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祭坛,隐匿于皇城西北的玄冰洞深处,入口被九道青铜巨门严密封死。每一道门扉上都铸有扭曲的星图,星轨之间流转着幽蓝的磷火,给人一种永恒困囿、无法逃脱的错觉。王炎站在门前,紧握着从钦天监带来的《璇玑玉衡录》残卷。残页间,一枚玉衡晷针突然滑落,烫手的温度令她微微一怔——那是她在打破浑天仪时留下的,正随着心跳与地脉的共振逐渐发热。
第九道门轰然打开,传来一阵冷风,夹带着一股铁锈的腥气扑面而来。祭坛中央矗立着一座青铜巨鼎,鼎身上布满了与她左眼相同的鎏金纹路,神秘而又古老。鼎腹处刻着古篆字:“玉衡倒转,天地同悲。”其下十二具枯骨排列成星芒状,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被一枚半铜青钉钉住,红绳早已褪成灰白,依然微微抽搐。
“你终究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鼎后传来。
王炎迅速回头,只见玄甲骑士首领缓步从阴影中走出。那铠甲散发着冷铁般的幽光,他的面甲下露出的一张半边脸竟与白堰好有七分相似。只不过,他的左眼眶中嵌着一枚漆黑的青铜珠,珠身上同样流转着与鼎身相同的鎏金纹路。
“你是……白堰好的吗?”王炎的喉头紧缩,声音有些发颤。
“他是我的第三十七世。”骑士抬手,指尖轻轻划过面甲,“每一世,他都在追寻青铜镜的秘密;每一世,他都死于紫微垣的异变。而你——”他那双竖起的瞳孔骤然收缩,显现出一种锐利的深邃,“是玉衡星魄转世的活祭品,七窍锁魂阵中的时空锚点。”
王炎的后背紧贴在冰冷的青铜鼎上,突然,鼎内传来一阵滚烫的气息。她猛地低头,鼎底浮现出一行血字:“以魂为引,以血为媒,钥匙归位,轮回不息。”字缝中竟然密密麻麻刻着她三个月来在钦天监的所有日记,甚至昨夜研读《璇玑玉衡录》时滴落的茶渍都清晰可见。
“你究竟是谁?”她急促地问,心中愈发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
“我是守墓人,也是掘墓人。”骑士摘下面甲,露出一张在磷火中忽明忽暗的脸庞,“三百年前,玉珺用光钥劈开时空裂缝时,我是她的副将;两百年前,白堰好用青铜剑刺穿自己心脏时,我是他的同袍;而现在——”他指尖划过脖侧,那里浮现出一颗与王炎眉心相同的北斗光斑,“我是玉衡七窍的最后一窍,是等你归位的最后一块拼图。”
祭坛的地面忽然震动,十二具骸骨纷纷站起。青铜钉从它们的天灵盖脱落,化作十二道红光射入青铜鼎中,鼎身的鎏金纹路瞬间亮如白昼。王炎愣住了,她看见无数透明的丝线在虚空中浮现,将她与鼎、与骑士、与骸骨、甚至与千里之外的实验室连接成一张巨网。每根丝线上流动着星辉,那是被七窍锁魂阵困住的因果。
“看清楚了。”骑士的声音变得空灵、深远,“三百年前,玉珺的光钥其实是时空裂隙的钥匙;两百年前,白堰好的青铜剑是封印裂隙的锁;而你,”他指向王炎左眼,“是能让钥匙与锁融合的活祭品。你们以为在对抗阴谋,殊不知你们自己,才是阴谋的一部分——”他一手按在鼎上,血字瞬间如活物般缠绕上王炎的脚踝,“玉衡倒转,不是毁灭,而是重启。当你与钥匙归位,所有时空线都会回到最初,玉珺不会死,白堰好不会伤,连你实验室里的李璇也不会触发那场事故——”
“住口!”王炎愤怒地抽出藏在腰间的《逆鳞符》。符咒的星轨图开始发热,与鼎身的纹路重合,在她眼前凝成一面青铜镜。镜中的景象,竟是实验室的场景:李璇正举着光钥,而骑士站在她面前,手中握着的,正是三百年前玉珺曾使用的光钥。
“原来……原来你们早就知道。”王炎的眼泪与冷汗混在一起,滑落。“玉珺、白堰好、李璇,还有我——我们都是同一场轮回中的棋子。你们所谓的‘阻止阴谋’,不过是在维持这个轮回,让钥匙永远困在这里!”
骑士面甲完全脱落,露出一张与白堰好一模一样的面孔,左眼不再是青铜珠,而是与王炎相同的鎏金星辉:“你终于明白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毁掉钥匙,让时空线崩塌?还是接受宿命,成为新的锚点?”
王炎望着鼎中沸腾的血字,回望镜中的李璇——那个正颤抖着将光钥插入锁孔的女孩。她想起那晚穿越时,白堰好挑飞她步摇时说的话:“有些局,必须有人来破。”她想起这三个月里在钦天监推演星轨时,曾在紫微垣看到一颗特别的星,宛如实验室窗外的启明星。
“我要改写历史。”她将《逆鳞符》按在胸口,《璇玑玉衡录》残卷自动展开,与符咒的星轨图重合,“玉衡七窍不是锁,而是桥;时空钥匙不是祭品,而是纽带。李璇的光钥、白堰好的剑、我的眼睛——”她指尖划过鼎身,“都是为了让这道裂缝,永远不再闭合。”
青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辉。王炎看到虚空中的十二根连接不同时空的丝线同时断裂。她听到实验室中的李璇惊呼,光钥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她感受到白堰好的意识从鼎中涌出,化作星辉注入她的左眼。当最后一根丝线崩断时,归墟祭坛剧烈震动,青铜鼎轰然碎裂,露出鼎内流转星辉的钥匙——它不再是金属,而是一团由光组成的星云。
“玉衡倒转,钥匙归墟。”王炎轻声念出血字,伸手握住星云。剧痛中,她看见自己正在逐渐透明化,而李璇的实验室中,光钥突然化作一只流萤,停在她指尖;白堰好的身影在明朝战场上屹立,手中的剑不再染血,而是指向天空;玄甲骑士的面甲重新合上,化作青铜鼎上的一道纹路。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归墟。”她笑了,星辉从她的每一个毛孔溢出,“不是毁灭,是重生。”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玄冰洞的岩缝,钦天监的铜漏突然全部归位。掌事太监推开观星台的门,看见王炎静坐在浑天仪前,左眼的鎏金纹路几乎看不见,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娘娘,”他犹豫着开口,“昨夜……皇城西北的玄冰洞塌了。”
王炎没有抬头,指尖轻轻抚过浑天仪上的玉衡晷针。晷针尖上的露水,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那是来自三百年前、两百年前、此刻,以及所有时空的同一场雨。
“去把地宫里的《璇玑玉衡录》残卷取出来。”她轻声说道,“该有人,把新的故事,写进星轨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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