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许临又面临一个严重问题。
她一错不错地看着沈巡,表情严肃:“你会单手开车吗?”
沈巡无辜地抬起被包成粽子的右手,面露无奈:“单手打方向盘倒还行,换档什么的就不行了。”
许临认命地叹口气,悲催道:“看来今天得让我送你回家了。”
沈巡拿杯子的手一抖,他镇静道:“不用。”
许临:“?”
沈巡:“你回去休息吧,我找司机来好了。”
“……”
“好吧。”在许临的逼视下,沈巡缴械投降,字句斟酌道:“但我家可能有点远。”
“没事。”许临轻松一笑,以为沈巡是害怕耽误她时间,不以为意道:“能有多远。”
十分钟后。
[准备出发,全程308公里,预计需要3小时16分钟,大约今晚23:52到达,长途行车,请关注爱车油量。夜间行车,请开车灯。]
沈巡:“……”
许临:“……”
她后悔还来得及么?
车内静寂无声,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许临尴尬说:“你家还挺远的。”
沈巡:“嗯。”
气氛更尴尬了。
许临闭眼复又睁开,恨不得给十分钟前的自己一个耳刮子。
叫你口出狂言。
从她家到这儿也就四十分钟的路程,她想沈巡家再怎么远也不会远到哪儿去,没想到这人家根本就和她不在一个市。
但她也怨不得别人,自己夸下的海口怎么也得填完。
“换个地方吧。我在南平区也有一套房,不过没怎么住过。”
沈巡快速给了个台阶,许临麻溜地滚了下来:“好。”
心底却是吐槽:您不早说,吓我一跳。
行车途中,许临突然想起,前两次遇到沈巡都是在南平区,所以也不怪她误以为沈巡家与她家一样就在南平区。
“所以你每次赴张晏明的约都是跨市来的?”
“嗯。”沈巡说:“之前不觉得麻烦,现在觉得有必要把南平的这套房好好打理一下,以后应该会常住。”
听到“常住”两字,许临心跳腾地加快,尽管她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车子很快就驶入一处高档住宅区。门卫在看清沈巡的脸后,主动放人,车子没什么阻力地驶进停车场。
然后许临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靠坐在驾驶座椅背上,眼见沈巡左手轻巧解开安全带,又伸手去开右侧的车门。由于右手不便的缘故,他不得不侧过身,左手略显费力地拉开车门内拉手。但他并不急着下车。车门打开后他调过头来,眼神充斥着探寻之意。
许临想解释什么,但沈巡似乎很快反应过来,问:“要不我找司机送你回去?”
许临立马摇头,她从支架上取下用以导航的手机,摆摆手:“不用不用,这里离我家不算太远,我让余银华来接我。”
“好吧。”沈巡应道。
停车场内空旷而静寂,许临和余银华简单交代了下情况,给了详细地址,便摁灭了手机。这时她才发觉这里过于安静了。
“你……不上去吗?”她试探问。
“等会儿。”
“……”
不说话时,空气都是滞涩的,许临垂眸偷觑旁边人的脸,车内暗沉,停车场微弱光线轻柔打在沈巡脸上,这个人平时神色淡漠,时常给人一种疏离感,而这时他低垂眼眸,手指无意识抚在伤口绷带上,又透着些温存。
许临不着边际地想,他就该多笑笑,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很是好看。
在她怔愣间,沈巡似有所感,敏锐地抬头看了过来。许临反应极快,若无其事转回目光,但还是和沈巡的眼神有短暂的交汇。
许临耳尖迅速升腾起一抹红,心跳如奔腾的马急速奔腾跃动,她发烫的耳朵甚至能听到自己强力的心跳声。
她懊恼地想:又不是没见过帅哥,出息。
许临做贼心虚地斜眸看了眼沈巡,对方神色无常,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许临这才放下心来。
她也看着那只受伤的手,微微敛眉。
“应该很影响你的工作吧。”
沈巡指尖微动:“还好。公司不止有我。”
许临:“连累你了。”
沈巡:“是啊。”
许临一怔,话哽在喉间,嘴唇有些发干,心底涌上一股自责。但下一刻就听沈巡说:“所以下次遇到什么时,你要跑快点。”
如大石落地,许临胸腔那股气泄了个一干二净。
“这种话以后少说。”沈巡道:“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他话语平淡,但许临还是敏锐察觉到一抹低沉。
“……好。”
余银华很快就赶到小区门口了,打电话催许临过去。
许临锁好车,和沈巡漫步走出停车场。月亮高悬天际,缀着几粒星。高档住宅区果然环境极好,路上宁静无人,只有几声蝉鸣鸟叫。
两人停在一盏路灯下。许临将钥匙交还给沈巡,指向远处:“那我就走了?”
沈巡站在路灯下,掌心握住钥匙,淡声道:“好。”
许临往前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望那人,招招手:“晚安。”
沈巡并未给她什么回应,只是轻点头,眼看许临走远,他才低喃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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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许临倒是忙起来了。
她手里唯一一部戏即将迎来角色杀青,最后一点戏份就这几天可以拍完。作为全剧结局比较悲催的女配之一,许临也是有些头疼。主要是这剧情看着实在老套,所有配角几乎都为主角衬托,人物本身的内核可以说完全讲不通。
这戏是公司为她接的,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有戏就演,大多都是剧挑她,她根本没什么选择的机会。
幸而剧组工作人员很好,许临杀青后,专门订了个蛋糕给她。
余银华切了一小块蛋糕尝了口,感慨道:“这下又得去找活干了。”
有些角色是公司给的,但大多数角色是靠演员自己争取,面试自荐这种形式已是很常见的事。
许临也曾有挑选剧本的时候,但那都是刚出道时候的事了。那时候她懵懂接了部剧,后来竟有了不错的火花,一时间,无数剧本纷沓而来。
不过网络发展超乎想象,也就过了几个月,她的热度悄无声息降下,递来的剧本也愈发少了。
“走吧。”许临换上私服,戴上黑口罩睨了眼余银华:“接下来没工作的日子权当放假了。”
幸而这部戏就在本省拍摄,倒是方便了许临。
“回家吗?”余银华手扣在方向盘上,扭头问。
“不回。”许临说:“刚好张晏明就在这附近,可以找他聚聚餐。”
张晏明这两天为了他的新电影东奔西走,到各个影院宣传。结果自然是——毫无疑问地扑了。
光有特效的电影就是徒有硬件,剧情演技方面经不起折腾。据说张晏明为这部电影投了几千万,如今赔了本,他爸恨不得拿鞭子抽他,把他逐出家门了事。这两天他就是躲来这边避难的。
许临摸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问:
[我杀青了,准备去你那儿。]
对方立马发了个定位。
[好,过来玩啊。]
许临点开定位,刚想打开导航,就发现张晏明在一处农家乐里。他不像是在避难,反倒是来度假的。
时值正午,烈阳高照。
两人顺着导航轻松摸到了农家乐。这地方较为僻静,处在山脚下,占地极广,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顺着小路往前走,视野开阔,“橘山农家乐”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许临遥遥望见张晏明穿着休闲短裤短袖,墨镜架在头上,潇洒自在地靠在门外那棵老树上。
他无精打采地扒拉着手机,时不时抬头望向远处。听到鸣笛声后,他倏然挺直上身,两指并拢朝小车招手。
“来了。”
许临把头勾向窗外,上下流连。张晏明被看得后背发麻,他问:“干什么这么盯着我看?”
许临慢悠悠收回视线:“没什么,看起来你还挺会享受。”
车在大门口停下,许临问:“直接开进去?”
张晏明嗯哼一声,毫不客气打开后座车门,滑溜进去:“那当然,这地方我包了,随便进。”
“走吧,我指引你去停车的地方。”
该说不说,这地方果然壕无人性。车行一小段路,入眼可见一个颇大的泳池,这泳池背靠山壁,汩汩山泉水从小孔中冒出,入池清澈见底。能以山泉水作为泳池,何尝不是一种奢侈。
除此之外,餐厅宿舍一应俱全。深入其中,还有一大片果树,时值秋季,圆润饱满的橘子灯笼般高挂枝头。
正如张晏明所说,此处被他包了,农家乐内安静闲适,无人吵闹。
许临感慨不已,从未享受此等乐事。
三人来到餐厅,一入大门就听服务员笑声招呼:“少爷。”
许临:“……”
这时许临才意识到张晏明为何底气如此足,原来这家农家乐正是张晏明家里的产业之一。许临找了个位子落座,眼神戏谑:“需要我告诉伯父伯母你在这里偷偷蹭吃蹭喝吗?”
“嘘——”张晏明提壶倒了几杯茶,推到许临跟前:“你可别乱说什么,这农家乐里的人被我买通了,天高皇帝远,我爹妈能跑这么远来逮我?”
“噗——”余银华呛得脸色通红,憋得难受。
“说起来,你爸妈对你的容忍程度挺高啊。”许临不由唏嘘。
不仅放任张晏明跑娱乐圈胡作非为,也支持他的事业,投资这种事没少做。虽然最后都打水漂,但也是骂骂就了事,从未真正干预过什么。
张晏明低笑道:“以前可不是这种。我小时候他们还是给予厚望的,请家教、带我去各种场合,但我也是叛逆,逃课、鬼混都有,和他们作对,后来他们也想通了,只要我不干违法的事,家里的钱也够我造一辈子的。”
他抿口茶,补充说:“谁叫我们老张家就我一个后代呢。”
许临欣慰不已:“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叛逆啊。”
张晏明不甘示弱还嘴:“我现在可比之前好太多了。”
余银华在一旁插嘴道:“那我算理解你爹妈了,养你一个就很不容易了。”
张晏明笑骂:“你两不损我就浑身发痒是吧。”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突然张晏明神秘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你们别看巡哥现在一副正经样,他十几岁时可不这样。”
许临眸光一动,漫不经心问:“那他什么样?”
余银华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抬眼看向张晏明。
就见张晏明作掩嘴状,嗓音突然变得深沉,欠兮兮道:“这么想知道?不告诉你。”
许临:“……”
余银华:“……”
张晏明得意道:“想知道?求我啊。”
许临同余银华异口同声:“不想知道。”
张晏明:“?”不按套路出牌是吧?
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过来,将菜一一呈上,待人走后,张晏明才说:“巡哥十几岁时玩的也是一手叛逆,不过没我那么放肆。”
见两人视线重新聚集到他身上,张晏明回忆道:“他那时候性格不像现在内敛,还挺开朗的。他回回去学校,但不是去听课的。”
“那是干嘛的?”许临好奇问。
“睡觉。”
“……”
“真的。”张晏明解释说:“我曾问他为什么,他给我来一句:‘听天书睡觉睡得更香’。”
许临:“……”
不可置信,要知道新闻媒体对沈巡的报道都是积极正面的,很难想象沈巡也有这么叛逆的时候。
“他考试也睡,经常交白卷。他们班老师怕是要被逼疯了,又不敢得罪沈家。只得口头骂骂。我都觉得牛,那时候挺崇拜他的。”
许临疑惑道:“你不是比他小三岁吗?怎么知道这事,他亲口说的?”
张晏明不自在又抿了口茶,颇为羞愧道:“那倒不是。那时候我叛逆期,经常被父母教育,他们就喜欢拿巡哥当例子。”
“当反面例子?”许临好奇道。
张晏明回了个“说什么呢”的表情,语气拖长:“怎么可能——当然是正面例子。”
顶着两人不可置信的视线,他继续道:“巡哥高三那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可以说是性情大变,觉也不睡了,奋起直追,成绩突飞猛进,居然一个学期不到就上了排名榜前几。”
这在当时可谓是轰动一时,在他们上层圈子里流传甚广。他爹妈每次训诫他就拿沈巡作榜样,久而久之,关于沈巡的事他多少都能背下来。
余银华筷子一歪,目瞪口呆:“这么厉害?”
许临也觉得匪夷所思,因为当年沈巡最后是被华清大学录取的,当时还被各大报纸标榜称颂。很想相信一个人凭借一年功夫就能有如此大的进步,除非之前那些年都是这个人伪装出来的。
但这种伪装毫无说法。
张晏明得意洋洋:“那当然,正因如此,我对巡哥的崇拜更上一步。”
许临拧眉不语,说不上哪里不对,但隐隐之中,定是有什么隐情。
沈巡性格的突变会和劫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