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医生把嘟嘟抱上了车,院长阿姨跟着去了医院。
其余小朋友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我们回去继续做着我们的事。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小朋友们下午的集体活动临时取消了。
等到把所有孩子哄睡着,我和许星朗才离开孤儿院。
原本我们打算好一整天都在孤儿院做义工,现在却临时砍半。
许星朗不想回学校,我也不想,便坐在一起,商量接下来去哪。
我没有一点头绪,倒是许星朗,说出来好几个方案。
但我都不感兴趣。
直到他说到一个,江阳市最有名的姻缘桥。
我本能地脸红了一瞬,嗫嚅道:“那都是求姻缘的,咱们俩……”
话说出口,我开始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星朗顺势接话,“那也不光是保佑姻缘的,还能保佑咱们的情缘顺顺利利。”
我暗自嘀咕,这能有什么不顺利的……
转念,我便想到了这一年以来的种种变故。
我当即拍了下大腿,“去,现在就去!”
姻缘桥地处一座桃花公园,每到万物复苏之时,那里就会像它的名字一样,遍地开满粉嫩的桃花。
只是现在这个季节,桃花都谢得差不多了,只有光秃秃的树杈还分布在公园的各个角落,等待着下一季度的绽放。
但即便如此,桃花公园里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只为去往那棵最高的桃树上,挂上带有自己愿望的红绸。
一条条红绸随风起舞,自由又奔放,为这单调的环境添上了一笔浓浓的色彩。
而我们,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许星朗小时候学过两年的硬笔书法,在我看来,他的字,要比我的好看许多。
可他却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如此神圣的一件事,他一定要我亲手在同心锁上写下我们两个的名字。
既然他坚持,那我就不拒绝了。
“朗”字最后一笔写完时,我把同心锁递给了许星朗。
他个子高,可以挂得更高一些,或许,能为这份心意再多添几分运气。
但他接过那枚锁,却没有要动身去挂的意思,反而弯下腰,拿过我手里的笔,紧挨着我写下的两个名字,写下了端端正正的两个字母首拼。
还在中间画上了一颗心。
我看不太懂,便歪着头看他轻挥手掌,给那未干的字迹扇着风,问道:“怎么写这么全?”
许星朗一本正经道:“中国有月老,外国有爱神,中英文的名字都写上,肯定能得到更多庇佑。”
他说的认真,认真得我都没好意思笑出声。
其实很久之前我就发现了,许星朗比较相信这类的东西。
我笑他迷信,他却煞有介事地表示,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而我从小也经历过那些事,就注定,我也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又有什么立场去笑他呢。
见我有了赞同之意,许星朗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不少,在我的注视中,将写有我们俩名字的红绸高高抛起,挂在了最上方的树枝上。
他很轻松地就跳上去了,但我却在下面紧张地不得了,甚至张开手臂,脑子里开始构思他不小心摔下来后我要怎么接住他。
然而,当他稳稳地落到地面上时,我突然发现,我的担心纯属多余。
万千红绸中有了属于我们的一笔,那种感觉很奇妙。
怎么说呢,就像是在一张很多人的大合照上,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痕迹。
有点惊喜。
我们满意地站在树下看着我们的名字在空中飘舞,大大的中文,整齐的英文。
只是这英文缩写……
怎么会这么熟悉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熟悉我自己名字的英文缩写很正常,但我又怎么会熟悉许星朗的名字缩写呢。
我垂眸沉思着,突然想到了我在哪里见到过这个。
“LNA和XXL今天分手了吗”……
……
一个有些离谱的念头从我脑海一闪而过,随即被我一掌拍到了一旁。
我们这样一对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情侣,怎么会有人盼着我们两个分手,连李卓敏都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她向来都光明正大地搞动作,才不会这么暗戳戳的阴阳怪气。
不过说起李卓敏,我好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她了。
还怪不适应的。
但话说回来呢,我为什么要不适应。
少看一点其他女生在我面前跟我男朋友亲近,我乐得清闲。
晚饭吃的是我最近一直很想吃的炒河粉,老规矩,我还是只吃了半碗,剩下的全都送到了许星朗的肚子里。
回学校的路上,许星朗的辅导员给他打了个电话,具体什么事我没听清楚,但我能从许星朗的表情中看出,这事,挺急的。
是以,路过辅导员办公室的时候,我直接将他推了进去。
左右离我寝室也没多远了。
我看着许星朗一步三回头地望着我,终于没忍住,先行转身。
累了一天了,本打算卸个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结果一到寝室,就被我的亲亲室友告知,我们伟大的江阳医科大学,又双叒叕停水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啊?”
江雪笙刚从距离女寝好远的公共浴室回来,别看她已经洗完了,但并不耽误她和我一样愤愤不平,“说是旁边家属楼的水管爆了牵连到了学校里面,要维修,不是,这合理吗,哪个学校校区跟家属楼共用一片水管啊!”
许梨则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在椅子上,“有啊,江阳医科大啊。”
“那我就纳了闷了,那公共浴室怎么就不停水呢?”我不理解。
“因为公共浴室最早并不属于咱们学校,是后划分过来的,所以它是独立的供水体系。”许梨一边解着干发帽,一边给我解释着。
我:……
要从学校的大北边走到大南边,我突然觉得,今天这个澡,也不是非洗不可。
可是我扭了扭身子,我浑身的细胞都在向我透露着四个大字:不洗难受。
终于,我咆哮一声,认命般地拿起了我的洗浴包。
刚准备背包走人,我的手机上来了一条信息。
是我的“顾客”。
她要向我购买一条雪纺裙,比较着急,今晚就要,甚至提出,可以向我提供跑腿费。
正好我要出门,还有钱赚,这倒是拯救了一点我的坏心情。
我当即就答应下来,从我的衣柜里,拿出那条被防尘罩罩得严严实实的雪纺裙。
这是我上个月从宋知宜那里取来的,防尘罩是我自己备的,宋知宜嫌打开防尘罩取衣服麻烦,所以她家里从来都没有这些东西。
有时候顾客比较爽快,我会另外把防尘罩送她,就比如今天这位。
于是我带着这些东西,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寝室。
交易很是顺利,我还能顺路去洗个澡。
只不过去往公共浴室最近的一条路是条小路,位置偏僻,人迹稀少,惯有杂草,灯光不好。
就在我纠结要不要绕远时,前方处的一个婀娜身影替我做了决定。
有人也抄近路了!
我兴奋挥起双手,当即准备打个招呼。
但话要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环顾了四周黑漆漆的环境。
这种地方,任何风吹草动怕是都会给经过的人带来恐惧,何况是我那突兀的一声“oi!”
是以我马上就闭上了嘴,准备一溜小跑,与她一起同行。
才抬起脚,只听“啪”的一声,矮墙上的灯亮了。
我停住了脚步,前方的女同学也是一样,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注意。
不过,这里什么时候有灯的?学校良心发现了?
正当我默默感慨学校终于做个人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凉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便收回视线,准备去找前面那个同学。
不认识都不要紧,聊几句不就认识了,不就可以一起去浴室了。
我甚至都在肚子里打好了草稿,我一会要怎么说。
然而当我迎面对上那位女生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时,我的腹稿一下子卡文了。
果然,人禁不起念叨,我上午才念叨过她,晚上就见到了。
我的表情有些僵硬,李卓敏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去。
我和她就这么僵持着,原本我打算着,遇都遇到了,打个招呼也没什么的。
更何况,她人其实也不算坏。
然而,还没等我行动,她转身就走的行为率先打破了僵局。
可是你走就走啊,你像是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逃也似地跑走是什么意思啊!我有那么吓人吗!亏我之前还觉得你人还挺好的!
我气得小碎发都快炸开了花。
“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自己无人替,气死自己谁如意…”我一边念,一边走,很快,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然而我还没走出一百米,就又在前方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一下子就停住了,想等她走了以后我再走,免得碰上尴尬。
可她却一直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吓傻了一般,我渐渐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刚想上前查看一番,便听见李卓敏尖锐的喊叫,瞥见了她转身向我跑来的动作。
而她对面……
我半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才看清。
我丢这是个什么东西!
流浪汉?
还是个露阴癖!
本来身上就没什么衣服,下身还穿这么清凉,最近的温度都快零下了,他真不怕被冻得断子绝孙。
关键是丑的要死的东西他怎么有脸放出来的!
宝娟!我的眼睛!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吐槽的最佳时机。
我,貌似也应该跑起来才对。
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李卓敏已经跑到了我身后,挡住了我的后路。
而那个流浪汉,正带着油腻不堪的邪笑缓缓向我们走来,嘴里还吹着口哨。
李卓敏被吓的魂不守舍,这显然达到了他的目的,是以,他现在的表情很是得意。
简直令人作呕。
本想转身就跑,但我又不甘心。
而我那天生的正义感,让我在面对这样一个人渣以及躲在我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时,莫名生出了许多勇气。
发慌的心突然稳定了些,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该怎么对付这一类人。
首先,就是不要表现出害怕,否则就正中他的下怀了。
我想把这件事悄悄告诉李卓敏,但看她吓成这个样子,我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只下意识地把她往我身后又护了护,软着语气,用气声说道:“别怕,一会我走,你就跟着我走,什么都别说。”
李卓敏像头受惊的小鹿,眨着湿漉漉的圆眼,懵懵地点了点头。
我轻声倒数着三二一,李卓敏暗暗捏紧了我的衣角。
最后一声落下,我装作无事般把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手指往上一划,悄悄打开手机摄像头,点击录像。
随后装模作样地把手机放在耳旁,“喂,喂,我这信号不好,你大点声…”
说着,便自然又缓慢地转过身,用我那有些颤抖的手,握住李卓敏那抖得似筛糠般的手,像是没看见那人一样,若无其事地走开。
只走出两步,我便轻喝一声,“跑!”
身后传来那流氓满意的讥笑声,我一声也不敢听。
虽然我很想暴揍他一顿,但在双方战斗力尚不明确的情况下,还是先跑为妙。
万幸的是,我和李卓敏两人,谁也没有拖对方后腿。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们从昏暗处跑到光亮处,跑到了我们学校人流量最大的教学楼旁。
彼时,刚好赶上最后一波上课的人下课。
我气喘吁吁地停下休息,后怕地拍着自己有些颤抖的胸膛。
紧接着,我打电话报了警。
等待警察过来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喘口气。
直到气稍微喘匀一些,我才发现,我还一直紧紧攥着李卓敏的手。
霎时间,我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得把她的手撒开。
危机已经过去,我才有心情重拾我刚刚的小情绪。
看见我转身就躲,好,你不喜欢我,你躲我,这没问题。
可是一遇到危险,你倒是别往我身后躲啊!
需要我的时候找我,不需要的时候就装没看见我,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果然,讨厌的人还是很讨厌!
那一刻,我不想再跟她说一句话。
没有任何犹豫,我转身就准备换个位置等警察。
比如说,从楼前换到楼的左面之类的。
反正能离她远点就好。
然而脚还没迈出去,身后那个声音又喊住了我。
我一脸无语地回过头,“又怎么了?”
李卓敏看上去也极其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在我的耐心将要耗尽之时,磕磕绊绊说出一句,“你……有没有卫生巾啊?”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我想说我没有,可我书包里还真揣了一包。
思来想去,我还是别别扭扭地打开书包,把那一包卫生巾都递给了她。
但她却迟迟不接,反而一脸吃屎的表情看着我,还看了看四周流动的人群,搞得像绑匪接头一样。
一股子无名火从我的心底油然而生,我当即就要把手收回来,“不要算了。”
李卓敏立刻行动起来,飞快地将我手上的东西夺下,藏进自己的袖子里,随后匆匆留下一句“谢谢”,转身跑进了教学楼。
我报警时,把露阴癖出现的地方,以及我所在的地方都叙述了一遍。
是以,我只要蹲在这里,等警察过来就好。
但我又怕李卓敏裤子脏了不方便,找不到人帮忙。
这一时半会,警察同志也不会过来……
算了,帮人帮到底。
于是,我还是跑去李卓敏的方向,在一楼唯一的女厕旁,驻足了下来。
李卓敏出来看到我的时候还很惊讶,似乎没想到我会进来等她。
而我看到她终于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我的心也完全放了下来,便不再犹豫,准备回到楼前。
李卓敏愣了一下,随即紧盯着我一路走来,盯住了我,也好似钉住了我…
的鞋。
总之,我的步子没有迈动。
李卓敏的身影越发接近于我,她的表情,在我眼里,也越发清晰。
来到我面前的那一刻,她便有些嫌弃加无语地将剩下的卫生巾还给了我。
我微微皱了皱眉,这怎么好像我是来要这卫生巾的。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于是,我没接,只是侧身去看她的裤子,点了点头,“嗯,裤子没脏就好,看来也不需要我帮忙。”
这下我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她远远的了。
李卓敏顺着我的视线看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愣住了。
眼里还闪过了些其他东西,我没看太懂。
但有一点我能猜到,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误会我了。
不过她愣她的,我走我的。
只是再一次被拦住了。
她对我说,“哎!你等我一下。”
说完,便跑去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一边按着上面的按键,一边转头查看着我的动向。
不多时,她捧着四瓶饮料小跑过来。
她松手得太快,我怕这些东西掉在地上,下意识地伸出手,就莫名其妙地,捧了四瓶饮料。
“你这……”
“今天谢谢你。”
同时说出口的两句话,我却愣住了。
毕竟,我实在是没见过她如此真诚的模样。
至少对我,这是第一次。
只不过这份真诚里,依然带着几分傲娇。
她的声音已经没有刚刚那么颤抖了,但还是有些怯怯的。
语气也很不自然,别别扭扭的,“今天太晚了,改天请你吃饭,这些你先拿回去喝,就当是我的谢礼。”
看着她依然害怕却仍想着答谢我,我都不忍心拒绝她了。
可我也不需要这么多啊……
在我有反应之前,李卓敏便绕到我身后,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一把拉开我背包的拉锁,准备把这些饮料放进我的书包。
然而,当她看到我满满登登的背包后,饶是一直信心十足游刃有余的李卓敏,也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还给了她两瓶,“两个就够了,多了我也拿不了。”
李卓敏还要说什么,我便开口道:“我减肥,是真的喝不了太多,不是故意不收的。”
“那你可以让……”话说一半,她突然顿住了,又露出了刚刚那个我有些看不懂的表情。
随后,她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嘴角,“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