”

于是父子二人吃着、喝着、聊着。李世民讲述着大概的计划,李渊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从午后一直到日落。酒入三分,李渊借着酒劲还有些激昂万分,便拉着李世民的手说道:“你就放心的去打王世充,要是能把洛阳收了,朕就让你当太子……”

一听这话,李世民都快惊掉了下巴,他甚至有些激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简直是受宠若惊了…还好最后一点理智提醒他,千万别相信什么“君无戏言”,比如刘文静的事,李世民立马清醒了,恢复了全部的理智。立刻说道:“儿臣一心为父皇分忧,别无所求。”

醉意朦胧的李渊也许没有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但是他不知道这句话很快传到了太子李建成的耳中。当然李建成有点心慌,赶紧去找他的老师李纲。

到底是历经三朝的老臣,李纲非常稳重。他对李建成说:“殿下不必惊慌,也许是陛下酒后之言。再说了,自古立嫡立长,陛下不会不明白。就算秦王功劳大,殿下也没有过错,况且陛下一直很满意殿下,满朝官员也大都支持殿下。”

“这些我都懂。但是近来秦王屡屡立功,陛下越来越看重秦王,我真的担心…”李建成还是没有底气。

“殿下只要知道您不但是这长安城的太子,更是整个大唐的太子,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是储君,不管秦王打下了哪里,终归是大唐的土地,将来都是您的。只要您做得足够好,谁又能替代呢?”

李建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有点明白了,又问:“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一心辅佐陛下,全力支持秦王。”

自那以后,李建成更加勤勉。每日起早贪黑处理国事,还主动拿出自己的积蓄说是要当作秦王东征洛阳的军费。李渊直言太子辛苦了,还说他识大体、顾大局。

自从裴寂被关进大牢,李渊总觉得身旁少了一个能商量事情的人,早就想把他放出来,可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这次李渊觉得机会来了,便对李建成说:“你近日辛苦了,以前玄真该做的事情朕全交给你了,朕想放他出来,让他做自己的事情,也给你减轻负担,你意下如何?”

“父皇圣明。”裴寂与李渊是莫逆之交,也是太子李建成的支持者,李建成自然也希望裴寂官复原职。

皇帝与太子都同意释放裴寂,裴寂当初打了败仗的事情就这样被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满朝官员明面上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只能私下里议论几句。然而秦王府众将难免忿忿不平,

“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杀了刘文静,裴寂犯了那么大的错就这样不追究了,这叫什么呀?”众人七嘴八舌,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此事已经过去,多思无益。马上要打仗了,诸位还是好好做准备吧!”此言一出,室内顿时鸦雀无声。李世民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心也凉了一大截。不只是与刘文静的情义,更是对公道人心的失望…

“殿下,特勒膘睡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恐怕不行了…”丘行恭慌忙进来,打破了短暂地安静。

李世民低垂着眼角,那些驰骋疆场的日子浮现在眼前,无论何种际遇,特勒膘始终不离不弃。一抹悲伤涌上心头,李世民缓缓说道:“好好安葬它”。

“是”丘行恭转身准备离开,又听李世民道:“等等,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