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婳越说越不快,“谁又何曾想到,极方之门怎的如此随意,即便放了小狐狸进来,总也该把我拦住才是。”
“小狐狸?”重九先生手上一顿,“小仙子莫不是从天境一路追到了极方?”
见顾婳点头,重九先生顿着不言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重九先生一脸的黄毛,无论黄毛之下如何神情变换,旁人都看不出,也就声音略显苍老,让顾婳勉强听说他应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翁。
重九先生看着对小狐狸颇为感兴趣,顾婳则不然,她还有更忧心之事。
“听重九先生方才之意,将我带来此处,并非极方大君之命?”
那重九先生虽贵为极方十二先生之一,在外头也是声名振振,但言语行止却颇为和善,是此,顾婳便也问的大胆了些。
“这里是主殿,若无君上之命,我岂敢将你带来此处。”
顾婳心中讷讷,“敢问重九先生,极方大君怎会知道我,将我带来此处又是何意?”
“老朽奉命行事,其它便不知了,何况仙子所问之事,仙子自己难道不知?”
顾婳很懵,极方大君那般的人,她如何会招惹到。
见顾婳懵懵懂懂,重九先生说道,“倒也无需多虑,待见了君上自会知晓。”
重九先生说的确也不假,既然住进了极方大君的老窝,或早或晚,总是会见到极方大君本人。
此前顾婳虽从未见过择尧,却听说过很多他的事迹,这些个事迹堆在一起,也在顾婳心里头堆起了一个择尧的大致样貌。
那样貌和择尧的事迹一般,很是威武霸气,又凶狠吓人。
毕竟只是个大致样貌,总是有些模糊不清,后来她在凡境见到了一个唤作“牛魔王”的,那粗犷又骇人的样貌和她心里择尧的样貌便重合上了。
自那以后,择尧的样子在顾婳心里头便清晰了,看起来与牛魔王相差不多,只更加魁梧,神情更加狠辣。
总结起来,是个十分骇人的样子。
是此,于见择尧一事,重九先生说得轻巧,对于顾婳来说,却绝非一件小事。
重九先生也未久留,如此说完便闪形去了。
顾婳在小院子里转了一圈,竟没见到什么人。这极方囚禁人的法子也是独特的,没有阴冷的大狱,没有青面獠牙的看守之人,倒只有这么个院子并屋子。
顾婳站在小院门前,随手一推,没想院门竟就开了,倒把她吓了一跳。
她左右看了看,不大确定地走出门外,刚迈出一步,便感觉到有一股极大的推力铺压而来,将她掀翻在地上。
顾婳刚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重九先生又出现在小院里头,看到顾婳这般形貌,隔空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老朽想起来方才忘了说,小院设了结界,这结界是个有脾气的,你对它用了多少的力,它便加倍反弹到你身上。”
顾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扯着嘴角笑了笑,“见识过了,脾气确实不小。”
往日悠哉的日子过着,便不觉得修为高低有什么大不了,如今沦为了敌族阶下囚,才领悟到修为有多紧要。
若修为足了,当初怕是还没跑出天境,那小狐狸便被她逮住了,那便不会有后头这些个曲折。
即便换做当下,若修为足了,便没有破不了的结界,又怎会落得被一个结界欺负到头上的下场。
待重九先生走后,顾婳痛定思痛,关上小院门,坐在小院中间,把往日学会又没大练过的口诀心法,都从箱底扯了出来,闭眸凝神,说练就练。
顾婳便如此被锁在这个结界中一连几日无人问津。
除却修习,其他时间小院里是全然的寂静,在天境顾婳就是个喜爱热闹之人,哪里受的住这般孤寂。
如此挨到了第三日,顾婳变幻出来一个桃树苗,在院子中央栽上。
又变幻出一个小粉猪,养在桃树下头。
如此有树有猪,总算热闹了一些。
如此到了第五日,天色慢慢暗下了下去,顾婳修习完口诀心法,便坐到小院中央的桃树下头。
这棵桃树也是个心急的,前两天才栽下去,到了这日已经开了满树的花儿,整个小院里头都飘满了幽淡的桃花香气。
顾婳修习得颇为费神,给桃树底下的小猪君布了些吃食之后,便趴在小石桌上,一晃神睡了过去。
在一片浓浓的桃花香气中,顾婳又睁开了眼睛,看到远处的日头已经滑到山西头。
周围是一片山桃树,野樱树,春日正盛,山桃树、野樱树都憋足了劲顶着红艳艳、粉兜兜的花,有几棵会说话的樱树正在叽叽喳喳地和落在枝头的喜鹊聊天。
顾婳一片朦胧的神识在眼前的景象下,逐渐清醒起来。
自己是在三清山上头,脚下这片土地正是自己原本生根的地方。
今日于她来说是个不一样的日子,做了那么多年的树,顾婳今日第一次闻得到花香,混杂着淡淡的泥土气味,这种奇妙的感官让她雀跃不已。
日头躲到了几片薄云后面,天边一片霞光红云,朦胧间,顾婳见到神女峰似乎动了一下。
顾婳生根的地方,对着神女峰的侧脸,此前的每一日,她只要睁开眼,都会看到神女峰安静地树立在山头,从未见它动过。
顾婳使劲眨了眨眼睛,这一眨更是不得了,竟又瞧见神女峰朝着自己转过头来,神女头上竟慢慢地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脸。
在顾婳被惊得愣神的档口,那女子在霞光中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顿时漫山花树,漫天霞光,都瞬间失色。
顾婳瞪着眼睛,总觉得那女子是在对着自己笑。顾婳心中焦灼的很,很想张开嘴和她说说话。
天边的霞光渐渐淡去,女子眼角竟留下一行泪水,顺着山石滚落下去,不知为何,见到她哭,顾婳心里头也涌起一些涩意,很想伸手替她擦掉。
奈何她还只是一棵树,虽然有了点灵识,但还动弹不得。
看着女子的脸,眉眼间分明是想说些什么,顾婳便越发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