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帐外的北冥炎停下脚步,叫住了刚刚前来寻他的士兵,眉头微皱,问道:“刚刚寻我何事?”
士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弄得有些紧张,他憨笑着挠了挠头,回答道:“回禀将军,楚军师找您,说是要商讨机密。”
北冥炎闻言,点了点头,道:“好,我即刻过去。”
刚迈出几步,北冥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扭头吩咐道:“对了,你叫洗衣妇拿套干净的衣裳给帐子里的女人送去。”
士兵应声而去,心中暗自揣测这位神秘女子的身份,为何能让将军这般上心。
不一会儿,洗衣妇拿着衣裳掀开了帐子,入眼便是一幅美人垂首、楚楚动人的画面。乌发披散,雪肤红唇,让这冷冰冰的营帐也添了几分春色。
然而,这位美人此刻却并非在欣赏自己的美貌,而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的后路。
“长得这般貌美,难怪让不近女色的将军如此挂心。”洗衣妇回过神来,忍不住感叹道。
她走至床边,恭敬地问道:“小姐,需要我伺候您更衣吗?”
突然被打断思路的若曦看着面前的女人,急忙婉拒:“啊,不必了。”她害怕被别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待洗衣妇走后,若曦开始了自己漫长的穿衣初体验。
上半身的衣服还好说,她勉强能套上,也不管衣带怎么系,胡乱打了几个结。可是,当她看着自己刚化形出来的双腿时,却有些犯难了。
这两条修长白皙的双腿,她尝试着动了动脚趾,望着眼前十根饱满圆润、不停来回摆动的脚指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好神奇啊!”
然而,当她拿起套裤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望着两个空荡荡的裤管,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困境。
她尝试着将腿伸进裤管中,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裤子穿好。
等到北冥炎回来,掀开帐篷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若曦像个八爪鱼一样把腿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套裤歪七扭八地半套在腿上,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
这画面实在太过冲击。北冥炎飞快地转过身去,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怒喝道:“你在耍什么花样!?赶紧把衣服穿好!”
他在心中无力反问:“怎么有这般放浪形骸的女子?!”
沉浸在穿衣困境中的朝颜若曦被这一声怒喝吓了一跳,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放下了双腿。
她双手撑着床板慢慢挪动着下床,没想到腿刚触碰到地面还没站稳,就双腿一软一弯摔倒在了地上。
“哎呦!”一声痛呼震耳欲聋。
闻言北冥炎急忙转过身来低头一看又赶忙把眼睛闭上。
他心中暗自懊恼:“真是打仗都没这么忙!”连声质问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若曦忍着疼急忙解释道:“我没耍花招!我是真的起不来!我走不了路!”她双眼含泪龇牙咧嘴地拿手揉着被摔疼的屁股。
北冥炎不信邪地扯着若曦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可刚站起来没多久她又差点跌倒在地上。
朝颜若曦急忙抓住北冥炎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两条腿看起来就像八爪鱼的触手一样缠在北冥炎的身上。
北冥炎怒喝道:“你放手!”
若曦却倔强地回答:“我不放!”双方僵持不下。
北冥炎看她痛苦的表情和站立的姿态不像作假只得无奈地将她拎回床上。
对没错,就是掐着后衣领拎回去跟提小猫崽似的。然后拿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打了个结。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气氛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北冥炎皱着眉率先打破僵局:“你不会穿衣服?”
若曦尴尬地低下了头被子里的脚趾疯狂扣地:“我只会穿上半身。”
北冥炎无奈扶额,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喊人叫洗衣妇过来也麻烦。
他叹了口气道:“我把眼睛闭上到时候你把腿伸到我手中的裤子里懂吗?”
若曦乖巧地点点头。
北冥炎拿起地上皱巴巴的裤子,比对着放在朝颜若曦的身前,弯下腰闭上了眼睛。
若曦小心翼翼地伸出腿探入裤管之中,由于视力受限,北冥炎只能凭感觉判断进度。
动作中不时会有肢体接触,手上传来的阵阵细腻微凉的触感让北冥炎好几次差点丢了手中的裤子。
“穿到腰间了吗?”他开口问。
若曦答道:“到了。”
听到这句话北冥炎如释重负般迅速撤回自己的手:“你自己把裤子拉上去然后在腰上打个结就好。”
“旁边的裙子也是一样的道理,套上,然后绑在腰上就好。”
由于眼睛看不见,北冥炎的听力变得更加敏锐淅淅索索的声响时不时传入耳朵挠得人心痒。
终于若曦的声音传来:“呼~我穿好了。”
北冥炎睁开眼睛试探着看向身前的人,还好,虽然穿得很奇怪但起码是能见人了。
为了以防万一,北冥炎喊来了门口站岗的士兵,让他把季老给带过来。
季老是军营中的军医,医术高超、为人和蔼。
季老跟随士兵来到帐中,他把着若曦的脉仔细检查了一番,皱着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从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奇怪的脉象,比常人慢了许多却又十分强健平稳。
季老没法子只得伸出手去查探她的双腿。
“姑娘得罪了。”他伸手捏了捏朝颜若曦的小腿和膝盖,柔若无骨的触感从手中传来。
季老顿感疑惑:“咦?这姑娘也没受什么伤怎么这骨肉这般柔软?”
北冥炎开口问道:“怎么样?”
季老下巴的胡子都快被捋秃了,无奈思索一番后得出结论:“这位姑娘应当是长期未能下地行走导致的胫膝挛缩,多下地走走应当可以恢复。”
北冥炎疑惑地看着朝颜若曦:“你还是个残废?”
若曦无语地瞪了北冥炎,一眼没好气道:“我只是太久没走过路了而已,练习几天就好啦!”她悻悻道,内心对撒谎还是有点发虚。
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讲,毕竟她的真实身份是海底的鲛人,从未在陆地上行走过。
“军中不养女人,更不可能养一个不会走路的废人。”北冥炎好像完全没听到朝颜若曦的话,义正言辞地说道。
若曦急得眼角都沁出了泪花,苦苦哀求道:“你给我几日时间!我肯定能走路的。”
北冥炎不容置疑道:“你当军营是收容所吗?我给你三日时间,到时不管你是不是会走路我都会差人送你离开。”
战争不是儿戏,何况她一个貌美的弱女子,在军营里无异于羊入虎口,他就算有心相护也无济于事。他作为一军主帅更应以身作则。
若曦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指尖隐隐发白。
军医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宽慰道:“这位姑娘,将军也是为了你好战争并非儿戏。”
若曦眼中含泪,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嗯我知晓了,谢谢您巫医。”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在海底对族中巫医的称呼。
这是她来到人间遭受的第一难。
季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开口道:“诶呀,姑娘说笑了,老朽可不是巫医,只是个普通医者罢了。”
在鲛族之中,专司治病疗伤的鲛人被尊称为巫医。其鲛人血,传说能疗愈百病、消解百毒;而那更为传奇的鲛珠,更是拥有起死回生、白骨生肌的非凡神效。
然而,并非所有鲛人的鲛珠皆具此奇效,唯有那传说中皇族后裔的鲛人所孕育的鲛珠,方能展现此番神妙。
故而鲛人鲜少踏足尘世,一旦现身,必在人世间掀起轩然大波。
“巫医这个称号可不常见,姑娘又是从何听闻的?”军医的眼神闪过一瞬犀利。
若曦不解道:“巫医很少见吗?”
北冥炎双手抱胸在一旁补充道:“上一任巫医现世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在他的帮助下凤翎国打赢了数场战争,这才奠定了如今三国鼎立的地位。”
季老闻言也是感慨万千,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道:“若是有巫医在,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伤了。”这些传闻他也是从他身为太医的祖父那儿听说的。
若曦抿了抿唇,抬眸看向北冥炎轻轻道:“如果……我说我是巫医呢?”
两道视线在空中碰撞,北冥炎有一瞬的不淡定。
他放下手紧紧盯着朝颜若曦,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这不是玩笑。”听闻此言,北冥炎紧紧盯着朝颜若曦。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是传闻中的巫医。
“是真的,我家族里便有巫医,我也承袭了巫医血脉。”
初到人间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人间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她还是决定赌一把,先留下来再做打算。
不等若曦反应过来,一道凛冽的寒芒闪过。
眼前的男人已经在自己的手背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伤口不深,但出血的量做不得假。
北冥炎将鲜血横流的手伸到她面前:“证明给我看。”
若曦来不及多想,连忙伸手包住北冥炎的手敛息凝眸,她的双手间慢慢飘散出点点荧光。
北冥炎只觉自己的手被一阵暖意包裹,疼痛也被一阵酥麻代替。
三息过后,若曦松开了他的手莞尔一笑:“好啦。”
北冥炎看着自己光洁一片的手背内心无比复杂。
他抬起手仔细端详着那道已经消失不见的伤口,仿佛刚才的疼痛和流血只是他的幻觉。
亲眼所见让他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传说中拥有神奇治愈能力的巫医。
他压抑住内心的震惊,尝试着继续追问:“你的族人们呢?”
若曦轻描淡写地说着:“她们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生活,远离人世。”
她并没有打算告诉北冥炎,她的族人其实都是生活在海底的鲛人。
“哎呀!将军!你这是捡到宝了啊!”一声惊呼打破了宁静。
“哈哈哈,真是天佑北冥啊!”一旁快要沦为背景板的季老欣喜若狂。
“闭嘴!”北冥炎突然觉得有些丢脸。
“你好好休息。”北冥炎表情复杂,干巴巴地丢下这句话后,便连拖带拽地扯着季老离开了营帐。
“诶?诶!将军!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我还没和,呃……那位姑娘讨论医术呢!”季老的四肢在空中疯狂挥舞。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老朽日后定来找你!”衣袖纷飞间,季老的话语在空中不断回荡。
留下若曦在原地一脸茫然。
“发生什么了?”
……
在帐外的角落里,
“此事关乎国运,必须守口如瓶!”
“懂懂懂!老夫我必定严守秘密!”说罢,他做了一个封嘴的手势。
日子在平静而忙碌中度过。若曦按照鲛人的恢复方法每天在帐篷里练习走路。
虽然步履蹒跚但确实在一步步地恢复中。而北冥炎也信守承诺并没有过多干涉她的行动,只是默默地在旁边守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