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楠冷声回道：“坐到被告辩护席上。”
“什么？”顾北不明所以。
张英楠表情蒙着一层厌烦，“你这次是被告辩护人参加的庭审，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要坐在旁听人员的席位上？”
顾北愣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申请成为被告辩护人了？
“请你参加庭审的时候，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张英楠说完看向其中一位法警，“带他入座。”
顾北抬手，“稍等，我从来没有申请过被告辩护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张英楠拿出一张文件，“这是法院的批复，以及你申请时候填写的信息，还有你的亲笔签名。”
顾北扫了眼张英楠手中的纸张，试探性地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张英娜将文件递给法警，“给他。”
接到文件后，顾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张批复。
个人信息完全正确。
申请时间就是他申请第一场旁听人员的日期，精准到几分几秒。
因为当时申请两场旁听是同时进行的，所以提交时间是一样的。
最后的签名，也和他签名的笔迹一模一样。
单纯只看这张批复，那就是他自己申请才会有的批复..
可是顾北百分百确定，他从未申请过被告辩护人的身份。
他申请的只是两场旁听而已。
那这张批复.....又是谁替自己申请的？
或者说.....
是谁替他伪造的？
张英楠见顾北迟迟不行动，催促道：“快点入座，你一个人，难道要拖着整个庭审的进度吗？”
顾北欲开口拒绝。
但转念一想，正规批复的文件就在这里，张英楠亲自拿出来的，上面的章市法院自己的章，他们不可能不认得。
自己现在哪怕是说破天，也没有用。
而且.....
能越过本人，弄到一张真正的批复，这个人一定是法院内部的人，地位还不低。
这个人在暗处，自己在明处。
想知道这个人的目的，他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北将文件归还给法警，并未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了被告的辩护人位置，顺便看了眼被告的名牌。
吴昌亮。
说来谁信，自己一个被告辩护人，也是在这一秒才知道被告的名字。
顾北屁股刚坐下，就感受到一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目光。
他顺着这种感觉看了过去，正碰上对面当事人赵晨的视线。
赵晨一头碎发白了大半，看起来格外颓废憔悴，可那双眸子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凶恶，异常变态。
顾北微微皱眉。
这家伙.......怎么有一种想致自己于死地的感觉？
顾北这会儿多少有点无语。
这件事明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莫名其妙他就变成被告的辩护人。
这也就算了，怎么对面的赵晨对自己的敌意这么大？搞不好把自己当成了帮凶.....
还有上面那个——张英楠。
从他入庭开始就对他态度不是很好。
整个法庭看下来，他几乎得罪过来了个遍。
顾北此刻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腹背受敌”。
唯一一个因为顾北的到来而觉得开心的，就只有他身边的被告吴昌亮。。。。。
吴昌亮听到顾北成为自己辩护人的时候，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灯泡，突然间就亮了起来。
顾北余光扫到吴昌亮一直盯着自己看，便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自然遮住嘴巴，问道。
“你不是想死吗？认罪伏法，你就可以直接判死刑了。”
吴昌亮闻言，先是一愣，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啊，是.....我刚开始想死，但是现在，我惦记家里人，又不想死了。”
顾北端详着吴昌亮的面庞，仔细回忆起事实回放中他的样子。
大约几十秒后，顾北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不是吴昌亮。”
吴昌亮随即应声：“我就是吴昌亮啊，警察怎么会抓错人啊。”
顾北注意到吴昌亮的喉结出现了非常细小的滚动。
他淡淡一笑，瞬间了然。
吴昌亮回的这句话和他的这个细微反应，恰恰证明他不是真正的吴昌亮。
一个人，本人，在别人突然发出「你不是你」的疑问时，第一反应应该是——「我不是我，那我是谁？」。
而且表情一定带着玩味和惊讶，而不是乱眨眼睛，强行掩饰自己的慌乱。
因为他确信，他就是本人，他就是他。
他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和他一样，更不会画蛇添足的说一句「警察怎么会抓错人」。
顾北似笑非笑地看着吴昌亮，“是啊，警察怎么会抓错人。”
谁会在犯罪分子明明就是长着犯罪分子的模样时，提前想到警察会不会抓错人的这种可能？
那自然是.....一个知道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和犯罪分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知情者。
在事实回放的现场，顾北看到的那个吴昌亮在杀了赵先生之后还可以自在地上个厕所，状态，动作，和一个正常男人平常上厕所的习惯没什么两样，可见那个吴昌亮心理素质极其强大。
心理素质达到这种地步的人，性格必定属于阴沉的类型。
用一个通俗易懂的词来说，那就是沉稳，极其沉稳，甚至可以说是冷血。
这种类型的人，对于提前决定好，且已经付诸行动的事情，决不会轻易反悔，更不会在法庭之上，丧失理智求助自己。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顾北沉声开口：“吴昌亮是你的双胞胎兄弟。”
吴昌亮眼皮不停抖动，嘴角挤出一丝弧度，“哥，你想多了，我们家就我一个。”
顾北并没有立即反驳「假吴昌亮」，而是随口道。
“替人顶罪，属于包庇罪的范围，大约三年到十年不等，只需要坐牢，不用死。”
“可杀人犯......就只有死路一条。”
吴昌亮听后，眼神动摇，沉默不语。
顾北压低声音，继续道。
“在牢里待几年，出来的时候，外面就变了天了，威胁你的人....很可能就再也威胁不到你了。”
“可是.....如果你帮别人算计我......”
顾北转头盯着「假吴昌亮」的眼睛，嘴角带笑，可眼中却透着十足的威胁性。
“你卧床的父亲，和你两个孩子，就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从眼前这个「假吴昌亮」开局认出自己，要求自己帮他辩护，到自己发现「假吴昌亮」的真实身份，再到最后张英楠拿出那张辩护人的批复。
这明显都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先给「假吴昌亮」看了自己的照片，交代了一些事，让他在开庭的时候就认出自己。
之后，又在庭审过程中，让张英楠拿出自己申请辩护人的批复，自己临时改变角色再次成为被告辩护人。
这些.....全是同一个人安排的结果。
摆明了是一个坑。
如果自己没有实施回放功能，万一自己不够敏锐，没有发现当庭的吴昌亮是个假货，没有发现这个案件其实是一场实锤案件，没有任何的反转。
然后特意安排这些事情的人给自己一点好似能翻案的线索，自己发现了，就开始巴巴地在这儿辩护，结果最后发现，还是实锤。
就算自己发现这个认罪的「假吴昌亮」是假的，但是他和他双胞胎兄弟之间的犯罪是真的。
赵先生确实是吴昌亮所杀。
不管是帮助赵先生自杀也好，还是什么，反正吴昌亮就是杀人犯。
一个是包庇罪，一个是杀人犯。
哪怕自己什么都不说坐在这里，给一个确定的杀人犯和一个包庇罪的犯罪分子站桩。
那他这个「某富二代干扰司法」的说法不就更加实锤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对他不利。
外加「订婚强奸案」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两件事情加在一起，他对外的名声只会更臭，网络上的对他的抨击也会加剧.....
这不是坑是什么？
这是大坑！天坑！
「订婚强奸案」的事情引起的舆论尚且不足够将爷爷顾威推到公众面前，可成为一个实锤杀人犯的辩护人，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顾北此刻就能想象出来，网络上那些看客会用什么词语形容他。
权势滔天？
社会败类？
一丘之貉？
司法杀手？
网上的舆论只会比这些还要遭。
既然顾北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他自然不会在为这个「假吴昌亮」有任何的关系。
他不仅不会做他的辩护，他还要将这两兄弟全部绳之以法。
只有把这两兄弟全部送进去，他才能从这个天坑里跳出来。
就在顾北准备开口当场拒绝这个辩护人身份的时候......
「假吴昌亮」突然站了起来，“审判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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