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供奉的高香差不多得有半米那么长,宽度比柳条要上粗两圈之多。
张悯生跪在大殿之上眼睛压根不敢抬起看向面前的神像,心中的愧疚已经无法控制般占据了全身,原本直起来的腰也随之弯了下去。
这香跪着跪着却让张悯生暗自神伤起来,想那时不知为何怎就动了偷盗之心。
过了一会儿观里的其他师兄来大殿上取东西,看见张悯生的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句说道:“怎么?是犯了什么错啊?”
张悯生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敢说自己干的事,这时他只觉得自己脸上臊得慌。
直到高香彻底烧完后已经是下午了,张悯生的双腿已经将近废掉。
此时一连串的脚步声也随之在大殿外响起,张悯生下意识朝外看去。
珐道长慢悠悠的来到了殿内,看见张悯生揉着膝盖反倒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看了一眼人偶便离开了。
“师父……我”张悯生看着珐道长一声不吭地离开,也知道对自己有多失望了。
下午道观里的师兄们从后厨搬出来一个猪头以及半截猪的身子,从剖开的地方流露出一段猪大肠。
张悯生上前问道:“这是要给加餐吗?还是说……”
“晚上要用!”一位师兄回答道。
张悯生听后有些期待地看着众师兄,也帮起了忙一同将其抬进了大殿内。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晚上。
此时大殿内燃起烛光,师兄们进进出出于大殿之上。
张悯生朝殿里望去,那口棺材出现在了大殿中。
见此情景,张悯生一路小跑到了大殿中,近距离地看着摆放在中央的黑棺。
抬头看向正中央的祖师像,下方的供台上摆放着正是那个人偶,身上缠绕着许多黑红的线。
那些黑红色的线不粗也不细,通过缠住人偶的四肢然后延伸到棺材中。
张悯生见状十分好奇地看着那些进入到黑棺里的黑红色线,伸手想要触摸时被一旁进来的师兄给拦住了。
“别碰!小心割伤你!”
张悯生闻言看向一旁,又看了一眼黑红色的线,便把手缩了回去。
绕到黑棺材的另一侧,就看见地上摆着猪头和那具半截猪身。
张悯生只是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黑棺盖子与棺身之间流出些许水迹。
于是凑近仔细看着缓慢往下流淌的水珠,张悯生看这一幕有些不可思议,便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师兄的动向。
见其正背身对着自己,张悯生立刻用手擦去了棺身上淌下来的水珠。
用手指揉搓着并放到了自己的鼻息前闻了起来,一股中草药的味道瞬间袭来,其味道也刚刚好可以被人识别出来。
张悯生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中草药的味道怎么出现在黑棺中?!”
就在此时珐道长带着其他师兄也进入到了大殿中,珐道长随即看了一眼张悯生,眼神中更是充满了严肃。
“马上子时了,准备开始吧!”珐道长对着众人说道。
天上的月亮刚好高照于大殿中央的黑棺之上,从黑亮的漆皮上倒影着月光。
一位师兄手里拿着一个有些发黄的古籍来到大殿中央门口,面对着黑棺念念有词着。
而两侧的烛火随着师兄每鞠一躬,便随之向上窜了一下火苗。
张悯生此时也出了大殿,依然可以明显感受到气温的变化。
珐道长转身看了一眼庙门口的方向,有些急切地说道:“要来了!咱们可是得快点,与阴差抢人可不是容易的!”
说完念诵咒文的师兄加快了自己的语速,“……黑白无常避其道,阴兵挡路不给开,阳间寿辰已尽,阴间续命五年,生死簿上增阳寿,地府阴差莫插手!”
随后轮到珐道长上阵了,他将接近大殿门口供桌上的那碗插着香的小米拿在了手里。
并在原地踏起了罡步,嘴里念念有词道:“地府鬼司,吾徒借命……”
站在一旁的张悯生在此时听见了很大的锁链碰撞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声音却好像停在了道观里面了。
张悯生听见这动静慢慢撇过一些头的位置,几乎是用余光看的。
果然就见正中央的位置,站着一黑一白两个人一高一低、一瘦一胖,白衣服的人头戴高帽,可以依稀看见红色舌头从脸的位置漏在外面。
张悯生见状后背瞬间直冒冷汗,随之赶紧将头转了回来。
一名师兄将一只被红布蒙着眼的活羊牵到了珐道长的跟前,只见珐道长将那只羊弄到殿内,将供桌上的黑红线缠绑在了人偶和那只羊身上。
“*山老祖,法脉相传,徒儿珐**由此借羊之命五年,天月朝地,精灵华采,地府求命魂灵:白逑生于**年*月*日*时,卒于**年*月*日*时。”
珐道长说完将手中的小米碗直接摔碎了,小米中还埋着一些别的物件也一同散落在了地上。
接着珐道长将自己的两只手,分别放在了那只蒙着眼睛的羊和人偶的头上。
嘴里接着继续碎碎念着,不多时那只羊有些站立不稳了,随后直接成卧着的姿势瘫软在了大殿的地上没了动静。
此时张悯生余光看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已经从他身边进入到了大殿中。
而且那二位似乎还在互相说着话,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张悯生见状只好抬眼看向大殿里的别处地方,珐道长给在大殿外的师兄使了个眼色。
那位师兄见状赶紧说道:“今于丑时之前迅速归位,返阳承命!急急*。”
说完将手里的令旗丢到了大殿内,转了一圈接着说道:“阴差无常,速回地府禀报,命已续不得再次前来惊扰!急急*。”
再次将一面黑色的令旗扔到了大殿中,随后对着大殿鞠了一躬。
张悯生依旧用余光关注着黑白二位的动向,不过在第二个令旗扔到地上的时候,这二位便直接转身出了大殿离开了。
张悯生见状看向棺材,只见一股烟状物随着黑红色的线进入到了黑棺中。
不一会儿棺材里发出了声响,珐道长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便说道:“开棺!”
张悯生闻言赶紧上前,帮众师兄一起将棺材盖给搬开了,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充斥在了整个大殿内。
接着月光张悯生看见棺材里面全是水,与此同时水中窜出一个人。
没等张悯生反应过来,就见其被几位师兄将他从黑棺中搀扶到了大殿的地上。
张悯生愣神了好久才缓过来,定睛一看根本不是白逑原来的样子。
他浑身湿哒哒的,一位师兄将一整块毛巾直接裹在了他的身上。
“欢迎回来!”一位师兄看着回魂的白逑说道。
回了魂的白逑点了点头看向了张悯生,并冲他笑了笑。
“白逑!?真的是你吗?”张悯生见状上前问道。
“是啊!可能长得和原来的我不一样了!”回了魂的白逑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说道。
张悯生闻言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幅新的躯体,说道:“确实不一样了,但你回来了就好!”
白逑点了点头没再吭气。
然而珐道长在这时开口说道:“好了!今天大家辛苦了!让回归的白逑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完,便让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张悯生起了个大早来到白逑的房间敲了敲门,发现门居然被锁上了。
敲了好一会儿,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别打扰他了!他刚回来需要休整!”珐道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悯生回头看去又看了一眼白逑的房间说道:“哦!……”便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儿!
晚上准备回房休息的张悯生,竟然看见白逑的房间亮起了烛光。
便有些惊喜的上前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张悯生在此时似乎听到了一些翻书的声音。
便扭头看了一眼四周,确认珐道长不在身边时,敲响了白逑房间的大门。
里面翻书的声音在此时却戛然而止了,不知为何烛光也随之熄灭了。
张悯生见状有点儿迟疑,便再次敲响了房门。
可是等来的却是一片死寂,于是张悯生接着拍着门,并说道:“是我!张悯生!”
房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见此情景张悯生也只好作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半夜张悯生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这种惊醒是毫无征兆的。
过了一会儿屋顶传来声响,像是有人在走路。
张悯生翻来覆去听着这个声音无法入睡,便起身出了屋查看起房檐之上的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却把张悯生吓了一跳,就见刚回了魂的白逑竟然四肢朝地的在屋檐上攀爬。
不多时又盘腿坐在了屋檐之上,面对着月光但却背对着张悯生。
张悯生见此情况也是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出声惊扰。
只是站在房檐之下,望着房檐上的白逑伺机而动。
屋檐之上的白逑似乎是在吸收月光,一只小鸟从他身边飞过时,他居然一把将其捏死了。
最后居然喂到了他自己的嘴巴吃掉了,这一幕将张悯生一惊也不敢继续看了,直接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并上了锁。
接下来的时间中,白天一直不见白逑的身影,晚上也是偶尔会看见他出现在屋檐之上。
张悯生也没敢将自己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给任何人说,只是在心里默默期盼回来的是白逑。
又过了一个星期,白逑终于在白天现身了。
很多师兄都与之攀谈着,唯独张悯生离着他远远的。
直到中午张悯生正在吃饭,白逑端着饭碗直接坐到了张悯生的对面。
“怎么了?我看你都不带了搭理我。”白逑看了一眼张悯生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没吧!”张悯生有些敷衍的回答道。
白逑见状也只是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害怕我?毕竟出了这档子事儿还能复活,肯定会让人胆怯的。”
“还好吧!我觉得你需要休息,所以就没有打扰你。”张悯生闻言说道。
“这样啊!”白逑笑了笑,看着张悯生说道。
看着白逑正在吃饭的样子,和正常人在无二异了。
有些怀疑自己昨天晚上看到的场景是否真的是白逑所为,但看着白逑已经完全不同样子,内心难免还是会有些不好受。
吃完饭,白逑带着张悯生来到自己的房间,然而房间中央放着正是那口黑棺。
张悯生见状有些不想进去了,但耐不住白逑再三要求下,只好硬着头皮进到了他的房间。
“这两天我看书,觉得这两本不错的!你要拿去看看吗?”白逑说道。
就这样,张悯生渐渐和这副新皮囊成了朋友。
又过了几天,一直被珐道长忽视的张悯生,这天却被珐道长给叫住说道:“中午吃完饭来找我!”
张悯生愣了一下点了点没吭气。
到了晌午,张悯生出了饭堂来到了珐道长的房间敲响了门。
“进来吧!”从屋里传来。
闻言便进了屋,一进来就看见珐道长正画着符,他看见张悯生进来便说道:“先坐!”
过了一会儿,珐道长停下来写符的动作,转过身子看向张悯生说道:“你多久没回家了?”
“好几个月了吧!”张悯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珐道长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这般啊!那你想回去吗?”
张悯生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特别想,那个家已经可回不可回了。”
“今天晚上观里有点事儿需要处理,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的话,你可以回家待一段时间再回来。”珐道长闻言说道。
“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啊。”张悯生回答道。
珐道长站起身坐到了张悯生的旁边继续说道:“这两天阿拉穆可能要回来了!周边的村民都反映自家牲畜老是死,而且成群的树木接着枯萎!”
“因为你刚来很多事没有见识过,所以也是为了你好。”珐道长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用了!我不回去!我既然认你当师父,就说明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张悯生闻言说道。
珐道长见状拍了拍张悯生的肩膀说道:“好吧!那今天晚上你留观吧!对了,顺便照顾一下白逑!”
“好的……白逑不是好了吗?”张悯生闻言说道。
“他这两天还是不能长时间暴露在太阳光底下,因为他这具身体是已经死了的人的,所以三魂七魄都有损伤需要调养。”珐道长说道。
二人在房间里聊着天,似乎已经原谅了张悯生的错误。
“好吧!师父”
“还有就是晚上你看见白球任何行为不要去阻止,这点你得记住。”
“但是我在想,你的意思是现在白球所占有的这个身子其实是具尸体吗?”
“对!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能完全说是尸体,因为这个人死的时间并不长!”
“这样啊!师父”
“嗯!今天晚上刚好是十五,可能会有鬼魂来抢占白逑的身体!也有可能会把白逑当成一个死人!所以你得小心一些。”
“好的师父!”
珐道长闻言将饭桌底下的一坛东西递给了张悯生,接着说道:“也许会多走几天,所以你每天晚上往黑棺中倒入一些即可!”
“这是什么?”张悯生接过罐子看着并问道。
“调和之用!”珐道长敷衍了事地说道。
张悯生抱着罐子就出了珐道长的房间,并将罐子放到了自己的房间中比较隐蔽的地方。
到了晚上一阵嘈杂声将张悯生给吵醒,看了一眼天色:“糟了!我怎么给睡着了?”
急忙起身将罐子抱了出去,来到白逑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房间大敞着里面一点光也没有,黑黢黢地让张悯生有点望而却步。
于是在给自己打了打气之后,便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张悯生摸索着将罐子放到桌子上,回房拿了一根蜡烛并点燃了。
再次来到白逑的房间后,烛光瞬间点亮了周围的情况。
看着那口没有盖棺盖的黑棺,张悯生转身将罐子里的东西倒进去了一些。
里面依旧是好多的水,用烛火探照时居然看不到底,好像整个棺材里装的全是血水一般。
张悯生没敢继续逗留抱起罐子拿着蜡烛就出了屋,下意识还看了一眼周围的屋檐之上。
可是并没有看见白逑的身影,张悯生见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有惊无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张悯生长舒了一口气,刚准备接着睡觉就想起了珐道长的话,便又出了房间来到外面。
抬头看着周遭所有的屋檐却看不到白逑的身影,张悯生见状有些不知所措了。
在观中各处寻找着白逑,可是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于是又回到白逑的房间,举着蜡烛来到那口黑棺前问道:“白逑……你在吗?”
原本黑棺中平静的水面泛起了些许涟漪,这也使张悯生凑到了近前查看起来。
“白逑?!”张悯生盯着水面再次问道。
忽然被浸没在水中白逑直接起身突脸,脸上还躺着血水从脸颊流淌到了棺材中,这一幕吓得张悯生直叫唤。
同时张悯生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床上。
“原来是个梦中梦啊!”张悯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道。
于是看了一眼被自己放置在隐秘角落里的罐子,便起身抱起那个罐子出了屋直接来到了白逑屋中。
屋里摆放着许多蜡烛,将整个房间照的通亮。
而那口黑棺上贴着一道符纸,不知是什么作用。
张悯生见状敲了敲黑棺材的棺材盖,没想到里面却给了回应。
不多时棺材被张悯生推开了一条缝隙,由此准备倒入罐子中的东西。
没想到一只眼睛从推开的缝隙中看向了张悯生,“你干嘛?”随之一段声音从黑棺中传出。
张悯生刚想开口便看见白逑看了一眼门外,眼神透露出一丝惊恐便自行将棺材盖给合上了。
“不是……我要给你上药!……你怎么……”张悯生一阵无语无意也看了一眼门口,这一眼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低着头的女人。
“喂!你怎么进来的?”张悯生说完凭着自己的感觉就知道站在门口的这东西它不是人。
黑棺处再次传来声响,张悯生看去居然又拉开了一道非常宽的缝隙。
没等张悯生留意便被白逑拉进了黑棺中,紧接着快速闭上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