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女们一致把矛头指向小晚当然是有多重原因的。
这不仅仅是流言满天飞的结果,更是在赖以生存的食物急剧减少之后所引发的群体性恐慌。
或许只有“真正饿过肚子”的人才明白,死亡并不可怕,甚至被韩家捉去严刑拷打大卸八块也不过痛苦分分钟,唯有饥饿,才是这世间最折磨人的东西。
饥饿能使清骨高士为五斗米折腰,饥饿逼迫贞洁圣女岔开双腿,饥饿甚至足以左右一群人乃至一个时代的价值观。
小晚年纪不大,但她从小生长在腹谷,长期饥饿、缺少营养而导致发育不良的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小晚擦了擦额头上的血——她至少看见人群中有不下十个人盯着自己的血在咽口水。
“老阿奶,光蚀地吃食产量减少,或许是幺九惹的祸。”
“幺九?那是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小晚只知道幺九原是光蚀地下深处的怪物,带我飞进腹谷找到老阿奶您的也是它……”
小晚话未说完,四周人群中发出一连串嘘声:
“这小婊子不但是个丧门星,还在一天山学会说大话了!吹的牛一个比一个大!”
“就是!光蚀地下有妖怪?咱们姐妹在光蚀地采摘吃食也有不少年了,哪里见过妖怪了?有妖怪还不早把咱们给吃了?”
“都是屁话!一听她就是欺骗老阿奶,即便是妖怪,还能听她指挥带她飞吗?这小婊子以为自己是谁啊?!还真把骗术当真的来唬我们了!”
“哼!她还有个姐姐吧?两姐妹简直一个德行!一个被选去韩家过好日子还想跑,另一个鬼话连篇更不是好东西!”
“老阿奶!没什么可说的,她是丧门星!杀了她咱们才有好日子过!”
“对对!杀杀杀!”
老阿奶环顾四周,狠狠将拐杖一杵:“我说了,腹谷的规矩是活人不得自相残杀!”
人群中不知哪里冒出一句杠话:“您还说过咱们只能吃死去姐妹的肉!”
立刻有人附议:“对!老阿奶您回去休息吧!咱们保证不吃‘活人’肉!”
老阿奶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又使得她佝偻的身子显得更加沉重。
小晚瞪着周围几近癫狂的人们吓得瑟瑟发抖,她意识到若是再不说些什么恐怕老阿奶也压不住这群饿鬼:
“老阿奶,我……我愿去光蚀地求那怪物幺九,它定会听我的!”
不得不说这番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就连老阿奶都半信半疑起来:“你?……小晚,它真会听你的吗?”
小晚鼓起勇气,大吼一声:“能!我饮过仙人之血,幺九定会听我的!”
人群忽然冷静了几秒钟,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老阿奶甚至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小晚的脑袋:“仙人?……孩子啊,你……你从一天山千辛万苦回到腹谷,难不成已经疯了吗?……”
小晚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身上有仙人之血!!真的有!!!……幺九!!!幺九!!!你能听见我吗?!”
除了人群的嘲笑声之外小晚什么都没听见,甚至老阿奶持久而剧烈的咳嗽声都比她的回音更加响亮。
围住此地的贱女们越来越激动,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动手去拽老阿奶,一边嚷嚷:
“老阿奶,你就别管了,咱们腹谷不收留疯子!再说她可是勾结白头军乱党的罪魁祸首!”
“食物本来就不多,当然得留给干活的人!这小疯子细皮嫩肉也扛不了几斤柴,为何要分一口给她吃?”
“是啊!与其把她赶走,倒不如让她‘请大家吃顿热乎’的,咱们也好多活几天!保不齐韩家什么时候就又回来了!”
“说的对!马上要操日了,能不能活到明天谁知道呢?!先填饱肚子再说!”
纷杂而尖锐的人声中,小晚的心情低落到谷底,她觉得自己这下死定了。
唉,可惜啊……还没等到姐姐回来!
若有姐姐在,定不能让这些家伙欺负我!
姐姐啊!姐姐……你到底在哪里啊?……
小晚眼睁睁看着老阿奶被一群人强行搀走,身材矮小的老太婆最后一边咳嗽一边喊出含糊不清的话好像是:
“活人不能自相残杀啊……不能啊!……吃了活人……我们就……就……不是人了……”
老阿奶的声音埋没在鼎沸的人群中之后,恐惧、彷徨、失落、愤怒、压抑……无数可怕的感觉朝小晚一股脑地压来。
忽然,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一道奇异的光在脑海中炸响:
“我听到了你的请求,我想你和夜十三一样也应该能接受‘交易’吧?”
小晚愣住了,她朝四周茫然大喊:“幺九?!是幺九吗?救救我!!!”
她的疯样惹得贱女们哈哈大笑,人们一拥而上将绑了起来。
小晚奇怪的没有反抗,因为她的耳畔正响起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天音:
“救你?她们并没把你怎么样啊?”
“她们要吃了我!”
“那样也没什么区别,你还是你,只不过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而已。”
小晚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我听不懂!”
“嗯,你还是考虑一下交易吧?我现在需要一个容器,你——或你身边的任何灵智型生物都可以。”
“容器?是什么?……能救我吗?”
“嗯,容器,或者‘器’。说的简单一些,因为我现在只是元素质原始核形态,无法一次吸收几部武装不同性质的魔能,所以我需要一个足以写入大量术式源率的载体。作为交换嘛,我能让‘器’几乎保持永恒存在的状态。”
“永恒存在……的器?就是……不会死?”
“是的,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从此以后器就得一直和我在一起,直到我完成任务。”
有那么一刻小晚几乎就动心了,但是她的心头闪过一个人的脸,姐姐!
“不!我不能答应你,我要在腹谷等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唔……是她吗?”
几乎如同魔法一般,小晚与疯狂的贱女们之间出现了一张只有她才能看见的“光图”,上面的人正是姐姐!
“姐姐?!……姐姐!!!幺九,你是哪里看见她的?!我姐姐还好吗?”
“那是好些天之前了,在一天山的镇子里。当时我跟在夜十三后头,见到他在一处地窖内救了她。嗯……等等……好像……”
幺九的话突然停止,紧接着小晚面前的“光图”突然跳转到另外一个画面,变得生动了起来。
那是夜十三天瞳视野内所见到的景象。
一盆被煮熟的肉!
“喏,从物质基质的源率来分析,这几堆物质基质与你有九十巴仙以上的完美重叠,应该是你的姐姐吧?幸亏夜十三身上的通路很多,而且那些源率几乎与我同步,所以才能得到这些实时术源……”
幺九还在唠唠叨叨说一些小晚听不懂的,但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小晚的世界,或者说她整个人生的存在意义,统统被那盆肉上某一截断肢表面那凄美的纹线图案占满了。
整个世界陷入可怕的寂静,无声无色无相。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一声:
“幺九,我愿成为你的‘器’!”
“全心全意吗?我需要得到你完全的授权,这是不可逆的操作哦?”
“全·心·全·意,余·生·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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