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膀胱发出一阵阵的警报,王霏霏终于仍未被这强烈的尿意憋醒。两只眼睛黏得像涂了 502胶水,她干脆也懒得睁,凭着身体记忆就摸到了卫生间。
她习惯地先去寻找马桶的冲水按钮,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墙壁上挂着的淋浴喷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而浴缸则像个巨大的黑窟窿张着大嘴。
“我滴娘哎,马桶被邻居老王家狗叼走了?”她跳着踢踏舞在原地转圈,睡裤差点被扯成流苏,她大声嚎叫,“救命啊!实在憋不住了,不会真要我要在浴缸里直播‘黄河泛滥’吧?”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爸爸“啪”地按亮了墙壁上的灯,刺眼的光线扫过王霏霏扭曲的五官和不停扭动的双腿。妈妈盯着她头顶的鸡窝头,:“小祖宗!厕所在一楼,您在这儿抖啥呢?
王霏霏瞪着墙上褪色的瓷砖,突然感觉世界观正在崩塌。
等她百米冲刺到楼下卫生间解决完人生大事,再次回到二楼,推开卧室门的瞬间,瞳孔地震——原本 ins风的白色纱帘,变成了土味十足的深粉色蕾丝窗帘,上面缀满的廉价蕾丝像极了外婆的桌布。欧式大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窄窄的单人床,上面铺着她幼儿园时期的同款凉席,凉席边缘的流苏都快磨秃噜皮了。
爸!妈!你们是不是要开直播,所以把我的卧室改造成‘乡村爱情’拍摄现场了?”她一脚踹开爸妈房门,叉腰怒吼,“我的公主床呢?我的定制衣柜呢?你们是不是把我的家具都卖给收废品的了?”
爸爸正在从床头柜里找着什么,闻声转过头来,茫然地看着她:“啥改造?你房间不一直这德行?还有,你说的‘长期不回家’是几个意思?打算离家出走啊,还是去火星定居?”
事实就在眼前,还好意思狡辩?王霏霏气呼呼地准备一通输出,却意外瞥见妈妈脑后的马尾辫,突然灵光乍现,一把揪住妈妈的头发:“妈!看来我给你买的五黑丸效果绝了啊!之前你总说自己秃得像蒲公英,现在都能去拍洗发水广告了!”
爸爸一脸懵逼:“你妈头发一直都这么好啊!”
王霏霏看着爸妈演戏,翻了个白眼:“演,接着演!爸,您是不是也偷吃五黑丸了?白发都变黑了!不过别说,染完发年轻得能去参加《创造营》了!你看,以前我劝你把白头发染染,你非说染发剂里都是致癌物。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确实头发变黑就是显年轻,老妈你看,我爸现在是不是看上去跟四十岁的人一样?”
妈妈先是愣住了,又从头到脚细细扫了她几眼:“你爸今年本来就是四十岁啊!今天这孩子是在发什么神经?”
她却觉得妈妈在附和着她继续开玩笑,又去捏了捏妈妈的脸,然后扯了扯,接着说:“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老妈你最近是做了什么医美项目?打肉毒了?还拉了皮吧?这皱纹都没了啊,而且还挺自然的,一点儿都看不出痕迹,在哪家医院做的?分享分享嘛!”
爸爸和妈妈面面相觑,跟看傻子似的瞪着她半响,眼神里写满了“这孩子疯了”。妈妈伸手摸了摸王霏霏的额头:“她不会是发烧烧糊涂了吧?听说梦游的人不能叫醒,叫醒会丢魂的!”
“对对对!”爸爸如临大敌,“要不咱们给她灌点藿香正气水?治百病!”
妈妈想了想又说道:“她是不是最近上学太累了,休息时间不够,睡觉发癔症啊?”接着慢慢地起身,连推带搡把她往门外赶:“乖,快去睡觉,明天带你去看医生。”紧接着“咔哒”一声,直接把房门锁死。
王霏霏傻眼地呆在了原地:什么上学?她都大学毕业好多年了好伐!今天晚上怎么和爸妈无法沟通啊!看来半年才回老家探望父母一次不行,都已经产生这么深的代沟了,是不是得考虑考虑,把爸妈接到身边一起生活啊!
她还在沉思间,门里面又传来了妈妈的声音:“都怨你,非得图啥方便,把霏霏转到你们学校,这下可美,你看她哪天上学高兴过?天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哭鼻子抹眼泪一场,今天晚上还发癔症说胡话,你说咋办?”
什么上学不高兴?难道自己真在梦游?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腰上的软肉,真实的疼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忍住一蹦三尺高。她低头瞥见自己身上的淡绿色小熊睡衣——等等!这不是她初中时最喜欢穿的睡衣吗?她赶紧捏了捏自己的腰,柔软的赘肉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平坦的小腹。难道是自己睡了一觉突然变瘦了?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起来,里面又传来了爸爸的声音:“那要不我明天打电话给万里问问看,不行的话还把她转回原来的学校吧。“
王霏霏这下终于清醒了,她现在特别想弄清楚这是什么年代,怎么这么像自己初中时候!这是个什么鬼?穿越到平行空间了?重生到小时候了??她扭头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小床上开始困惑起来。
王霏霏的初中是在县城实验初中上的,因为不属于重点初中,爸爸就直接在她初三这个关键时刻,安排她转学到了镇上爸爸教学的初中。学校离家很近,三百米不到的距离,而爸爸为了照顾她,还特意把她安排在了张叔叔的班上。张叔叔既是爸爸多年的好友,又和王霏霏从小就熟,按道理她应该过得更加如鱼得水,可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学校,没有熟悉的同学,也没有重视她的老师,新的生活学习方式也和之前存在着很大的差距,让她一时无法适应。每一天都让她觉得痛苦不堪,只能在晚自习放学回来后和之前好友打上一通电话,经常是一边打电话一边流眼泪。
迷迷糊糊地没想起多少,睡意就又来了。她自言自语道:“大概是我最近重生小说看太多了,竟然开始做起白日梦了,这都大学毕业多少年了,还上个啥学呀,睡觉睡觉!等我醒来就又回到原来的世界了!”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她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地震了!地震了!赶紧跑啊!”王霏霏被耳边的一阵惊呼声吓醒。汶川地震的阴影还在她的脑海里尚未挥散,她连鞋子都顾不上找,撒起脚丫子就往楼下冲,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快看我姐这个傻子!”
王霏霏扭头一看,却是表弟李享,正抱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老姐,你这反应速度,去参加奥运会都能拿金牌了!”好容易止住笑意,他对餐桌前的老爸大声喊道:“姨父,你在楼下喊了我姐那么多声,她都故意装聋听不见,我说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还不信。你看我的方法,喊一次就管用,你是不是该愿赌服输,给我两块钱?”
王霏霏一把抄起沙发旁的鸡毛掸子,大吼:“我是不是三天没打你,你要上房揭瓦了?”
一阵香气勾住了她追打李享的脚步。爸爸端着装满胡辣汤的锅,正从厨房走出来,对着他俩无奈地摇头:“天天没个正行!今儿早上有你俩最喜欢的葱油千层饼,赶紧过来趁热吃。”
王霏霏舀了满满一碗胡辣汤,探下头深吸一口气,口水差点流下来:“爸,你做的这胡辣汤香得能把隔壁小孩馋哭!”
李享在一旁阴阳怪气:“看我姐真会拍我姨夫马屁!昨天是谁说姨夫的胡辣汤做得像洗脚水来着,给猪都不喝!”
王霏霏刚要反驳,却突然呆住了,餐桌上的茶叶蛋、千层饼、小笼包——这都是她大学毕业后再也没吃过的美味!
爸爸看她跟个呆头鹅一样,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你癔癔症症这样,赶紧洗把脸去!”
“哦……”她胡乱应付着,趿着拖鞋走到了楼梯转角处的洗漱台前。满是水垢的镜子映出一张稚嫩的脸庞,镜子里的女孩头发短短,下巴尖尖。没有熬夜的黑眼圈,也没有爆痘的烦恼。
“哎呀,我竟然这么瘦呀,啊嘿嘿嘿!”她又看了看自己豆芽菜一样细细的双腿,不禁在心里窃喜起来,“我猜我现在最多80多斤?”
爸爸拿起一个茶叶蛋在桌子上磕了磕,几下剥掉蛋壳,丢进她的碗里。“昨天半夜你突然发癔症,跑到我们卧室说了一大堆我和你妈都听不懂的话。哦对了,我早上给你马叔叔打过电话了,等实验初中初三开学,你还回你原来学校。一会儿吃完饭你收拾下东西,和李享一块儿回他家。”
王霏霏在洗漱台上翻了半天,拿起一把刷柄上印着兔子的牙刷:这么可爱的牙刷,应该是自己的没错吧?她刚挤上牙膏,李享又在旁边大叫起来:“老姐,你又偷用我的兔子牙刷,这回可被我逮了个现行!”
“谁稀罕你的兔子牙刷?姐还嫌弃你有口臭呢!”王霏霏嫌弃地看着那把牙刷,刷毛硬得像钢丝球,“这是给猪刷鬃毛用的吧?”
李享两步跑了过来,从洗漱台的角落里拿出一把很不起眼的黑色牙刷递给她:“这把才是你的!你还说什么黑色酷,像忍者神龟!抱歉,我实在看不出来牙刷和神龟能扯上什么关系!”
王霏霏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刷牙。劣质牙刷在嘴里横冲直撞,牙龈出血的血腥味混着牙膏的薄荷味,她忍不住皱起眉头:这牙刷的刷毛也太粗了吧,老妈就喜欢在两元店挑这劣质牙刷!好想用回欧乐B电动牙刷啊,实在不行狮王的软毛牙刷也成啊。
用清水漱了口,她又拿起洗漱台上的小护士洗面奶,反复翻看几遍后又嫌弃地扔了回去,再看看实在没有其他选择了,这才勉强挤出来一些,在脸上开始打圈。
“没泡沫的就是感觉洗不干净啊!看来不是所有的国货都用着舒服啊!“她小声嘟囔道。
慢吞吞走回了餐桌前,几口喝完胡辣汤,她回到卧室准备换衣服。床边是一个很旧的黄色衣柜,衣柜里的童装让她顿时陷入沉思。粉色蕾丝裙、卡通 T恤,每一件都丑得让人窒息。翻了好大一会儿,那件旧旧的校服映入她的眼帘:白色的短袖衬衫,蓝色格子的百褶裙。
她二话不说直接换上校服,对着镜子转了个圈,真别说,用十几年后的眼光审视,这校服也不显得过时,而且还挺小清新风格的。
今天穿的衣服有了着落,剩下的日子怎么办?总不至于天天穿这些幼稚的童装吧?王霏霏可过不了自己内心这一关。重生就重生吧,还把上一世的种种坏习惯也带了过来,挣不到钱的身体vs习惯小资生活的内心,这让她别提多纠结了。打个暑期工挣点小钱?NO,马上就要开学了。直接退学去做生意?NO,老爸老妈非打得她三天下不了床。
“走,买新衣服去!”妈妈在背后敲了敲她的脑袋。嘿嘿嘿,这可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王霏霏两眼放光,顿时来了逛街的兴致,兴致勃勃地跟着妈妈出了家门。
离家不远处就有一个服装市场。逛了一圈,她给自己选了一件粉白条纹的T恤和浅蓝色的牛仔七分裤,又在一件衬衫式的连衣裙前停住了脚步。这连衣裙有黑白两个颜色,纯棉的布料,虽然只是简单的基础款,但良好的做工和优质的剪裁,加上特别的收腰设计,让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姐这身材,不当模特真是可惜了!”她试完黑色的,又拿起白色的。黑色的显白显气质,白色的则显得人极为清纯,她顿时对着镜子开始自恋起来,“魔镜魔镜告诉我,女人到底要哪件……”
“两件都要。”妈妈豪爽地拍板。“以前说让你试试这种简约款,你说像隔壁大妈。要我说呀,你那一堆衣服要么绣个熊呀啥的,要么一堆蕾丝花边的你说是啥公主裙,哪件能有这套好看?”
王霏霏挽着妈妈的胳膊撒娇:“这叫时尚的轮回!现在我已经觉醒了,我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抱着新买的衣服,王霏霏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街道两旁熟悉又陌生的店铺,突然意识到,也许这场穿越不是意外,而是命运给她的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