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流云打开了房门,落絮立刻就从叶湘雨给她搬来的小凳子上站起身来。
“进来罢,她已经没事了。”
听流云这么说,落絮开心地跑进房内。
流云又对站在一旁的叶湘雨说:“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罢。”
“是。”
叶湘雨看到她疲惫的眼神,又补充了句:“师尊也要早些休息,切莫过于劳累。”
流云淡淡地应了声。
“弟子告退。”
说着,她向流云行了礼,便离开了。
流云关了房门,转身到茶桌前坐下,倒了杯水喝。
落絮坐到床边,看着还在昏迷的落霞,眼里满是担忧。
她忍不住转头问流云:“仙姑,为什么我姐姐她到现在还没醒来?”
还没等流云开口,落霞先有了反应。
“阿絮……”
落絮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姐姐,你醒了!”
落霞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问道:“阿絮,我们这是在哪?”
“姐姐,我们在长临门,是流云仙姑救了我们。”
“流云仙姑?”
落霞坐起身来,向落絮身后看去,见到了正端坐在一边的流云,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喊了声:“母亲?”
落絮向她解释道:“不,她不是母亲。这位是流云仙姑。”
闻言,落霞更加惊讶了:“她、她是流云仙姑?那她怎么……怎么……”
“跟你们母亲长得一模一样。”流云替她说了出来,语气依旧平淡如水。
“因为我与你们母亲是双生子。按理说,你们该唤我一声——姨母。”
“什么?!”
落星听到此处,忍不住惊呼一声。
“流云仙姑是我们的姨母?”
落霞和落絮平静地看着她。
“对,我们当时也是这个反应。”落霞点点头道。
“可是为什么母亲从来没有提起过我们还有一位姨母?为什么她一直隐姓埋名地待在凡界,还成立了长临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落星把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期待着姐姐们能一一为她解答。
只可惜,这些问题连落霞落絮也不知道答案。
落絮叹了口气,道:“我们当时也问了你刚才问的问题,姨母说……”
“不该问的,不要问。知道这些事对你们并无好处。若非塑颜术对与我同根同源的你们无效,我也不会与你们相认。”
塑颜术是一种类似于障眼法的术法,可改变在他人眼中自己的样貌。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放心让你们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来凡界做这么危险的事……还偏偏是在我这一带。”流云喃喃道。
“所以您是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吗?”落絮问道。
“是。毕竟我与你们都是由同一股力量化成的灵。尤其是在你姐姐遭到反噬的时候,我也会有所感应。”
眼看天色已晚,流云也有些累了,对她们说:“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既然伤已经好了,明日就回仙魔域去罢。记住,别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尤其是你们的母亲。以后也别再来找我。”
落霞弱弱地又问了句:“那个……姨母,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流云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道:“问。”
“母亲她知道您在这里吗?”
流云沉默了片刻,回道:“不知道。”
“您和母亲关系不好吗?”
“不是。”
“那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您的事?您也不关心她现下如何吗?”
“……这是第几个问题了?”
流云扫去一记眼刀,吓得落霞赶紧闭上了嘴。
“抱歉。”
流云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着闭目养神,落霞和落絮也不再说话。
房内静默了半晌后,流云突然开口道:“我不想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她也一样。”
她睁开了眼。
微弱的烛光里,她面上似有一丝忧伤。
“毕竟对于我们而言,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讲述完这一段过往,落絮又叹了口气,道:“当时还不懂为什么说‘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如今我也总算是明白了。”
落星听完后,若有所思。
“所以,二姐之前说的能为我解惑的那个人,就是姨母?”
落絮点点头。
“我已经把密信传过去了,现在只等她回复就好。”
“可……姨母看到信后会不会生气?”落星有些担心。
“但是如今这种情况,我们也别无他法了。而且母亲的事,她那时应该也有所感应。她若是真生我的气了,我挨她骂几句也就是了。”
落絮抿了口茶,又道:“说起来,那封密信也该到她手上了。”
当天晚上,长临门内如往常一般静谧。
叶湘雨提着灯笼巡视完所有房间,确认所有弟子都歇下后,准备回房休息。
这时,门主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
她赶紧过去,敲了敲门。
“师尊,弟子听到您房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摔碎了的声音,您没事吧?”
门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出流云的声音:“我没事,你回去休息罢。”
“师尊……”
叶湘雨还是有些担心,但师命不能违,她也只好先退下了。
房内,流云紧紧地攥着那封信跌坐在地,身体不由自控地颤抖着。她脚边是摔碎了的茶盏,盏内的茶水也随着碎片溅了满地。
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袖,她还能感受到胸口处传来的阵阵刺痛。
“原来那时的心绞痛,是因为这个。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她闭上眼,无力地靠在桌旁。
“……为什么要丢下我?”
她的喉咙发紧,声音哑了起来。
此刻,入了夜的夏日,竟比凛冬更冷。
她蜷缩起身子,将这副身体拥入怀里,仿佛拥住了所有无言的爱与恨,悲伤与寒冷再也无法钻入她的骨髓。
最后,她奋力地从咬紧了的牙关里挤出了久未说出口的两个字:“……阿雪。”
夜半,蜡尽灯枯。
两日后,文考结束,考职楼下放了榜。
考职者们紧张地在成绩榜上寻找自己的名字,如果没找到,那就是落榜了,即刻便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每逢这个时候,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一轮文考下来,直接把本届考职者筛去了一半。
阿雅和莫染也在找着自己的名字。她们是从下往上找的。
阿雅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正担心自己落榜呢,这时,突然有人惊呼一声:“天哪!头两名都是长临门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纷纷抬头向榜首看去,第一个名字就是阿雅,接着的第二个是莫染。
霎时,全场沸腾起来。
“哇,真的都是长临门的哎!”
“不是都说长临门与世无争吗?怎么一来就争榜首了?”
“嗐,你就听她们说吧,平时最卷的就是她们!”
“文考都这样了,武考岂不是……幸好我不是修仙的。”
……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我没发挥好……”
“说白了你就是忮忌人家呗。全身上下最硬的只有这张嘴了吧?”
阿雅自动过滤了这些议论声,正想带着莫染离开,却听到了一句极为刺耳的话。
“听说那个莫染是八年前,抛弃了正在遭受疫情的族民,逃入仙门的妖族公主。这般品行者也能拿第二,这成绩怎么来的懂的都懂哈。”
阿雅寻声瞪向那人,怒气冲冲地快步向他走去。莫染想拉住她,但没拉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阿雅满脸怒色地走过来质问自己,那人更得意了,对阿雅说:“没什么意思,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事实?哈!”
阿雅看了一眼他腰上的玉牌,接着道:“我不太懂仙域其他门派的规矩,但也从没有听过哪个门派会主张把道听途说和自己的妄加揣测当作是事实。更何况你这话是在暗示主持考职的各位使君徇私舞弊,有失公允啊!若是没有证据,我劝你还是别乱说话。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你的门派着想。”
那人瞬间无言以对,想了想后,他又道:“你这么急着替她说话,你跟她是一类人吧?”
听到这句,站在人群后的莫染神色复杂地看向她,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只见阿雅微微一笑,道:“对,我跟她就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