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先捉一只蝉,把它饲养起来,这样也就不用夜夜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阴森森的地方吹冷风了。
“嘿嘿,好久没捉过知了了!也不知道我的本事退步了没有。”程慕枫这时忆起了小时候在村庄里和几个小伙伴一起捉知了的场景,一股思乡情绪在心头蔓延开来,令他有种想大声叫喊的冲动。
程慕枫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便开始准备捉蝉了,只见他踮着脚尖,提着灯火,循声向着蝉鸣声密集的地方行去。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蝉鸣声似近实远,每当他以为靠近了的时候,马上又会发觉蝉鸣声的源头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不知不觉间,程慕枫已经进入了山林的深处。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此前杜闻窗带他走过的最远处。起伏不定的蝉鸣声这时也完全沉寂下来,月色暗淡的三更午夜,此刻已听不见一点儿声响。
微微吹起的夜风令程慕枫生出一丝凉意,而在他转身想要沿路返回的时候,手中握持的灯火却突然熄灭了!
十四岁少年的心里略微咯噔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借着仅存的一缕月光摸索着徐徐下了山路,第一个观蝉的夜晚,就这么结束了。
翌日,程慕枫又一次睡到了正午,醒来后,把桌上的早午膳吃了个精光,躺到床上,却再无半分睡意。
“好无聊啊!白天睡醒了吃,吃饱了还要再睡,这岂不像是一头猪的生活?”程慕枫想着,却也无可奈何,师公交代过,这种昼夜颠倒的作息至少还得持续一个月才能结束。
“好望台如今也去不了了,倘若再遇上个蛮横的小师叔,可不是每次都会有青梅师姐来帮忙解围了。”程慕枫心里一阵烦躁,起身下了床,走到书架旁边,随意地翻阅起了堆放着的书籍。
程慕枫刻意地避开了那些拳法腿功的武学籍册,他已下定决心,遵从娘的意愿,不学武功,不踏入江湖。
但翻看了多本琴谱、医典等百科门类的书籍后,他又感到有些枯燥无味。突然,他想到了昨晚观蝉的情景,暗忖着,夜晚观蝉,固然可以隐身黑夜,倾听蝉声,但同时也失去观摩其体相的契机。如此,何不趁此白昼,暗访窥见之。
程慕枫刚一打定主意,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慢稳健的脚步声。昨晚观蝉过后,他的听力似乎提高了不少。
来者何人?无须多猜。肯定又是师公杜闻窗来查昼了,程慕枫蹑手蹑脚地回到床边,躺上去后,拉过被子,还有模有样地打起了鼾声。
房门轻轻地被推开,探进来一个白发冉冉的脑袋,微眯着眼睛盯视了一会,而后合上了门扇,轻缓离去。
这是收徒之后杜闻窗每天的必修功课,送早饭,查寝,送午饭,查寝,共进晚膳,叮嘱夜间观蝉的注意事宜。昨日如此,今日如此,此后一个月的观蝉阶段,当一往如此。
确定师公已经走远了之后,程慕枫立马跳下睡榻,把长条楠木枕塞进盖被里,伪装成他睡在床上的样子,之后飞快地跑出房门,步入昨晚的山路。
多日攀爬好望台的体质锻炼,使得程慕枫现在的体格素质远远好于上山之前的自己,跑了很长一段山路之后,程慕枫小喘了一会便又开始向前行进。
只是不多时他就感到了几许失望,正如师公此前所说,夜晚才是这类夜鸣蝉活动的高峰期,因为他自上山行走到现在,竟连一声蝉鸣都未曾闻听到。
“白瞎了这么多功夫,徒增几分劳累。难怪师公一连两天都要来午后查睡,他或许就是预料到我会耐不住性子白天来到这里吧?”程慕枫若有所思着。
回到单间,程慕枫百无聊赖之下,终于还是躺回到了床上。
此后的几天时间里,程慕枫也没能收获很大的观蝉心得。唯一改变的是,白天的时候他渐渐可以沉稳住少年好动的性子,安然入睡。到了夜晚,也愈发能够精力充沛地去追寻蝉鸣声的源头。
这样到了第十日夜半时刻,程慕枫一如前几日那般准时出发,行走在上山的路上,一路追寻蝉音。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这天夜间,他终于收获了一只膜翅受损的蝉儿,当晚的月色似乎也显得比往日明亮得多,银色光辉投映下,程慕枫摘取下一片桦树叶子,小心地把蝉包裹好,这便下山离去。
第十一日清晨,程慕枫早早地醒了过来,桌上已摆放了今日的早膳,显然师公已经来过。但是此时的他已无暇关注于此,快速取出昨晚安置好的观摩对象,置于餐桌之上,一边吃着早膳,一边仔细观察着这只蝉儿的体貌特征。
夜鸣蝉,天徽山所特有的一类蝉的品种。性喜静恶躁,栖于昼而作于夜,生四对膜翅,形状几同,故其速极敏,头部尖而突出,具有一定攻击性。
然而,此刻在程慕枫看来,却是与儿时和伙伴们一起捉来的知了别无二致。唯一看起来显著不同的便是,这种夜鸣蝉生有四对膜翅,也难怪速度远远超过其它寻常蝉类。
早膳吃完了,程慕枫对这只蝉儿的观察也暂时告一段落。他似乎略有几分失落,躺在睡榻上几个翻滚,一直没能入睡。午间食讫,他又动起了出去走走的念头,这一次,他毫无目的地,完全是随心而动。
程慕枫不期然间来到了七师叔公何生亮的座峰范围,望见眼前的一座海拔不下好望台那处的陡峰,不禁生发出一种想要登顶瞭望的念头。
他脚步轻盈地行进了片刻,迎面而来一个玉面华冠,手持一柄折扇的俊朗青年,那青年似乎要比此前遇到的庞麟还要大上一两岁。程慕枫不敢怠慢,连忙抱拳施礼。
“三代弟子程慕枫,这厢有礼!”
程慕枫没有称谓青年,好望台上偶遇庞麟的事给他长了个记性,他此刻并不能确定眼前这名青年的代别身份。
青年听到“程慕枫”这个名字后,似乎怔了一下,随即绕着程慕枫转了个圈,细细打量一番,而后面露笑容道,“原来是慕枫小师侄啊,我叫庞瑾。”
程慕枫心道,“又是一个姓庞的小师叔,莫不是这天徽山上所有二代弟子都是姓庞吗?”
程慕枫闪过一旁,道,“原来是庞瑾师叔,失敬失敬,师叔,你请先行!”
庞瑾一把展开折扇,扇动几下,脸上笑意不减,徐徐道,“哎,不着急不着急,相逢便是缘分,今日初次相见,慕枫师侄何不展示一下自己上山后都学到了哪些本事?也好让师叔开开眼界!”
程慕枫心中暗暗叫苦,“这两位庞姓师叔不仅面容有着几分神似,竟连说话的方式都如此相近,看来我今天又要遭受一番刁难了。”他不禁想到了笃青梅,只是此刻这位青梅师姐如何能知晓他身陷窘境,又如何能马上赶来现身相救呢?
少年坚韧心性再现,只见他脚下动了两步,面向庞瑾,沉静道,“不知师叔想如何考较慕枫,悉听尊便!”
庞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神色,但依旧平静地道,“杜伯伯久未传艺,平日里也不轻易展露步法,今巧遇慕枫师侄,就请师侄演示一番蝉影步法如何?”
程慕枫只得如实说道,“蝉影步我,我还尚未修习,所以……”
庞瑾闻言哈哈大笑,接着道,“即便尚未习步,脚力功夫这些天也磨砺得差不多了吧?总不会一直在捉蝉儿玩耍吧?”
庞瑾此话只是随口调笑,但在程慕枫此时听来,却正是说到了实处。但他又如何能这般应承下来,只见他硬着头皮回道,“自然差,差不多了,这些儿天就一直在训练脚力呢?”他想着,这些天夜里上山下山,也没少折腾,再加上之前在谷叔公那边居住时每日往返好望台的磨练,在不使用轻身步法的情况下,未必就会输给眼前的这位师叔。
“只是庞瑾究竟会不会使用轻功呢?”程慕枫暗暗思忖着。
正对面的庞瑾仿若看穿了他内心想法似的,轻言说道,“我不用轻功,你我二人同时于此向上攀行,先到峰顶者胜出,如何?”
程慕枫此时也生出几分豪气,回应道,“那便如此!”
二人并肩而立,同时起行,出乎意料地是,程慕枫居然很快在第一个坡头甩开了庞瑾,处在了领先的位置。
但是身后的庞瑾似乎胸有成竹,毫不在意,依旧保持着速度向上行进着,右手还不时地展开折扇,轻轻扇动着。
程慕枫在前面一个劲地攀行,他心里有着几道声音在不断回响着,“慕枫,你年岁尚小,又未曾习过武,如何能比得过他,方才我不过是借机支开他,你不必把这当做一场比试,毕竟,这本就不具有公平性!我们这也不是临阵脱逃,这叫智斗蛮横师叔。”“嘻嘻!”“嘻嘻!”“嘻嘻……”
“不……”
程慕枫的内心深处发出了一声呐喊,“我不要再躲避,更不能依靠在别人身后,我要赢,我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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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的书友们,你们好,这里小君提前预祝大家端午安康!
端午将至,明天就不更新正章了,但是会发一章[作品相关卷]章节,交代一下关于季生瑜与何生亮同父不同姓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