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看着陆知阮，面色释怀的笑了笑，视线却在回转的时候被警局大门外的一个黑影吸引。
他下意识的蹙起眉头定睛看去，那人正鬼鬼祟祟的躲在警局外的一棵大树后面，时不时的伸头朝里面张望。
沈辰又转过头看了看一旁的陆知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知阮感受到后抬起头慌乱的擦了擦眼泪，迷茫的转头看着沈辰。
沈辰扬了扬用眼神示意陆知阮看向门外。
她顺着沈辰的视线向那边看去，也看见了鬼鬼祟祟的那个人。
和沈辰交换了眼神后陆知阮起身，比了个手势带着沈辰两人起身绕路向外面走去。
沈辰本想表示不用这么多此一举，但看到陆知阮眼里再次闪烁的光亮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门外那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脚步，两人走近后，却见是一个人小姑娘抱着一个牛皮纸袋在树下张望。
陆知阮悄悄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肩膀。
小姑娘也许是神经过于紧张，被陆知阮吓了一大跳，像兔子一样跳出去好远。
看清来人后，她紧了紧抱着牛皮纸袋的手臂，警惕的问：“你......你们是谁啊！”
陆知阮瞥了一眼她怀里的袋子，吸了吸还有点堵的鼻子，双手环胸，“知道这是哪吗？鬼鬼祟祟的。”
小姑娘稚嫩的脸庞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舔了舔嘴唇瞪着大眼睛打量起陆知阮，嘴上也没认输，但声音糯糯的：“我……我当然知道这……这里是警局。你你们可不能乱来，警察就在里面，你们要是乱来，我我我……”
陆知阮一怔，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便装，倒也难怪小姑娘是这个反应。
她笑了笑，从兜里掏出警官证，“我就是警察，现在能告诉我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了吗？”
小姑娘听到后愣了一下，眼神缓缓从陆知阮脸上转移到警员证上，不确定的问道：“你真是警察？”
“如假包换。”
小姑娘听后将信将疑的向陆知阮那边靠了靠，犹豫了一下，开口声音却很坚定：“我要报案。”
值班室里的灯光有点昏暗，但对比起外面却是亮堂不少。
陆知阮和沈辰将她带到这边安抚了一番之后，才看清楚小姑娘具体的样子。
她穿着校服，胸口的校徽上赫然写着江城二中，长长的头发梳成马尾辫。她的眼神怯懦懦的，可手里还是紧紧抱着那个牛皮纸袋子，像一只刚刚受惊的小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陆知阮带着她坐到一张椅子上，自己则坐到了她对面，轻声问道：“你刚刚说，你要报案？”
“是的。”小姑娘坚定的点点头。
“先和我说说基本情况吧。”陆知阮掏出本子一边打算记录一边想着应该把这个案子如何转交。
“我叫安楠。今年18……”
“你叫什么？”陆知阮本来低着头记录听到这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一旁静静坐着的沈辰此时也抬头看着她。
安楠被两人盯的发慌，声音有点颤抖：“我叫安楠啊……”
陆知阮这才反应安楠身上穿着的正是二中的校服，喃喃道：“是二中的学生。”
安楠似乎猜到了陆知阮所想，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是来……提交证据的。”
陆知阮和沈辰一听不禁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欣喜不言而喻。
安楠也没管那么多，将她一直在怀中抱着的牛皮纸袋子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伸手向陆知阮推过去。
陆知阮犹豫一下，将纸袋子接了过来，沈辰也不紧不慢的凑了过来。
她打开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零零散散的有一堆东西：本子，纸，烟盒，一块带有污渍的布料碎片以及一部手机。
接待室里没有手套，陆知阮只能用一边的塑料袋套着手拿起那个本子。
塑料封皮下，鹅黄色与粉色交织的色彩搭配让人一看便觉得是女孩子的东西。陆知阮的直觉告诉她，这是段佳的东西。
“这是？”
“这些都是我朋友交给我的，她之前让我好好保管......”说到这，安楠眼中似乎充满了愤怒，声音也有些颤抖：“没想到那个禽兽居然连她的性命都不肯放过！”
沈辰斜眼看了看陆知阮手里的本子，“你说的，是段佳和何向东？”
安楠点点头，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双手扒住桌面，不顾陆知阮在给那些证据拍照的动作，语气十分急切：“你们是不是已经抓到他了？是不是能给他定罪了？”
陆知阮有些抱歉的看了看安楠，“抱歉，这个我们暂时不能透露。”
安楠听后瞬间像泄了气气球一样，瘫坐在了椅子上，表情似乎有些绝望。
陆知阮见她泄气，连忙安慰道：“不过你给的这些线索会给我们很大的帮助。这样，有什么事情你先给这个哥哥说，姐姐一会回来。”
陆知阮说到这，起身将沈辰一把拽过来摁倒沙发上，自己则收起这些证据边打电话边往外面走。
沈辰有些无奈的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觉得陆知阮把他一个没有编制的外聘顾问摆在这的举动十分荒唐。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转头看着一边呆愣的安楠，说道：“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而另一边的陆知阮则火急火燎的往审讯室赶去，等她气喘吁吁跑到门口之后，却见安子皓已经手插着兜在门口等她了。
见她过来，安子皓还没来得及张嘴问，陆知阮就径直走到他旁边将手里的牛皮纸袋拍到了他怀里。
“什么事啊？”安子皓看陆知阮气喘吁吁的样子一脸不解。
“邢队呢？怎么是你？”
“咋就不能是我了？邢队嘛，喏，里面呢。”
陆知阮伸头往审讯室里面望了望挥了挥手，指着牛皮纸袋，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心中的悬着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了不少，安楠现在将段佳收集的证据送了过来，意味着何向东猥亵学生这件事就可以被坐实。
这样一来，就为他们调查段佳死因一事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刚刚有个小姑娘送来的。”
“啥呀里面。”安子皓说着就伸手往里面掏。
陆知阮翻了个白眼，赶紧拍开了他的手，“保护证据！里面很有可能是关于何向东强奸段佳的证据。”
安子皓惊讶的张大嘴巴，陆知阮看着他的样子也笑了起来，“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就是这会痕鉴科的同事已经下班了，不过我刚刚已经叫晚姐尽快过来了。”
“切，她就是个法医，你指望她专业到哪里去。而且你忘了当年咱班主任说啥，法医这个职业就是上了年纪的才拿捏的住的。况且，你见过几个女法医啊。”
安子皓摇头晃脑的一股脑说完，却见对面的陆知阮的表情十分诡异，眼里闪着同情的光但是嘴角又表示她分明是在憋笑。
安子皓看着陆知阮诡异的神色不解的问：“咋了你？抽筋了？”
陆知阮也不回答，嘴角那诡异的微笑弧度却越来越大，好似下一秒就要哈哈大笑出来。
安子皓随后就感受到后脖颈传来一阵凉意，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宋辜晚冷冰冰的声音：“女法医怎么你了？”
说话间宋辜晚的手已经搭到了安子皓肩膀上，安子皓脸色大变，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转过头去，还在嘴硬：“我.....我又没说错。”
宋辜晚冷笑一声，“我就说，我也没招惹你。第一次见面就对我意见这么大，原来是质疑我的专业水平？”
“你要是心里没鬼，干嘛把我一个人丢码头？”
宋辜晚听完正打算反驳，刑天浩和陆沥川两人就推开门走了出来。
陆知阮见刑天浩走了出来，上前说道：“邢队，那个叫安楠的孩子送来了段佳的东西，里面应该有何向东猥亵段佳的证据。”
刑天浩一下被信息量冲击到，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欣喜道：“安楠自己送来了？这都快十二点了，痕鉴科早都下班了，不行叫回来加班；或者小宋你去做一下行不行？哦对了，刚刚段佳父母给我发信息说已经到局里了。哎！安楠现在在哪？”
“就在楼下，沈教授和她在一起。”
几人听后纷纷跟在刑天浩身后下到了一楼，却见李梦和段杰正在和安楠聊天，安楠和李梦两人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段杰在一旁也是悄悄抹眼泪。
沈辰则坐在一边低头看着手机，不与他们过多交流。
刑天浩见后不禁泛起了愁来，他不自觉的皱眉，牵起嘴角走了上去：“段先生，李女士，你们来了。”
段杰见几人走过来，忙起身和刑天浩握手，李梦则依旧和安楠两人依靠着痛哭。
刑天浩在心里思忖半晌，索性也不打算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想必这次叫你们来的目的两位也都清楚，这个尸检......”
段杰听后转头看了看李梦，又为难的看了看刑天浩和身后的众人，叹了口气，没有回话。
陆知阮见后，也开口劝道：“现在何向东强奸的人证和物证都有了，我们已经可以上报拘留他了。但是关于何向东是否致段佳落水死亡的证据链还不完整，所以......”
会议室里有这片刻的寂静，安楠握住了李梦的手，哽咽着说：“阿姨，佳佳她......需要一个真相。”
李梦听后眼泪更是哗哗的流，张了张嘴，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正如每一个失去孩子的父母一样，李梦和段杰虽然因为工作的缘故迫于无奈无法时刻陪在段佳身边，但是父母亲对孩子的爱也不是能用距离阻隔的。
刑天浩看着摇了摇头，正打算说什么，宋辜晚就从不远处跑了过来，见到刑天浩，打招呼道：“邢队。”
刑天浩点点头，伸手拿过安子皓手里的档案袋递给了她，宋辜晚接过袋子，又看了看边上的段杰李梦和安楠，虽是不忍心但是还是犹豫着开口道：“那尸体……”
刑天浩无奈的看了一眼凳子上的三人摇了摇头，挥挥手示意宋辜晚先走。
宋辜晚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拖得越晚他们能得到的线索就越少，本想着在上前去和李梦在做做思想工作。
李梦却叫住了她：“等等！我们同意尸检。”她的声音依旧颤抖的厉害，表情悲痛还带着祈求，“能不能让我再见我女儿一面......”
“当然可以，尸体一直存放在局里的冷库里。”宋辜晚点点头，脸上尽量露出友善的微笑回答道。
李梦听后点点头，惨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眼里泪水依旧，她弯下腰，一一和面前的警员鞠躬：“谢谢你们......谢谢......”
本就松散的扎着的头发开始散落，安楠伸手上去想要扶，却被她拒绝。
就算是跟着刑天浩有了一段时间的陆沥川见到这样的场景也还是别过了头，陆知阮则是早就不忍再看下去，想要走过去扶李梦，却被刑天浩默默拦住。
陆知阮立即意会刑天浩的意思，从兜里掏出手机，把照片发给了刑天浩。
刑天浩又将视线移向沈辰，沈辰会意拿起一边的本子递给了他；又转头给安子皓陆沥川等人说：“陆沥川，你和陆知阮留下再了解一下安楠所掌握的信息。越详细越好。沈教授，也麻烦你。”
沈辰此时已经站起身来，见刑天浩和他客气，半惊讶半礼貌的笑了笑。
刑天浩也笑笑，自己则迈步向门口走去，边走边拨通了电话。
安子皓此时却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叫住了他。笑着问：“那邢队，我干点啥啊。”
刑天浩刚打通电话叫了声对面人的名字，注意力全在电话上，对安子皓挥了挥手：“要真没事儿干就去看看法医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小宋一个人……”
话还没说完，人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黑夜里，独留安子皓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一边的陆沥川低头浅笑，拿起纸和笔，转头却见陆知阮站在自己身后，心里不禁慌乱起来。
陆知阮不等他反应，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纸笔，却也是有些别扭。
陆沥川对陆知阮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挠了挠头，后知后觉的笑了笑。
沈辰见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一边，安静的旁观两人的询问。
此时已是夜里十二点，初春的小风嗖嗖的往人的衣领里钻，安子皓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双眼不停的打量起身边的环境。
尸检所随距离警局不是很远，但是也有一段距离，而且位置偏僻，越走就感觉越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安子皓不由的放慢了步子。
等他刚走到大门口，却见宋辜晚已经在门口送段杰和李梦出来了，他们临走时开的那辆车也正停在门口。
宋辜晚看着走过来的人却一愣：“你怎么来了？”
安子皓脸颊抽搐几下：“这大晚上的，看你一个人，过来陪陪你。”
宋辜晚听后也没反驳他，转身迈步向昏暗的大楼走去。
安子皓见后也快步跟上，嘴也没停：“我这人没什么优点，最大的有点就是不记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便说！”
“我只同意你第一句话的前一半。”
两人边说着边往楼上走去，尸检所空旷的环境将两个人的脚步声映衬的格外明显。
安子皓打量着周围，虽说他是警校公认的胆子大，也直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一个姑娘家的，晚上一个人来，不害怕啊。”
“哪有法医怕这个的？”宋辜晚说道这话锋一转，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安子皓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我怎么可能。虽然我优点少，但这胆大，嘿嘿，也算一个。”
宋辜晚听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三楼停下来脚步，向深处走去，在最里面的一间门口停下脚步。
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安子皓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宋辜晚径直走了进去，从门口的衣柜里翻出两件厚衣服并将一件递给了安子皓，安子皓接过衣服道了谢。
宋辜晚穿好衣服后一边带着手套口罩等防护用品一边跟安子皓说道：“你就在这边呆着吧，我一个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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