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都市小说 > 后来时光沉海,我们去了远方 > 13 破碎之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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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二一年三月二十四号,天气格外晴朗,从那一天开始,就要离开那个生活了三年半的地方,从此归途只是偶然,离别已在弦上。

叶轻瑶最终还是报了三月的省考,但也依旧坚持着自己废了很多心思的那份工作。匆匆收拾了行李要去蓟城站赶车去京市,再从京市坐长达三十五个半小时的火车回昆市。

收拾行李的时候,沐风的妈妈给叶轻瑶发了信息,叶轻瑶不知道他妈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的,但俩人还是加了微信,接着界面上一条接一条的语音信息蹦了出来。

听完之后,叶轻瑶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沐风因为兔子的病情没有心思准备毕设,也没有心思找工作想要休学,辅导员把这事儿通知了他妈妈,沐母本来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继续读研,但是现在的状况也不逼他了,就算不找工作也可以,但是都快毕业了,休学一年太不划算了,就希望他能好好把毕设做了好好答辩,拿到毕业证,但是自己又劝不住儿子,知道叶轻瑶和沐风关系好,希望叶轻瑶能帮忙劝劝。

叶轻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完信息的,回完了之后叶轻瑶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仿佛还不解气,把衣柜门“砰”地关上了。舍友吓了一跳,余景妍打着圆场,“宝宝别生气,这种人别理会,分了吧,不分留着过年吗。”

叶轻瑶冷笑着,眼神里的冷冽像是要把人撕碎,溢出唇齿的声音也冷得让人颤抖:“呵,想休学,我想把那只兔子炖了。”

余景妍打了一哆嗦,接着说到:“炖了吧,宝宝没必要,江洛多好,你这次怎么就栽沐风身上了。”

叶轻瑶依旧冷笑着说:“眼瞎了。”

在叶轻瑶跌入谷底的那一年,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劝了沐风,她不知道她的话起到了几分效果,但就算是一分她都是后悔的,凭什么她叶轻瑶的不幸是沐风带来的,偏偏沐风还要对她踹上几脚,自己当初就要隐忍吞下所有的委屈企图拉着他走向光明,那种不甘心吞噬了叶轻瑶的心脏,也一点点耗光了对沐风的那份执着和热情。

叶轻瑶最终拾起手机:“我们晚上聊聊吧。”

这次的信息回的很快也很简短:“好”,之后再无余音。

夜晚九点十九分,那趟坐了三年的Z53上挤满了人,依旧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叶轻瑶找到自己的床铺爬上去躺下。

火车缓缓启动,带着她的躯体和灵魂穿梭黑夜,回到家乡。

那时候叶轻瑶还是很不习惯用微信,跟沐风的交流一直都在QQ上,这个QQ号陪了叶轻瑶很多很多年,承载了她太多或新或旧的回忆。

QQ上有个查看天气的组件,可以设置对什么人可见,叶轻瑶便设置了仅沐风可见,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现在在京市,之后三十多个小时城市在不停地变换,沐风一定会问问她怎么了,可惜直到叶轻瑶回到云省沐风都不曾问过一句。

在火车上,叶轻瑶和沐风聊了很多,从初见初识到初知,从学习到工作再到感情,那一夜好像他们刚准备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把和心里温度一样的话对着彼此慢慢倾诉,就好像他们真的是相识很多年的朋友,对着彼此找到了慰藉,两个浮浮沉沉的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考完试叶轻瑶回了洱城,和姐姐待在一起,叶轻颜每天上班,叶轻瑶黯然神伤着,说了这么多沐风还是没打算去找工作,那是叶轻瑶第一次喝了那么多白酒,相机里的她醉醺醺的,脸蛋通红,身上带着酒气,她和沐风聊着天,聊着聊着就哭了。

哭得悲怆,哭得感天动地感动了自己,她说:

“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可不可以求你也为我考虑一下,你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办?”

每一句话都悲哀到了尘埃里,最终沐风作出了妥协开始大量搜索招聘信息,开始了陆陆续续的面试。

四月初始,繁花落尽,柳条儿抽了枝,清明前后,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很舒服,茶叶初发,又到了农忙的季节。

一只脚踏入社会,再也没有熟悉的寒暑假,和父母通电话的时候,他们问叶轻瑶什么时候放暑假,叶轻瑶听着就红了眼,他们还在原地等她回去,像往常的每一个假期那样,可是她回不去了。

趁着清明,叶轻瑶打算和姐姐一起回趟家,回去看看爸妈。

这时候沐风发来了消息:“瑶瑶,你可以来江城陪陪我吗?我真的好难受呀。”

叶轻瑶还有一堆事没处理,之前由于身体原因申请了免考八百米,但是那一学期学校没收证明,如今再要的时候证明时效过了,但后遗症依旧让她没有办法快速跑,甚至跑一会儿就感觉挪不动步子,叶轻瑶找了很多人替她跑了好几次学院,依旧没能解决,她放弃了挣扎打算回一趟家直接飞蓟城,处理完再去宁市培训。

所以对于沐风的话她没有办法给出准确的答复,在犹豫的时候,沐风接着说道:“我真的好想你啊。”

叶轻瑶怔了怔动摇了,最终说了:“好。”

回家的那天距离收费站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拥堵不堪,短短一公里,姐妹俩开着车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出了收费站,眼前尽是不见边际的黑,关闭车窗后,缓缓的音律回荡在车厢内。

很多东西好像在不经意间就改变了,以前坐在车上的时候,叶轻瑶能说七八个小时不带停的,不说话的时候也在吃东西,到下车的时候能达到嘴部肌肉酸痛吃饭张不开嘴的地步,但现在叶轻颜不开口,叶轻瑶就能一直沉默,就算开口也只是寥寥几句,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晚上十一点多俩人抵达县城,叶轻颜的朋友带他们去烧烤店吃了鱼,快两点的时候去了朋友家住下,打算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到家,爸妈都在家里等他们吃饭,依旧是熟悉的腊肉煮青菜,还有很多平时姐妹俩喜欢吃的菜,叶轻瑶低头吃着,眼泪悄无声息地没入碗里消失不见,大口大口的米饭和菜塞进嘴里,填满了心里的空缺。

吃完饭本来要和爸妈一起去采茶,但是在屋檐下摊开折叠床,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竟就那么睡着了,模糊间睁开眼睛发现叶轻颜也在睡觉,爸妈不知道去了哪里,也就安心睡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四点多了,一个激灵翻身差点从床上掉了下去,迷迷糊糊的一天就过去了。

四月五号把家里的东西收了收,翻出来了很多不需要但一直舍不得扔的物件,一并都扔掉了,顺带整理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妈妈在厨房和储物间忙个不停,叶轻瑶帮不上什么忙,出了家门沿着小路一直走,一直走到可以看到青山掩映,白云歇在山头的地方,蓝蓝的天空中云朵像被撕碎的棉花糖,一缕一缕地聚拢又散开来,小时候在这个地方,叶轻瑶和母亲一起种菜,油菜花飘香的季节,蜜蜂一群一群地穿梭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也不知道是哪只蜜蜂迷了路在叶轻瑶的脑袋呲溜了一口,疼得她当场哇哇大哭,那时候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插秧的,种豆的,种小麦的,一片又一片。

这乡间的风景啊,每一眼都是回忆,怎么的就这般舍不下。

后来每一次回家都是匆匆忙忙,还来不及熟悉就又要离开,长大之后,故乡成了他乡,小小的村庄没能装载大大的梦想。

四月六号,清风还是那股清风,迎着熟悉的风景频频回望,下一次归期是什么时候,下一处风景又是何种风景?核桃树长出了嫩叶,有特殊的松香,小羊咩咩地叫着,从篱笆缝往里看,露出两只亮汪汪的大眼睛,叶轻瑶含着眼泪转身,转身的一瞬间眼泪还是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这世界上不曾确定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都舍不下,牵扯着心脏。

爸妈站在梁子头望着小红车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叶轻瑶坐在车厢里久久没说话。

那时候通往镇上的高速还没通,从昆市到洱城的轨道也还没修好,到洱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渐次亮起。

时光总是这样,追着赶着,泪还没擦干就得赶往下一程,后来再用很多回忆来装点,来撕裂那来之不易的清净。

四月八号,病情证明的事情依旧没搞定,最后关头还是蕊儿跑了几趟体育学院搞定了这件事。

叶轻瑶和蕊儿的友谊开始得莫名其妙,当初住过同一个宿舍,但俩人几乎没讲过话,直到大三的某一天中午,下课的时候蕊儿经过叶轻瑶背后骤然停住了脚步,问道:

“宝宝,走吗?”

叶轻瑶拎起包就站了起来:“走。”

自打那天开始俩人时不时就一起约饭一起散步,也偶尔的时候快到下课的时候蕊儿会发来一条消息:

“宝,今天我要去约会哦。”

那时候青春的气息洋溢,一点点的事情就能积攒出大大的快乐。

蕊儿和叶轻瑶不是那种每天腻在一起无话不谈的小闺蜜,但却总是莫名能给对方安心,大家各奔东西的那一年,还没毕业时候她们见了最后一面,纵然约定了至少每年见一次,但往后很多年她们都没再见,偶尔挑起的话题也潦草结束,但彼此都知道,始终有那么一个人,待得不远不近,只要一句话,只要彼此需要,就都会在。

二零二一年四月八号,洱城开往昆市的高铁还没开通。

叶轻瑶坐着大巴车摇摇晃晃,摇碎了夕阳,洒落一地橘黄,入目,皆成伤。

离开家乡的每一顿晚餐,都让人憋着眼泪努力下咽,拖上了行李箱,怎么看都像是在流浪。

在客运南站附近吃过晚饭,叶轻瑶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地铁去机场,四月的机场不似节假日的拥堵,从地铁站出来没能迎上地铁口要把骨头冻僵的风,在出发层的角角落落,有父亲带着孩子窝在地上的,也有人直接放倒了包躺在地上,每一幕都勾起叶轻瑶埋葬在脑海深处的经久岁月。

我们总是把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记得清清楚楚,可故事的频率和步调并不总是一致,有些事情我们总以为是两个人的刻骨铭心,但其实不过对方眼里浅浅一段,随着年月,消弭殆尽,就连站在眼前的那个人,几个一百天之后,也在记忆中不见了踪影。

飞机深夜十一点三十五分从长水国际机场起飞,穿过层层嶂嶂的云,歇落在江城机场,那是最后一个深夜,叶轻瑶和沐风的双向奔赴,在两个或许相爱着的人眼里,哪怕是只看这魂牵梦绕的脸一眼,也值得了这漫漫长夜的无尽等待。

沐风站在出站口附近,叶轻瑶找了许久才找到,明明距离上次见面没过多久,再见却有了恍若隔世的漫长,泪水就那样,一点一点充盈了眼眶,背过灯光的方向,沐风看不到叶轻瑶眼中奔腾的走马戏场,只站在四月的那一端,缓缓向叶轻瑶走过来,轻轻拥抱,自然地接过叶轻瑶手中的行李箱,牵起她冰凉的手,向岁月深处走去。

叶轻瑶强忍着眼泪跟着眼前人的脚步,每一步都像是在踩在了能够牵扯心脏的神经上,步步酸涩得难以呼吸。

开往酒店的出租车上载着的人不知道第二日醒来会奔赴什么地方,每个人都奔走在属于自我人生的栈道上,梦醒时分,梦里如何,是否转身便是一个人的江湖,我们无从谈起,也不知怎么归去。

从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透过后视镜看到上面的人影:他,好像瘦了……

黑夜读不懂人心的落寞,就像阳光不懂月上柳梢头的忧伤,车辆驶过树影林立的道路,把树上暗红的灯笼向后推去,深夜的机场边域不见人影,车厢内暖和和的,不似车外的清冷。

沐风回头朝叶轻瑶晃了晃手机表示让她看眼手机。

叶轻瑶低头,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在被黑夜挡住视线的地方,眼泪在肆意奔腾。

沐风问:“小可爱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吗?”

叶轻瑶看了一眼没回,转头看向夜的更深处。

我记得你怀抱的温度,这温度在往后掩了冰霜的岁月里一次次刺痛着内心最深处的柔软,每一次都是对灵魂的痛击。

到酒店已经凌晨两点多,刚歇下行李箱,沐风抱起正在发懵的叶轻瑶原地转起圈圈,叶轻瑶紧张地抱紧了沐风的脖颈。

像是饿了很久的野兽找到了食物,沐风眼里闪着光芒,熟悉的气息渐渐靠近,叶轻瑶还没来得及躲闪,温热的唇瓣就贴了过来,叶轻瑶能感觉到沐风的体温在不断升高,这意味着什么她无比清楚。

叶轻瑶在如疾风般迅猛的吻中软得像一滩水,几乎已经站立不住,脑子里边一片空洞,就像踩在软绵绵的云上,人轻飘飘的,像是被装上了翅膀。

沐风拍了拍叶轻瑶的脸颊:“瑶瑶,瑶瑶,呼吸!”

叶轻瑶回过神来,她竟然因为这措不及防的吻忘记了呼吸,脸憋得通红,像熟透了的桃子,带着诱人的色泽。

就在沐风再次吻过来的时候,叶轻瑶把头埋在沐风胸口,沐风穿的短T恤,她能够感受到沐风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像在弹奏一首歌曲。

叶轻瑶用蜜蜂嗡嗡嗡的声音说道:“我还没洗澡”,沐风啄住叶轻瑶的唇瓣,声音带着情欲起的迷乱:“我不介意。”

叶轻瑶轻轻用手抵住沐风的胸口:“不要嘛。”

沐风吻着耳后的肌肤,引来叶轻瑶一阵战栗:“一起嘛。”

叶轻瑶迷惑地“嗯?”了一声,扬长的语调充满疑惑。

沐风没有放开叶轻瑶,反而更霸道地啃咬在锁骨上,腾腾的,麻麻的,酥酥的。

叶轻瑶红着脸猫着腰冲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声音滴滴答答,沐风坐在床边,怀里是人影逃脱后的空落落,但身上的燥热没有分毫褪去,反而因为浴室里的窸碎声响更加心痒难耐,拧开床头的矿泉水大半瓶很快没了踪影,依旧觉得很渴,渴得想要把她放在怀里狠狠蹂躏。

叶轻瑶从浴室走出来,看到的就是沐风猩红的双眼,像是要有火喷出来一样,叶轻瑶走到床边晃晃沐风的胳膊,沐风起身含住她蕴着水露微凉的唇瓣,就好像怎么都吻不够一样,但并没有像之前那么霸道地侵略。

沐风像是渴了很久的小鹿喝到了盼望已久的清泉,兴奋得神采飞扬,蹦蹦跳跳,某风虽然没有做出来蹦蹦跳跳的动作,但内心早已敲锣打鼓。

沐风放开了叶轻瑶,牵起叶轻瑶的手走进浴室,拿起吹风机打开,手指在她发间穿梭,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心里激起一阵又一阵波浪。

吹干了头发,叶轻瑶卸下一身疲惫躺进绵软的被窝,沐风洗了澡挨着叶轻瑶躺下。

沐风的手穿过叶轻瑶纤细的腰肢,让她离自己更近了些,能感觉到她的疲惫,呼吸平缓,却也能感觉到她并没有睡着,甚至还有些紧张,沐风知道叶轻瑶在陌生的环境很难睡着,也知道虽然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叶轻瑶还是会很紧张很害怕放不开自己。

沐风轻轻掰过叶轻瑶的肩头,起身将手撑在叶轻瑶的身体两侧,精准地稳住她的唇,叶轻瑶闭着眼睛勾上沐风的脖颈,沐风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只手穿过叶轻瑶背后紧紧地抱着揉着,仿佛要把她揉碎一般,喘息声断断续续,把三个月没见面的思念和心里的郁结通通发狠般发泄。

天空显露青白的时候,叶轻瑶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枝叶摇摆,身边是匀称的呼吸,空气中还是那个人熟悉的味道,但就是觉得好像他们已经走不下去了,这一面,或许就是此生最后一面。

绚丽的烟火灿烂了一瞬,花开的烂漫维持了永恒,我们渐走渐疏,渐行渐远,但都无可避免地到了说了再见就再也不会再见面的年纪。

眼泪果然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心,还是好难过,原来我们会走很远只是这么浅浅一段……

除却遥远的滇西南和魂牵梦绕的蓟城,其他城市的天空好像大多数时候都是灰蒙蒙的,江城亦是如此。

第二天退房出发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冷气袭来,叶轻瑶紧了紧衣服,在冷冷的清晨,沐风突发奇想地想吃雪糕,于是俩人跑马路边买了两盒雪糕,一边吃一边走,穿过长廊,穿过不熟悉的地界。

沐风的一盒雪糕很快见了底,叶轻瑶不喜欢甜丝丝的东西,总觉得腻得慌,搅和了很久才凹陷下去一个小角落,又不敢开口问可不可以扔掉,就一直把舀雪糕的木棍含嘴里,磨磨蹭蹭挪动着步子。

沐风一转头发现小姑娘已经落后了一大截,拉着行李箱跑了过来,揉了揉叶轻瑶的头发:

“怎么啦,吃不掉啦?”

叶轻瑶含住木棍嘟着嘴“嗯”了一声。

沐风轻笑着捏了捏叶轻瑶的脸,把木棍取了下来:

“你怎么那么可爱,吃不了可以扔掉的呀。”

叶轻瑶如刑满释放般笑弯了眼睛,“咕嘟”扔进垃圾桶,开心地拉起沐风的手晃来晃去向前走。

沐风住在跟学校一墙之隔的地方,不足十平的小房间,床占了大半空间,紧挨着床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电脑和一个星球灯,充电器、耳机等东西随意地扔在桌上,床尾和浴室之间不到半米的地方放了宠物笼子,兔子安安静静地待在笼子里,灰色的皮毛,垂下来的大耳朵毛茸茸的,鼻子一抽一抽地呼吸,笼子里放了水和营养草,虽然整个房间逼仄狭窄,但兔子的活动空间是相对宽敞的。

沐风放下书包蹲在兔子面前把笼子打开,叶轻瑶在沐风身边蹲下。

兔子开始时候似乎有些怕生,瞅了叶轻瑶几眼转了方向,叶轻瑶拿了根摩西草伸了过去,兔子嗅了嗅挪了过来,舔了一口,“呲溜”从脚下跑了过去跳上了床,叶轻瑶把兔子赶了下来,沐风站在一边说着:

“没事的,一会儿它自己就下来了。”

叶轻瑶虽然喜欢小动物,但因着兔子的“特殊性”,叶轻瑶再怎么有包容心心里还是会难受,何况她还有洁癖!

看着沐风对兔子的宠溺,叶轻瑶心里堵得慌,好像沐风对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上心过,果然,他还是对尚雯念念不忘吗?以至于他们在一起时养的兔子生病了,能让他一路颠簸只为求医,能让他难受到甚至要休学?

这应该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牵绊了吧,所以弥足珍贵!

一只兔子尚且让他倍加珍惜,何况那个陪他走过青葱岁月的人呢?

叶轻瑶突然地又想起来去年十月份在沐风百度网盘看到的他和尚雯的N多亲密照片,好像那个女生和自己都是短发呢,还是沐风的高中同学,还是大学校友,又来自同一个地方,不旧情复燃还好,倘若有一天那个女生笑眯眯地站到沐风面前跟他说:

“我后悔了,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吗?”

叶轻瑶觉得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可以直接“退位让贤”。

当然沐风不知道叶轻瑶此刻的心理活动,蹲在地上逗着兔子,这兔子是他珍视的唯一。

在江城的两天沐风基本上不是在面试就是在准备面试和做题,没有时间陪叶轻瑶玩儿。

叶轻瑶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已经睡眠严重不足很多天了,翻年过来睡眠质量一直很差,就算睡着了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夜夜噩梦不得安生。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一天。

夜里噩梦缠身,想醒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后半夜倒是睡得安稳了一些,第二天是肚子痛醒的,腰身酸软,肚子疼到让人想哭又哭不出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着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起身一看洁白的床单一大片浸染了鲜红的血渍,叶轻瑶瞬间无措起来,想要把床单洗掉,但屋里没有肥皂也没有洗衣液,最让人难受的是肚子疼得根本直不起腰来。

叶轻瑶问了沐风哪里有卖洗衣液的,沐风陈述了地址,叶轻瑶艰难起身换了衣服,又冷又痛佝偻着腰出了门。

整个过程沐风都靠在床头玩着手机,直到叶轻瑶出门才挥手说了拜拜。

叶轻瑶出门左转一直走,走了约莫两公里也没遇到寻常的便利店,最终担心走太远找不到回去的路开始往回走,在十字路口拐了弯找到了家小商店买了洗衣液,回去的路上又给沐风买了些糕点,看时间也快到午饭的点了,不知道沐风想吃什么,于是又在以前拆迁重建的房旁边找了两家店买了两份饭。

回去的时候沐风依旧躺在床上玩着手机,仍保持着两个多小时前叶轻瑶出去时候的姿势。

叶轻瑶招呼着沐风吃过午饭,把乱糟糟地看着心烦的桌面收整了一番。

但实在肚子疼,腰疼得无法站立了,叶轻瑶躺进被窝小憩了会儿。

可怜这个时候连口热水都没能喝上,渴得不行也不敢再喝一口凉水。

大概到了下午两点,沐风要开始新一轮的面试,叶轻瑶撤下床单,房间里的热水器坏了,冰凉的水浇在手上生疼生疼的,外省的气温要比家里冷许多,连带着水温也是。

好像就是那么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溢满了心头,她的满腔奔赴究竟换来了什么呢?

换来了从别人口中得知了男朋友要休学的信息?

换来了男朋友因为一只和前女友养的兔子对自己的不管不顾?

换来了在陌生城市来了例假不能休息连口热水都喝不上还要用凉水洗被血渍浸染的床单?

换来了满腔奔赴到从来没被提及过的未来?

对着哗啦啦的水龙头,叶轻瑶的泪水顷刻决堤,她扶着洗漱台哭得一抽一抽的,心脏生疼生疼的喘不上来气。

带着满腔的委屈和难过叶轻瑶极其不开心地度过了一下午,沐风面试完打起了游戏,丝毫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或许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凉的,满心期待终究是换了个不值得,纵然情深又能如何?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后来叶轻瑶有细细回想过,在一起的那些年,沐风从没有在意过她的悲伤和难过,他永远都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把所有的痛苦和错误都推到叶轻瑶身上,看着她坠落,看着她身上的光芒一点点暗淡,最后他作出一副受伤的样子说着自己的委屈,再加一句只希望她好,以前是,以后也是,只希望她能一直好好的。

有的人总是这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再说一句抱歉就企图抹杀过去所有的不堪,倘若不原谅便是别人的罪大恶极,倘若自己付出了那么一点点,就得把他的恩泽捧在手上感谢他的恩赐。

叶轻瑶能逗留江城的时间只有两天,恰好那天是最后一天。

傍晚时分,沐风带着叶轻瑶去店里吃饭,是一家很有格调的店,想必曾经也带着他念念的姑娘去过的。

不是叶轻瑶小肚鸡肠,而是在去吃饭之前,沐风还专门带她去了下一楼层的宠物店,并且跟她说两只兔子都是在那家店买的。

叶轻瑶不知道该感谢沐风高看她的宽容大度,还是该心疼自己一次次被戳到快烂掉了的心,只能始终保持沉默。

相比于市中心的热闹,校外的马路是相对安静的,灯光也要暗许多。

沐风和叶轻瑶并肩走在马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一直到走到地铁站,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地铁,俩人都没有说话一句话。

叶轻瑶第二天一早要从江城机场出发赶往宁市,于是在机场附近订了酒店,还是先前订的那家。

开车的师傅打趣道:“你们年轻人精力真好,前天晚上刚接到你俩,这明天又要出发了,还是小年轻呐。”

叶轻瑶听在心底很不是滋味,是啊,他们都还年轻,可是经久岁月往后便不再是沐风和叶轻瑶的“我们”。

抵达酒店之后沐风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叶轻瑶洗澡之前点了烧烤,洗完澡的时候烧烤刚到,沐风吃得津津有味,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和叶轻瑶之间已经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

都有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是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情绪的,叶轻瑶感知了所有,但沐风却从未对她上心过。

背对着风躺下之后,叶轻瑶的眼泪很快就把枕头打湿了一片,哭着哭着还是没能忍住啜泣起来,哭得一抽一抽的,连带着被子开始频繁起伏,沐风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轻轻地拍着起伏的被子,然后又沉沉睡去。

叶轻瑶久久无法入睡,直至夜色渐渐褪去呈现灰蒙蒙的一片,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四点多了,算得上一夜无眠。

起床洗漱的时候沐风也醒了过来,两个人简单收拾之后赶往了机场,安检口已经开放,值机口排了不少人。

沐风陪着叶轻瑶取了票办理了托运,掐着点带她去了肯德基。

点了一杯豆浆一杯热牛奶,叶轻瑶顶着遮瑕也没能遮住的黑眼圈低着头,什么都吃不下。

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两个人从店里出来,叶轻瑶拽了拽沐风的衣角,在沐风转头的时候抱住了他,叶轻瑶比沐风矮了整整一个头,正好把头埋在沐风胸口,在最终做出决定的时候,心里还是酸涩到不行,话还没说出口脖子哽到发硬发痛,说出来的话带着哽咽: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再见了,以后哥哥要照顾好自己。”

沐风沉默了会儿,抱着叶轻瑶的手更紧了些,吸了口气,看着叶轻瑶说到:

“小可爱看着我。”

叶轻瑶早已泪流满面,不想让沐风看到自己的狼狈。

沐风等了会儿看叶轻瑶没反应,放开抱着她的手,捧起叶轻瑶肉眼可见瘦了一大圈的脸说道:

“小可爱好好去培训,培训完了哥哥去看你。”

叶轻瑶看着沐风泛红的双眼瞬间心就化了,她委屈,难过,但她更喜欢沐风,看不得他受伤,看不得他难过。

顿了顿,叶轻瑶带着娇颤颤的声音问道:

“真的吗?”

沐风回答得很笃定:“真的。”

那瞬间叶轻瑶是信了的,以至于后来无数个月上柳梢头,街上空无一人的深夜,叶轻瑶拖着早已麻木的身体回宿舍的时候,也凭着那一句“我去看你”的意念坚持了下来。

如果不是诺言后来都随风飘散,我们是不是还能走得更远一点,至少我不会在大雨滂沱的季节被丢弃在陌生的城市,又或者当初我们彼此都坦诚一点,后来那些彼此折磨的日日夜夜会不会不至于在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每每都觉得撕心裂肺。

再或者,如果没有两个人在那个寒风萧瑟的冬天的心灰意冷,一个人的城市是否也能迎来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