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一天，孤将放下剑，已为，众王。”
……
单骑漫行荒山野地，无风、无雨、无阳……健壮的灰马身披乌铠，男人一手牵握缰绳，停于草坡间。眺望眼下群山，男人缓缓伸出左手，浑厚之音渐彻，“起风了。”他的衣襟煽动，那由一根根黑色翼羽编织的长披随风而舞……
……
都弋边疆，蓝山以北三百里，遥河关。
城前，同朝晖，一人一马渐行渐近。轰轰轰……近百名卫兵甲胄锃亮，齐齐持弩端立城楼间……营首姗姗来迟，询问旁边的统队，“什么人？”“……不明，齐州方向来的，已经在城外多时，迟迟没有动作……”“对方有多少人？”“一人……”“什么？”“但……他身后挂了黑色的羽披……”“什么！”
一人一马闲停城下。营首探出头，呼喊，“……来者何人！”男人缓慢抬头，语气平淡，所有人能清晰听见男人的话，“尔等有一次受降的机会。”……
……“上箭……”营首吞痰，看一眼统队。“大人……是……上箭！”咔咔——！男人下马，哧——！剑出鞘，“尔等，值得死于孤手。”走向城门。
“……放！放——！”
……
潮城。
吱……门打开。
黑墙间，一扇窗、一把椅。老太看着那人坐下，拖动脚镣往前一步，她认清那人面容。
“它们……”男人开口，“……只觉我是外邦的商客。你，可算出孤会来？”“……不敢。”老太下跪叩首，“……翌王前来过问？”
“度源教因天下修士覆亡，你再毁损灵修根基。孤，有何资格过问？况且，已尽春秋数载。那药、方，不源于你，更不会终于你。”
老太目视男人，“王，为何前来……”“国师为孤起了最后一签，曰‘秋雪旧臣’。”男人起身，漫步窗下，“都弋忠良近乎埋骨，都君卧病几秋，时宜。”
“还需……旧臣？”
“足量金银，便可换心。”男人淡言，“这般天下，孤，不信世间有神，不信如此荒谬之神。”
老太凝睇男人侧脸……良久……良久，她口吐二字，“……破潮。”
……
沙雾弥漫眼底，年轻人手间布满裂口和血渍，跪伏于地，膝前的男人面颅被利齿贯穿，毫无生机。
“他死了。”嘶哑之音渐彻，“你不该来此。”年轻人迅猛起身，“你知道我是何人，你知道我为谁而来！”兽场内，人接连倒于尘土。“哼……咔！”咀嚼……“啊！不……啊！”悲哭……“杀了，都杀了！”“哈哈哈——！”欢叫……
“收起锁链——！”轰轰！咔——！食髓兽被脖颈间的链条拖拽到场地边缘。血尘散去，场中只站立两人。观众席间爆发惊呼，“杀了它们——！”“开膛破肚！放干它们的血！”
高午玉捡起男人的骨剑，不远处的人面前裹满布带，只露出双眼。轰——！一间石室的大门上升。铮铮！身形魁梧的黑甲剑士旋转手中的巨剑，缓步走出。
高午玉看向蒙面人，她和女孩对视，一手解下脸上的脏布……女孩退后几步。发际下有一张赤暗的脸，曾经的巧耳不再，淡香的唇剩下乌红的两裂，纤脖宛如黑渊。
“我……能带你走……”高午玉俯身从鞋中取出一颗蔚蓝色小珠，目视她……她手握锈剑，走向黑甲剑士，嘶哑之音飘荡，“我……杀不了自己……走吧，孩子……走吧。”
……扔了头颅，斩断女孩手脚的镣铐，“告诉他，她，已经死了。”
……
温和的日光洒落河面，鸟、蜂游荡低矮的花丛间觅食。岸边，草叶的气味扑满鼻息，女孩浑身浸湿，抬头望向朝阳，轻轻呼气。颗颗水珠滴下她的脸颊，蚂蚁啃咬她的膝盖，迎着光，她的双目逐渐刺痛……但她，只是贪婪的享受脸庞的暖意……久违的温暖……
女孩手中紧握蔚蓝的碎片……
……
高午玉从河水里找回那把骨剑，把它埋在了一簇花丛根下。“也算……给大哥找了个好归宿。”风吹动高午玉的鬓发，女孩欠身行礼，“保重。”转身离去……齐花向她俯首……
高午玉在原野间游蹿，不知自己落到什么地界。忽然，高午玉停住步子，“凌楸说……找不到路就沿着流水的方向走。”她张望四处，早已没了河流的踪迹。
身上的湿衣物感觉不适，眼见四下无人，高午玉寻到一片灌丛。麻利的解开裤带，拧干，脱掉上衣，再解开衬衣……
……
“一万五千年间，为了协助公府缉查匪犯，首次正名赏金猎人的公职身份，赐予‘铁令’。持令者对在案逃犯皆有公府权行……但因此项司法制度尚未成熟……一些要犯都能轻易得到铁令……”
“时至今日，赏金猎人的名声都大大有损，不过‘令权’得以完善。官令由职权从低到高分铁、铜、银、蓝、红。持令者在公府内注有详细的身份文书。”
“……老板懂得真多，不过，不如请我杯酒实在。”女子样貌年轻，最多二十出头，身披暗绿斗篷，衣着得体，腰别长剑，一块银制令牌露于衣带间。
夜已深，酒馆里只有老板和女子两人。“小姑娘家长得这么标致，你说你年纪轻轻干什么行当不好？偏做这卖血汗的臭差事。”老板倒了杯酒给柜台前的女子，“我请。”
“哼哼。”女子笑语，“老板知道兔岭怎么走？”老板迟疑片刻，“你在找‘刽子手’……”女子将木杯放下，“曾经屈指可数的红令赏金猎人，吾刀，‘人屠’、‘刽子手’。”
老板冷眼，“你知道还去送死？”“吾刀被公府众高手堵截重伤，至今下落不明。”女子说。“你认为他躲在兔岭？”老板皱眉。女子看着老板，淡笑一声，“言至于此。”“往南十五里。”老板拉下脸，“要走快走，打烊了。”
……
沙……雨落下，女子戴起脑后的暗绿色兜帽。她穿过街灯，消散于夜雾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