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的闹钟打破短暂的宁静,在掺杂着陌生的熟悉中,叶轻瑶和喻路先后洗漱完毕,化了精致的妆容,然后赶紧跑到公交站赶公交。
昨夜下过的雨在路上积了深水,有车辆驶过溅了一鞋子一裤腿的水,好在刚好赶上331路公交。
俩人在公司楼下买了份早餐,湿漉漉的鞋捂在脚上冰冰凉凉的,楼上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人,估计都是要一起培训的一批人。
吃完早饭之后开始了选座流程,叶轻瑶和喻路很不怕死地坐在了第一排的最左手边,刚好是讲台正对的位置,一间将近百平的大教室,没有窗户,关上门之后仿佛置身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但璀璨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百平的视野,教室内乌压压地坐满了人,教室地最后排摆了饮水机,饮水机旁边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各种各样的零食和不同类型的咖啡条。
八点钟的时候,培训准时开始,先是班主任对学员进行了一番“敲打”。
班主任姜老师是一个齐肩短发的女生,脸蛋小小的,但声音很尖,讲出来的话也很犀利,一上午就在发工牌,立规矩,讲公司,自我介绍中结束。
虽然在培训名单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次参加培训的人都是来自各大高校的优秀学子,但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很强的压迫感。
叶轻瑶后来过了很多年依旧觉得,再重来一次,可能自己都没有勇气会坚持下去,但是就是那仅此一次的机会她义无反顾地向前了,因为身边站着的都是自己曾经无法企及的高校出来的优秀学子,他们尚且在为了一份工作努力,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放弃,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自我鞭策中,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漫黑夜。
本次参加培训的学员一共34个,基本上都是来自985和211高校的,其中占比比较多的是兰大,川大,哈工大,长科以及其他华中华北各个地区的高校,其中还有一个研究生学姐也来参加了培训。
人的一生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惊喜和际遇,唯有那一场视觉上的盛宴,历经很多年风雨的洗刷,依旧记忆如新。
公司楼下有家新四方餐厅,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叶轻瑶都是在那里打上一两个素菜,买上一份米饭对付了自己的午餐。
中午十二点培训结束,在拥挤的餐厅中用过饭继续回到了教室里,一点钟培训继续开始。
叶轻瑶坐在最前排听着讲台上老师绘声绘色的“演讲”,眼皮越来越重睡了过去,但又担心被提问到,又因为每天都要记笔记,睡得极其不安稳,明明老师讲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对应到本子上就是一个字都写不下去,好在一下午也没人提问,平安度过了下午的培训。
终于熬到五点半,和喻路一起去觅食。
下楼买了个芝麻锅盔,回到教室一点食欲都没有,饿,看着干巴巴的锅盔,叶轻瑶没有一点进食的心情,但是想到晚上还有一场恶战要打,于是就着凉白开鼓起腮帮就吃进去了大半个饼,可怜在这周围暂时还没发现美食绿洲。
吃完晚饭后桌的两个女孩子也回到了教室,四个人开始热烙起来。
有个看起来小小的那个孩子,不说肯定以为她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小姑娘,一开口才知道大相径庭。
叶轻瑶想起来在上午自我介绍的时候,她说她叫萧欣洋,她说她的母亲从小长在黑龙江,但却特别喜欢大海,所以给她取了个名字叫萧欣洋,真的很幸运母亲没有一激动就给她取名为萧大海。
还有另一个姑娘是东林的学姐,很久以后才知道她当时是研三,幸得与她们相识,在同一个平台,在同一个地方,构建起自己梦想的蓝图,祝愿彼此往后飞向更高的地方。
四个姑娘聊得火热朝天,直到班主任走进教室,教室里安静得如果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声音。
大家都以为晚上最多就是写写笔记,学员跟各自的小组长开个会就结束了,八点半已经够晚了可以下班了。
事实证明这群学生还都太年轻了。
一沓试卷发了下来,谁能想到都快大学毕业了还要继续做阅读理解,当然这样的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不只是阅读理解,拼音,组词,填空,修改句子,阅读理解,判断正误,古诗理解,叶轻瑶看得都快哭出来了,苍天啊,放过我吧,这得写到猴年马月啊,就算会写这少了三四个小时也写不完呀,每个题型的量多到无以复加,叶轻瑶看着乌泱泱的试题犯晕。
在所有人都奋笔疾书的时候,班主任尖锐的声音响起:“没让你们现在做,都把手头的事停下来,听我说。”
叶轻瑶停下来笔生无可恋地看着幕布,音响里播放着欢快的歌曲,与座位上各个黑着脸的同学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姜老师的声音还在继续:“各位同学跟自己的带教老师应该是很熟悉的了,毕竟在线上的时候大家都打过照面了,接下来的学习生涯里,各位带教会陪伴大家一起成长,咱们该玩时候玩,该学的时候就好好学,下面就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各位带教老师上场。”
掌声里的热情好似要把岁月的冰冷的掩盖,越是热烈越是孤单,如同坠入寒气逼人的冰窟,每个角落都散发着森冷的寒,叶轻瑶看着人影交错的舞台,骨子里的清冷和孤单更甚,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被吞噬淹没。
在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中,那个“冷艳”的女子走上讲台,走得张扬,浑身散发出的都是该死的迷人的自信,“大家好,我是司阮阮,可以叫我‘小花老师’,因为我喜欢花钱,我这个人比较随性,跟着我可以每天吃夜宵。”
线上培训的时候叶轻瑶一直觉得司阮阮是个很高冷的有女神范的女生,,现在依旧觉得她很有女神范,严肃起来的时候不怒自威,但她亦是叶轻瑶生命里的一束光,在那些无人问候的日子里给了叶轻瑶很多鼓励,给予她信任,在一个人的那些时光护着她,带着她走向光亮,纵然后来离开,纵然后来并没有多少联系,但司阮阮的形象种在了叶轻瑶心里,让叶轻瑶用余生去怀念。
各位带教老师上台自我介绍完毕之后,班主任开始分配各学科的练课磨课教室,分配完毕之后,大家开始到各自的教室准备练课。
这无疑是当头一棒,叶轻瑶对前边两期培训过的人并不熟悉,所以不知道每天的流程以及培训强度是什么样的,直到那个时候才隐隐觉得好像自己进入了一个魔鬼训练营,功不成身不能退。
内心的波动和畏惧是很大的,想要把内心的苦楚向那个人诉说,但看着说了早安之后再无一句多余的话的空旷页面,叶轻瑶终究还是忍下了将要脱口而出的千言万语。
去练课室的时候教室被初中英语组的人占用了,喻路和叶轻瑶两个人站在练课室外显得紧张又无措,司阮阮过来的时候俩人在门外站得像两只鹌鹑。
司阮阮给了俩人去把教室要回来的底气。
那天要讲的是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站在京城郊外,看到雄伟的长安城被三秦之地所环绕,远处是风烟弥漫,雾霭缭绕,透过那风烟迷雾遥望川蜀之地,何为五津,是呸呸呸吐了五口唾沫去数吗,不是的,五津是五个地方,在此处泛指川蜀,和你分别的时候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同样是在宦海中浮浮沉沉,我从山西来到长安,你要从长安去四川,同样都是背井离乡,我太能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没关系,纵然分别我们的心意是相通的,就算远在天边也像是陪在彼此身边一样,此时王勃将心中的悲悯转化为一腔豪迈,将友人即将滴落的泪劝了回去,接着王勃又接了一句“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可千万不要像那些多情的少男少女一样抱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此话一出,友人纵然有多不舍也再哭不出来了。
同样是沉沉浮浮,同样是颠沛流离,虽是不同的境遇,但叶轻瑶竟生出了些感同身受来,走在名为人生的这条路上,永远不知道黎明和明天哪个会先来临。
司阮阮留下了讲解的主题就去忙了,留下喻路和叶轻瑶在练课室摸索着练课。
叶轻瑶天生在古诗词和写作上颇有天赋,加上背诵能力很强,没多大会儿就把要讲的东西磨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要打磨的就是怎么样让讲出来的内容贴切又能够让人共情,即所谓“内功”,在讲的时候又怎么样让仪态更加自然,手上应该有什么样的动作才不显得浮夸,身体的站位要怎么样才能让底下的学生清晰地看到板书上的内容,不遮挡他们的视野,即所谓“外功”。
叶轻瑶和喻路两个人轮流着讲,互为彼此的老师和学生,小小的磨课室化作一方广阔的天地,她们在这天地间绽放流光溢彩,将理想和爱一点点升华。
喻路问叶轻瑶:“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教育行业呀,感觉你特别适合当老师。”
叶轻瑶笑了笑说:“我从小立志长大了绝对不当老师,但是很多时候你越不想做什么越来什么,很多事情充满了必然性和偶然性,就像这江南,我念了五年时间,在我已经不喜欢了的时候却终究是来了。”
喻路鼓励着叶轻瑶,说着她一定可以的的话语。
两个在赤裸的生活凑在一起的江南在漂人事,此时彼此各怀心事也彼此加油鼓劲着,虽是“对手”,却也是那是彼此内心最后的依偎。
十点多的时候,司阮阮过来了,往桌子前一座:“姐妹们,开工了,你们俩谁先来?”
叶轻瑶和喻路把头埋得低低的,像极了为了逃避追捕把头买进雪里的鸟,冒着傻气。
司阮阮也没生气,提出建议:“你们来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先来。”
叶轻瑶理所当然地第一个上台,刚把古诗名说完大脑便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胡诌了半天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放下了手中的笔:
“老师,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再准备一下,有点紧张。”
司阮阮没有过多的反应,只说了:“好,那喻路你来吧。”
喻路走上了讲台,自信又从容,把诗人在宦海中沉浮而不得志,背井离乡身不由己的无奈和不舍表现得淋漓尽致,又把诗人那种旷世的豁达讲出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叶轻瑶沉浸在是诗人的世界里沉沉浮浮,内心生出极大的共鸣。
叶轻瑶完全不知道喻路是什么时候从讲台上下去的,她太入迷了,直到司阮阮点评的声音响起,叶轻瑶才回过神来,尽管叶轻瑶觉得喻路讲得已经无可挑剔,但在司阮阮的点评中还是让人觉得难为情,叶轻瑶心里更没底起来,低着头抠着指甲,恨不得能用脚拇指抠出一个洞来钻进去不出来,司阮阮看出了叶轻瑶的窘迫什么都没说,接了个电话出门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大袋炸鸡和薯条,很大方地坐下:
“吃吧,吃了就不能再讲不出来了哦。”
叶轻瑶抬头满眼错愕,上级对下属都是相当严厉的,所以对于司阮阮这种又漂亮又有耐心的女上司叶轻瑶第一次见,内心的异样情绪升起,一切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含着眼泪,叶轻瑶赶紧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吃特吃了起来。
后来讲台上的动情演绎、慷慨陈词皆是诗人心中所想,白板上留下的有力字迹,书写出不甘的一笔一划,甩袖遥望的远方是畅想亦是洒脱的祝福,相识一场,一字一句,一笑一语,我都铭记。
再次坐回座位上的时候,先前的窘迫已不复存在,从出发的那一天开始,后来的每一个选择便都由不得自己了,没理由放弃,也没资格放弃,叶轻瑶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纵然前方万劫不复,但气息尚存,脚步不止。
司阮阮看着叶轻瑶眸中的坚定,给她打出了九十二分的高分,并作出了点评,时隔太久原话已经记不清,但到底是夸赞叶轻瑶的,培训第一天的第一劫总算是渡了过去。
那些寻常的日日夜夜好像已经画上了句号,这飘摇将陪伴她长长久久,也许会在未来的某年某月有人跟她说“放下吧,你肩上的重量我替你来扛”,又或许,这飘摇会陪她看尽世间荒芜,直至生命的尽头。
夜有多深也都没有关系,一间间的磨课室并不隔音,此起彼伏的讲课声一声赛过一声,凌晨十二点的磨课区像刚开张的菜市场一般热闹无比,赛课结束后每个人需要把赛课的内容录三遍上传到硬盘上,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也像是在跟那些不甘心较劲。
叶轻瑶一个视频中间出现了一句自认为不完美的便要重新再录一遍,一晚上下来录了十几遍,选出了能用的三遍,因为同一小组的人共用一间教室,所以是交叉录课,喻路一遍叶轻瑶一遍,以此类推。
凌晨三点海棠盛放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人结束离开,夜越深心越静。
当人已尽数离开的时候,整个公司处于一种诡异地安静地状态,叶轻瑶和喻路坚持录完上传,上传时候出了故障,四点半左右俩人终于结束录课简单收拾书包带上没写完的试卷往宿舍赶。
出了公司才发现初中数学组的陆琦也没走,三人站在公司楼下,清冷的月光笼罩着地面,雨过天晴之后的天空是青黑色的,远处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早起晨跑的人穿着短袖短裤奔跑在马路上。
打了将近十分钟的车依旧没人接单,无奈之下开始徒步走,走了没多远遇到了哈啰自行车,三个人像是捡了钱一样开心,骑着自行车在宽阔的马路上摇摇晃晃,甚至还哼起了当时流行的歌,你一句我一句,回想起来那时候大概是毕业之后最快乐的时候,纵然前路有荆棘也敢拼敢闯,大有一种本姑娘天下第一谁敢拦我我就敢打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那时候的她们都对未来怀着憧憬,以为只要努力了总不会被辜负,无论生活还是感情,只是后来她们走的走散的散,在不同的地方经历着各自的不如意,历经不同的爱恨情仇,方知什么叫做年少不知愁滋味。
一点五公里的快乐终有结束的时候,她们都还有各自的路要走,容不得在情绪里过多停留。
小区楼外竟没有停哈啰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晚的违停费用出奇地贵,21块钱从支付宝里消失地时候感觉两顿饭已经从眼前飞走了,喻路提议说:“要不我们再往前走走,听说停到了停车点违停的费用会被退回来”,叶轻瑶好像又看到两顿饭飞了回来,于是重新扫码跟着她们寻找停车点。
天色越来越亮了,像是黑色的棉质地板被打翻了的纯白牛奶浸染,溢出越来多的奶白色,这个接近凌晨的夜,是否有人想起有个姑娘孤身去了远方,又是否,有人将她彻底遗忘,还是好难过呀,最终四顿饭钱飞走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月光那么柔,可还是没能柔化心中冰冷坚硬的边边角角,已经能够看清小区门口正对的枫树叶是红色的,那么张扬的颜色,却还是黯淡在了这四月的风中。
回到宿舍倒在床上那一刻眼皮重重地耷拉下来,身上像是被压了百斤的水泥让人动弹不得,就在意识已经快飘到外太空的时候叶轻瑶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不能睡,活儿还没干完千万不能睡,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意识越发迷糊,叶轻瑶从包里拿出大沓试卷写了起来,喻路亦是如此,两人在奋笔疾书,这个夜晚不该是安眠的夜晚,更像是凌迟前的审判。
写完试卷天光大亮,就在叶轻瑶还在勾勒讲的那堂课的大框架的时候,喻路已经火急火燎地交了总结倒头就睡,一篇逐字稿写成了千字的小作文,写完了“小作文”,还剩下最后的每日总结,一番操作下来,已经到了07:15分,还有十五分钟就该起床了,喻路已经进入深度睡眠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叶轻瑶收好书包去洗漱台卸妆,一天下来妆已经脱没了,脸上满是憔悴,深深的眼窝,泛黄的肌肤上尽是疲惫,一个人的城市原来那么难熬,才第一天,就消耗了大半斗志,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准备好,洗漱完躺回床上却全然没有了睡意,还有十分钟起床的闹钟就会响起,叶轻瑶闭目凝神,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原来这座城市给她的洗礼是送她一夜清明,这座城市的24个小时,在初来乍到的第一天,她已经深刻铭记。
有了第一天的教训,起来的时候俩人没有再化上精致的妆容,只是简单地梳了头发,喻路的头发很长,用发带绑了低马尾,叶轻瑶的是齐肩短发,随意梳了梳,戴上了朋友送的粉色星星发卡,还是那趟熟悉的公交,只是雨终究是停了下来,像是上天的回礼和额外馈赠。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同样的安排,上午开讲座,中午一个小时的吃饭午休时间,只是下午的流程改了,一点钟开始就可以自己写教案,磨课,练课,录课,直到五点半,时间到如果带教没有其他安排可以到点吃饭,六点半回到教室开班会,开完回到各自教室找带教老师过课打分,然后没录完课的录课,录完了的上传,写试卷,写逐字稿,写每日总结,所有事情结束了便可以回宿舍,美名其曰八点半培训结束,然而实际上一期培训下来,最早离开的也已经过零点了,叶轻瑶最早也没在两点之前离开过。
我们轻易地厌倦了按部就班的生活,想要给年轻的生活添上一把火,好燃起熊熊火焰,去灼烧那些荒芜的野草,期待开出新的娇艳的花,却又总是轻而易举地掐灭了心中好不容易生起的火苗,重新跌落回深渊。
实际上在培训的那段时间叶轻瑶就已经进入了单身状态,虽然没有在言语中诚恳地宣布结束,但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叶轻瑶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上午忙着坐在第一排打瞌睡,下午忙着磨课练课,晚上忙着过课、录课、写试卷、写教案、写逐字稿、写总结,再抽不出时间去伤春悲秋,偶尔吃饭的空挡给沐风发过消息,看着他不冷不热地话语,看着那些在心口婉转了千万遍写出来的一长段信息以他简短的“嗯嗯”,“哦”,“好”结束。
后来她自觉地没再主动,沐风自然而然地没再联系她,就连仅余地的“早安”“晚安”都没再出现。
叶轻瑶想估计现在他的心里都只剩他的兔子了吧,说什么她很重要,如果她出事会比兔子出事更另他难过,最后不还是对她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了,在这陌生的地界,真的陌生到所有的触碰都是冰冷,阳光照不进生命中阴暗的角落,有人重新点亮了她生命里的光亮,可沐风,那个一直说着要宠她爱她的男人,无论是当时还是后来,都是亲手把她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在毁了她之后非但没有觉得愧疚,更是试图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叶轻瑶身上,去轻巧地宣布自我的无辜。
培训的那段时间是真的疲惫,叶轻瑶坐在宣讲台前的第一个座位,每天困到难以自已,脑袋重得像被打了石膏似的,叶轻瑶觉得自己可能病了,但却无药可医,纵然每个上午的培训笔记记了厚厚的一沓也感觉每句都听进去了,但一上午下来除了脑袋的沉重感之外笔记看不懂,脑袋里也什么都没留下。
每天下午的磨课实际上是没有教案的,讲什么是带教老师定,但怎么讲,讲到什么程度全是自己去琢磨去把握,那段时间讲的全是古诗,以前背的唐诗三百首,却怎知三百首背后是三百个不同的故事,三百段不同的人生,那些故事里的怀才不遇,精彩纷呈现在在一间小小的磨课室里被揣摩和定义,用四个半小时去经历一段故事,参透了故事的主线,却有太多需要修饰的细枝末节,所以要录课是不可能的,那些深夜的恸哭只适合发生在黑夜,那些深夜才能归去的灵魂注定不可能在白日安稳,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同样的方式度过。
每天的晚餐都很仓促,一个饼,一杯粥慰藉一天的风风雨雨,每天的班会都很残忍,每次考试每天过课打分的综合分数和综合排名都会被打在大屏幕上由班主任念出来,是一种打击也是一种激励,好在小语组就两个人,两个人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每次的排名依旧让叶轻瑶觉得欣喜,反观初中英语组和数学组的压力就要大很多,分数差距极大,每次班主任在报完分数之后都会提几句某某某再不努力就要赶不上了,听得全场一片唏嘘,没有人敢在此时说出一句反驳的话语。
记得很清楚当时班上有一个东北来的男学生,很是自来熟,刚来的第一天就和周围的人打成了一片,他是初中英语组的成员。
叶轻瑶坐在磨课室都可以听到他在隔壁讲课的声音,很是洪亮,很能调动气氛,叶轻瑶个人觉得他讲得是极好的。
可是在培训的第三天班会上,叶轻瑶没有再见到他的身影,听说他回学校了,公司给的理由是地方口音是很个性的,但是毕竟教的是初中小朋友的英语,他们处在一个模仿能力极强的时段,很容易被带跑偏。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叶轻瑶听别人提起的,她是一个不善于聊八卦也不善于去社交的人,所以他们之间并没有交集,叶轻瑶只知他姓沈,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并没有在脑海中占据位置,但依旧觉得唏嘘,想要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好像并不容易,一不小心自己怎么没了的都不知道。
叶轻瑶和喻路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一起出门,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在公司熬到星星都睡着,再一起回宿舍睡觉,直到有一天,她们有了住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矛盾。
还是和往常一样,司阮阮给她俩过完课打完分就去忙了,留下叶轻瑶和喻路死守夜的孤寂,她们依旧一人一遍轮流着录课,然而那天叶轻瑶脑回路异常清晰,记忆力简直爆棚,刚过零点便录完了视频,可喻路还在一句一句背着教案。
“路路,要不先录吧,教案实在太长了,一边背一边想一遍录,录了发现没背下来的再看一看这样可能效果更好一些也更快一些”叶轻瑶对着喻路说道。
“不行,我背不下来,记不住,我要背完了才能录”喻路一脸愁容。
因为接下来是要在线下带班的,需要板书,所以司阮阮现在又给她们加了一个任务,每天要写两版板书,写完拍了上传到群里。
叶轻瑶想到这思索着要不去找个空教室先把板书写了,于是说动就动跟喻路说了之后方才出门。
“那我先去旁边的教室写一下板书,你录的时候叫我,如果发消息我没回的话直接打我电话,号码你知道的”叶轻瑶对着喻路说道。
磨课室的门是玻璃门,叶轻瑶向外推门没等门回到原本的位置就离开了,所以估计是门体摩擦相交的地方发出了声响,成为了引发矛盾的导火索。
叶轻瑶找了一圈在相对远一点的地方找到了一间空的磨课室,专心写起了板书,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叶轻瑶看了眼手机没有喻路的消息,叶轻瑶心中闪过一丝狐疑,按理来说应该开始录了才对。
叶轻瑶回到了磨课室,喻路已经在录课了,录课是要求有问有答的,即模拟真实的上课情境,平时都是她们俩一起搭档,但是喻路当时就自问自答起来,丝毫没有留给叶轻瑶回答的间隙,叶轻瑶干巴巴地坐在那里,直到喻路录完了一遍都没跟她搭一句话,也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叶轻瑶刚想开口喻路就开始了第二遍,叶轻瑶当时就来气了,不需要她她也没必要再坐在那里,便又去写完了板书,之后便回到了大教室,大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叶轻瑶坐在座位上写着逐字稿和总结,写完的时候两点多了,喻路还没过来,便坐在座位上刷起了手机。
直到教室的钟表滴答滴答走到两点五十几分的时候,喻路回到了大教室,但是和陆琦一起的,她们俩人收拾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叶轻瑶关了灯锁了门出了教室。
夜空漆黑,没有星星的点缀少了几分意趣,雨又下了起来,恰逢江南烟雨季,夜愈发清冷。
叶轻瑶没打车,就这样撑着伞走在雨夜里,慢慢悠悠的,路上不平整的地方蓄了水,一脚踩下去湿了鞋面,叶轻瑶越发放肆起来,踩了一个又一个水坑,也偶尔,直接双脚蹦到水坑里,把水花高高溅起,如果黑夜终究要延续,那就让我们在黑夜翩翩起舞,不眠不休。
从第二天开始她们没在一起上班,也没再一起吃饭,中午饭后回来喻路问叶轻瑶:
“你怎么没等我自己去吃饭了?”
叶轻瑶说:“我以为你不想和我一起。”
司阮阮在的时候俩人会一起搭档,她不在的时候便谁也不搭理谁。
到了晚上喻路实在忍不住了,回到宿舍里,叶轻瑶写着作业,喻路坐在床边做了一番思想建设说道:
“轻瑶,我们聊聊吧。”
叶轻瑶结束跪趴着的姿势起身坐直:“好。”
喻路开口道:“你这两天为什么都不理我?”
叶轻瑶沉默了会儿开口道:“那天晚上你先不理我的呀,我弄完之后一直在大教室等你到快三点,结果你直接和陆琦走了,压根没搭理我。”
叶轻瑶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再之前我跟你说录课的时候叫我,我来给你录,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和电话,但我没等到,后来我过去你已经开始录了,但是在问答环节没给我机会去回答。”
“是你先摔门出去的,我以为你不想给我录”喻路说道。
叶轻瑶愣了一下,“那个门关的时候都会闪一下,而且出门时候我跟你说过了,要录的时候给我发信息或者打电话。”
喻路答道:“我没听到。”
内心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叶轻瑶还没组织好语言喻路接着说道:
“我真的觉得你挺难相处的,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我的朋友们对我都很好,都很宠我,我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叶轻瑶被气笑了:“首先呢,我不是你的朋友们,其次,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所有人不能一概而论,我们住在一起还不到一周,在来之前我们彼此并不了解,因为向往同一个梦想才站到了同一平台,第三,我在一开始就说了让你录的时候找我你没找我,后来我进去了你也没给我机会,但就算这样我依旧等你到了深夜,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但是你和别人一起走了没叫我,所以我是哪种人呢?”
喻路说:“可能就像你说的那个人成长环境不一样敏感点也不一样吧,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所以觉得委屈。”
叶轻瑶想说的很多,但感觉说再多也说不清楚便不再说话。
喻路看叶轻瑶没了开口的意思继续道:
“可能是我们还不够了解,咱们可以把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都说出来,以后我们都注意一点,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你还生气吗?”
叶轻瑶摇了摇头问道:“你写完试卷了吗?”
喻路像泄了气的皮球:“还没有”,翻出包来数了数“还有五张。”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个人刷起了各自的试卷,谁能想到大四的学生在熬夜刷着小学的语文试卷,还经常刷到天亮。
我们在心里埋下了小小的种子,轮流浇灌着它,希望它早日开出娇艳的花。
我们一边期待着培训赶紧结束,却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培训的第六天晚上得知了第七天要进行第一轮赛课,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出来的,听说这次赛课会刷掉近乎一半的人。
得知消息是在培训的第六天晚上过课的时候,听说赛课的时候所有培训的学员、本次培训的组织者、带教老师、年级组长,甚至副总裁都会在,叶轻瑶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叶轻瑶崩溃得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要上交的视频一个都还没录成功,是工作上的精益求精,也是接受不了不完美的难受,但这些都不重要,七天没洗头发才是压倒叶轻瑶的最后一根稻草。
每天晚上回去都特别晚,就算有两点多就回去的日子,但写完试卷也将近六点了,生命诚可贵,纵然意志还能支撑,但到底是害怕猝死,叶轻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风景没能去看,很多在乎的人还没去见,如果就这么猝死了,大概成了阿飘怨气也是很重的,所以每天仅剩的一个多小时用来睡觉,即使那张缺了七块床板的床几乎翻个身都能硌得骨头生疼。
于是这么些天硬是没有时间洗头发洗澡,一想到第二天来自各个高校的优秀的小伙伴,要对自己进行考核的老师们坐在下面,灯光打在自己的头上,脸上,满脸油光在灯光下逞亮无比,黑发被头油凝成一股一股的辫子清晰可见,想到这个画面叶轻瑶积攒了很长时间的委屈和难过突然爆发,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叶轻瑶坐在地上,眼泪像水一样从眼眶流向地面毫不费力,太委屈了,他怎么能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呢,曾经的信誓旦旦怎么就成了过眼云烟,他明明说过会一直保护她的,明明说过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为什么呢?
越想越是崩溃,叶轻瑶干脆把之前录得的觉得不完美的视频都删了个干净,喻路蹲在旁边不知所措,叶轻瑶边哭边口齿不清地说着:
“不录了,一遍都不录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喻路就一直蹲在地上陪着她。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叶轻瑶慢慢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喻路问道:“还录吗?”
叶轻瑶吸了吸鼻子:“录呀,怎么不录,帮我录一下哦。”
其实想来那个时候是幸福的,每个视频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只是叶轻瑶的性格太过于执拗也太过追求完美了,所以总是对自己严格要求,稍稍不满意就要重新开始。
录完视频时间再次到了凌晨四点多,第二天赛课的诗词还没写在白纸上,但实在是太晚了,叶轻瑶在仓库找了几张A3纸,和喻路一起打车回了宿舍,在宿舍把几张A3纸用胶带黏在了一起,又用马克笔把白居易的《草》写了上去,将一切准备就绪,又睡了个短而急促的觉。
那时候的第二天和当天已经没有了严格意义的区分,只知道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从小到大考过无数试,但这种形式的考试还是第一次参加,叶轻瑶和所有小伙伴一起,焦虑又不安地等待着。
考试是分批次进行的,按照小学数学,小学语文,中学数学,中学语文,中学英语的顺序徐徐展开,这一次是叶轻瑶先上台的。
叶轻瑶的个子在班上是偏小的,踮着脚把写了古诗词的白纸往白板上贴的时候愣是没够到,小数的一个男孩子走了上来贴上去了,于是叶轻瑶更紧张了。
赛课是按照一个人十分钟的标准来进行的,赛课过程中讲师不做点评,只待所有人都讲完之后,讲师才会根据每个人讲的内容对出彩和不足的地方做出点评。
“《草》又名《赋得古原草送别》,赋得是借古人的话或者成语来命题作诗的,在科考时代,赋得是作诗的一种方式,又称为‘赋得体’。题目点明了诗人和友人送别的时间和地点,诗人是在仲春二月的郊野上送别的友人,这首诗是唐朝诗人白居易所作,白居易,字乐天,号香山居士,是中国文学史上负有盛名,有“诗魔”和“诗王”之称,他的诗词以语言通俗,平易自然而居,并在当时广为流传,上至宫廷,下至平民,《草》这首诗是诗人在送别友人来到郊野的时候,看到芳草萋萋一望无际,就如对友人的不舍之情绵延不绝,于是诗人触景生情,写下了这首送别诗,成为了自己的科考之作,这首诗背后有一个有意思的故事,当时白居易还是个十几岁的翩翩少年,带着自己的诗作拜访当时的名士顾况,顾况瞧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问到,“你叫什么名字”,白居易谦逊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哪只顾况竟说道“长安米贵,居大不易”,意在说“长安人才济济,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要在这里有一席之地不容易啊”,白居易心想你这定是瞧不上我啦,于是献上了自己的诗作,顾况读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时候大声感慨“奇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在天下立足又有什么困难呢?”
……
在仅有的十分钟内,叶轻瑶对诗歌进行了详细的解读,内容讲了些什么,其实从叶轻瑶走下讲台的那一刻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在讲台上自己笑得僵硬的嘴角,标准的礼仪小姐迎宾的微笑。
打完这一仗叶轻瑶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不管是好是坏结局如何,第一场仗都结束了,自己也能安心洗个头发了。
出乎意料地,叶轻瑶的这次赛课不管是从讲解的内容上,互动环节的解答上,还是讲课的仪态上,都受到了一致好评,叶轻瑶意外之余倒是没有过多欣喜,或许是这一周的“折磨”早已磨平了她的棱角,是悲是喜都已是身外之物,很难再激起心中的波澜。
误会解除了,赛课结束后的唯一一天休息时间的傍晚,喻路约了叶轻瑶去逛来福士,叶轻瑶答应了。
喻路拉着叶轻瑶的手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出了门,一路上喻路都在怀疑自己能不能进得了超市,叶轻瑶拍拍她的手“啥时候逛个超市还要求穿着了。”
话是这么说,到来福士门口的时候喻路还是犹豫了,拉着叶轻瑶的手就要往回走。
叶轻瑶生拉硬拽把她拖进了超市,看到了很多好看的发卡和JK,结果是俩人各自买了一堆零食,付款的时候相互看了一眼,最终哈哈大笑起来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公主没有见过荒野上的杀戮,我们以为饮血止渴只是传说,未曾想到住在城堡里的人也懂角逐。
一天的关于时光飞快而过,叶轻瑶终于能清清爽爽地穿上漂亮的裙子去教室。
一如往常买了早餐去到教室,只是那天的教室很安静,和以往的喧闹形成对比,叶轻瑶以为大家都是适逢毕业季回学校答辩了,便没过多放在心上。
直到下午公布成绩的时候,消失的同学们依旧没有出现,叶轻瑶的成绩靠前,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但松懈了还没一分钟班主任便厉声道:
“大家也都看到了,咱们的考核是很严格的,很遗憾他们没有陪伴我们走到最后,也许现在他们已经在收拾返校的行囊,接下来,我们将对本次考核通过的同学进行更加严厉的考核,能不能留下来全靠你们自己。”
叶轻瑶愣是没回过神来,姜老师刚说了什么。收拾行李?谁呀?教室里凭空消失的十五个人?
过了半天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是永远地回去了,没有道别,往后他们会展开全然不一样的人生,可是都没有交集了。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即使你不想,也会有人不断推着你向前,不能停歇,一旦停了,脚下便是万劫不复。
纵然大家都很努力,但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我们却不得不宣布投降,在资本的世界里,很难寻到仁慈的痕迹,多的是快刀斩乱麻,然而这次的叶轻瑶很幸运,没有被社会的主流淘汰。
原本以为是幸福来临了,才知道是又一个黑夜的来临。
叶轻瑶和喻路都在默默努力着,这一程付出太多太多了,已经努力了这么久,谁都不想轻易放弃。
但明天和意外谁会先来临,在来临之前我们谁都不知道。
喻路的一门选修课需要现场参加考试,纵然多次联系了任课老师,但还是不得不返回学校。
而叶轻瑶所在的学校答辩安排也发了出来,定了4月23号预答辩,4月30号进行最终答辩,时间安排太过仓促,这是叶轻瑶始料未及的结果。
如果说此前叶轻瑶觉得若是五一沐风能去找她的话,他们还能再谈一谈,但那天晚上将最后的那一点希翼也都磨灭了。
在结束培训前的某一天晚上,喻路早早地录完课回去了,叶轻瑶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没处理,遂留到了很晚。
半夜的时候喻路发来信息让她回去的时候务必小心,她回去的时候刚下楼就被一群人跟踪了,跟着她回到了宿舍,好在一路上她都在和男朋友打电话,一群人也忌惮着没有动手,喻路进门之后外边的人一直敲打门,起先只是拍打门撞门,后来说他们是警察,一直让开门,好在还有其他舍友在一群人在里边骂,慢慢地外边也就没声了。
叶轻瑶嘴里说着没事心里还是慌了,她一个一米五出头的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遇到了跟踪的人实在没什么搏击能力,害怕之下给沐风发了信息叙述了事情的原委,沐风说别回去住了在外开间宾馆,再没有了后话。
宾馆是不可能开的,毕竟对于当时的叶轻瑶来说这次花销实在太大了,不值当。
其实叶轻瑶只是想让沐风像喻路的男朋友陪着喻路一样陪她说说话,等一等她,陪伴一程她回家的路,可是连这都成了奢望。
如果他连你的安危都不在意了,还会在意你的什么呢?其实早该醒悟的,可有的人陷得太深。
沐风不知道后来叶轻瑶怎么回家的,他没问过因为不关心,叶轻瑶也没讲过,因为讲了也没人在意,最多也只会换来“摸摸”,“抱抱”等毫无温度的安慰。
四月二十号,喻路回了学校参加考试,叶轻瑶和司阮阮整天相处,叶轻瑶的过课成绩下滑得厉害,勉强靠纸质版的考试分数拉着分,感情和答辩折磨着她的心脏,日日不得安宁。
虽然预答辩迫在眉睫,可叶轻瑶丝毫抽不出时间来准备,且不说怎么讲,就连PPT都还没有任何思路。
叶轻瑶每天都很焦虑,导致在过课的时候心不在焉,录课的时候亦是如此,司阮阮看出来了她的状态不佳,但大家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她也表示理解。
4月22日晚上得知,4月23日要进行新一轮赛课,也是培训期间的最后一轮赛课,好巧不巧,时间刚好和预答辩的时间重合,丝毫没有给叶轻瑶缓冲机会。
从傍晚七点钟开始叶轻瑶一直在后期答辩PPT该如何做,直到十点钟司阮阮进教室给她过课的时候,叶轻瑶PPT首页都还没做完。
看到司阮阮走进教室,叶轻瑶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下来了,键盘被打湿,叶轻瑶边抹眼泪边说:
“老师,您等我一会儿,我做完这页PPT就开始讲。”
那样子活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过完课快十二点了,那天的大教室恢复了像刚开始培训时候一样的热闹,鉴于第二天是终极赛课,所有人的心都是绷着的,这一路走得太艰难了,不留下对不起自己的付出,所以大家都在疯狂地练习,想要在第二天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现在赛课对叶轻瑶来说已经不是最紧要的事,原是为了错开答辩才选择了参加这一期的培训,哪曾想会这么突然,如果答辩过不了,其他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其他人都在练课的时候,叶轻瑶进入了沉浸式做PPT模式,凌晨两点大教室里的人尽数散去,留下叶轻瑶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
PPT做完,对论文的架构和内容又熟知了一些,那些元器件的名称在大脑里迅速掠过,连接成一个完整的电路图,每看一遍,系统运行的原理越发清晰,在空无一人的大教室里,叶轻瑶打开了提前申请过使用权的投影仪,PPT白板上被投影出来的时候高级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经过三天的软磨硬泡,导师同意了叶轻瑶录一个预答辩的视频上交。
站在讲台上,虽然教室里空无一人,但叶轻瑶想象着下面坐满了评委老师和同学,在说完“尊敬的各位评委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是计算机3班的叶轻瑶,很抱歉由于我个人原因无法赶回学校参加预答辩,特录制答辩视频请舍友帮忙转交,在此给老师带来的麻烦我表示诚挚的歉意,也感谢舍友的热心帮助,能让我远在千里之外倍感心安,然后举了一个躬,刚直起腰来叶轻瑶便紧张到忘词了,在打招呼和和介绍冷链系统的开头重复了十几遍,在泄气了的时候副总裁于老师过来了。
叶轻瑶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不管她们走得多晚,都会有老师轮流着陪她们的,瞬间一股暖流流进了心里。
“轻瑶你什么时候能录完呀?”于副总边看叶轻瑶的PPT边说道。
叶轻瑶丧丧地回答:“于老师,我也不知道,感觉录不下来了。”
于副总给叶轻瑶打气道:“你可以的,拿出你赛课时候的自信的那股劲儿来,打起精神。”
叶轻瑶回想起来赛课的时候自己并没有过多的准备,可不就像极了现在吗,临时做PPT,现场做现场讲,于是叶轻瑶也重新振作了起来。
“需要我帮你录吗?”于副总问道。
叶轻瑶赶忙拒绝:“不用了于老师,您在我会更紧张。”
调整好了状态,叶轻瑶重新走上讲台,当真正开始的时候,好像这不再是孤寂的黑夜,四月的风缓缓吹来,编织了一场美梦让人沉醉。
说完致谢词,叶轻瑶如释重负般走下讲台,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
拿起手机的瞬间,石沉大海,连呼吸都停滞了。
手机机体冷冷的,在深夜握着传入骨子里一阵冰凉,不知道早在什么时候,手机已经耗尽电量关机了,或许就在刚开始录的那会儿,毕竟相册里什么都没能留下。
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叶轻瑶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于副总大概是感觉到了动静,过来看到的就是叶轻瑶擦干眼泪倔强地站在讲台上的身影,小小的一个却浑身上下一身反骨,哪块都写着不服输。
了解了事情原委,于副总说道:“说我给你录你还不让。”
叶轻瑶低下了头。
于副总坐在座位上:“我给你录吧。”、
叶轻瑶其实很内疚,每天都是自己在拖进度,“于老师,要不您先回去吧,实在太晚了,没关系,我弄完会锁门的。”
于副笑了:“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没关系,你录吧。”
叶轻瑶知道自己也说不了什么了:“那老师您困了的话就在桌子上趴会儿,我录完叫你。”
后来的效果不比上一次,但好歹是录完了。
于副总送叶轻瑶回的宿舍,一路上,叶轻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于老师,我培训结束要请假回学校,听说要提前三天提,但我不知道明天的赛课能不能过,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留下,所以还没提。”
或许当时于副只是随口的一句,但却是喂了叶轻瑶一颗定心丸,她说:
“别人我不敢说,但你一定能留下。”
那是一个美妙的夜晚,虽然累到极致,但是脚步轻盈,那时候的快乐很简单,不经意间就拥有了满杯的快乐。
喻路在赛课前一个小时终于赶了回来,她向叶轻瑶询问了一些细节之后便直接上台了,虽然中间有紧张的成分在,有一点点的卡顿,但是无伤大雅,她们都一样,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留了下来。
是尘埃落定,也是新的启程。
只是学姐,叶轻瑶更愿意称之为可爱的姑娘却没能留下来,坚持了这么久,还是在最后一刻最残忍叫停,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留下的每个人亦是如此,他们都不知道明天又会是怎样,接下来会有多少关卡需要去过,或许某一天离开的就会是自己,有人欢喜有人愁。
赛课结束的那天下午,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一样,双眼无神,很久都反应不过来别人跟自己说了什么,走在路上大脑已经无法思考,甚至开始不记得刚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叶轻瑶当时心里只有一个信念:
倘若自己能熬过培训的这段时间,往后一定要惜命,要好好活着。
后来过得也不好,但是很幸运,还活着。
走进新四方,一如往常点了份米饭,买了个素菜,那段时间生活过得特别拮据,在快吃完饭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子走了过来,像是搭讪,又像是真的想要救赎一个人。
“美女”,见叶轻瑶没反应,又叫了一声“美女?”
叶轻瑶耳朵里嗡嗡嗡地,好像有人在跟她说话,想抬起头来,但是瞬间好像又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了。
男子直接坐到了叶轻瑶对面,“美女?”
叶轻瑶这次终于反应过来了“你叫我?”
男子笑了笑“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没什么。”脑子转不动,叶轻瑶的声音都开始跟着结巴起来。
“我给你买碗汤吧,你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男子说完就起身了。
叶轻瑶忙说道:“不,不用了,我吃完了。”
男子扬长而去,声音却飘了过来:“你好好坐着,等我回来。”
叶轻瑶走也不是等也不是如坐针毡,没反应过来目前是什么个情况。
不一会儿,一碗海带豆腐汤放到了叶轻瑶面前,“喝吧,喝完”,语气简单粗暴。
叶轻瑶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基本的危险意识还是有的,下意识便拒绝了,奈何刚站起来脑袋一阵晕眩。
“看吧,都说了你要多吃点儿,快喝了”男子的语气丝毫不客气。
叶轻瑶无力地跌落回座位,心想这案板上的鱼真不好当,算了,反正横竖都是死,拾起碗“咕嘟咕嘟咕嘟”就把一碗汤干完了。
男子方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样才对嘛”。
后来东扯西扯地又跟叶轻瑶聊了聊工作,叶轻瑶还要开班会,于是便找了个理由走了,当然,临走的时候还是留下了微信号码。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是依旧感谢能有人在一片荒芜中看穿她的脆弱,不管未来如何,这份情都值得去感恩。
自打赛课结束,培训流程发生了些许变化,既然通过了新一轮的考核,叶轻瑶和喻路自然而然地被按照实习老师的规模来培养。
司阮阮开始带着她们俩去校区听课,让她们到校区模拟讲课。
唯一不变的是叶轻瑶依旧每天都很困,经常刚开始在听课的座位上坐下就开始和周公话起家常了。
在培训结束的前一天,叶轻瑶和喻路俩人又闹起了矛盾,原因已经不记得,只记得后来去听课谁都没等谁,但却又在当晚迅速和好一起刷试卷。
那时候的她们简简单单,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你让我不开心了,我不要和你玩儿了,一旦有一方先开口了,俩人又迅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4月26号,为期十五天的培训告一段落,总部专门订了蛋糕,零食,刻了名字的旺仔祝贺他们成功取得结业证书,总裁亲自致辞恭喜他们加入欢恩这个大家庭。
所有遗憾最终都会开出美丽的花,所有月光最终都会射向完美的角落,会有快乐有迹可循,只要我们携手共进,不负韶华。
那一程,叶轻瑶努力过,感情上她已经被某人放弃,只庆幸还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值得她去期待。
未来已来,又有何惧?
她已做好准备,不论接下来是狂风暴雨,也要用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大大的能量去迎接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