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待得荼蘼花事了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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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在若水大地上空,檀明微微侧头问向阿妤“为什么愿意随我回去,不怕我是坏人么?”

风呼呼的向后吹,将檀明的话吹散在二人身后,阿妤抹了抹吹在嘴角的头发,大声喊道“你不是说你是天虞山的神仙吗?”

檀明失笑“你不怕我在骗你?”

“为什么要骗我?”阿妤没有听清檀明的话,这么问道。

“我没有骗你。”檀明声音加大了几分。

阿妤想了想,只道“我不怕。”

若水的山川、村落、农田、河流从阿妤身下快速的向后退去,阿妤站在檀明身后,手上抓着手腕粗的铁链低头静静的欣赏这片大地的景色,她并未去过小镇其他的地方,不知道原来游记中所记载的广阔多彩的世界是这般样貌,这比她想象的还要壮阔,她心里涌起一些说不出来的感受,想要与这天地疏阔河山大好融在一起。她不知疲惫的看着这片大地,将所见景象细细印入脑海。

天色渐行渐暗,檀明带着阿妤行至峡谷,停在了一片断崖之上。阿妤站在断崖处,看着底下墨水深渊,前方水面渐渐变窄,两岸是万丈高山生着峥嵘山石,将人衬托的愈发渺小脆弱。

檀明道“我们来晚了,这里马上出现峡谷飓风,我要用双手施法,你一定要抓紧这根铁链,千万不可松手。”

阿妤向前看去,夜色已然昏沉,前方的路隐在夜色之中,并不能看的清楚,她伸手挡了挡峡谷吹来的尚不暴戾的风,心中有些害怕。

“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檀明道。

阿妤眉头紧锁,看了看檀明,拿起铁链,在手上紧紧缠绕一圈。

檀明施法向前飞去,风渐渐变大,快入峡谷口的时候风骤然猛烈,阿妤耳边,尽是狂风呼啸之声。因着铁链太粗,只能在她胳膊上缠绕一圈,现下被风一吹,她吊在空中的身子被风吹得溜溜转圈,绕在胳膊上的铁链早已经解开。她徒手抓着铁链,在空中摇晃不定,终于没了力气,失手向湖里掉去。呼叫的声音在风中吹散,“砰”的一声阿妤身体砸向湖面,向下坠去。

阿妤昏迷之前只觉身体冷的发僵,像掉入万丈冰窟,她看着檀明一个俯冲从空中向水里扎来,墨蓝色的身影并未淹没在昏暗的空中,反倒像天神一样,她竟看见了光芒。阿妤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

檀明冲进水里,只见湖底聚起大片的海鱼,身上带着微光,向着阿妤的方向汇聚成一片光海,将阿妤从水里向上托了起来。他拉住阿妤出了水面,由着这些鱼儿托着他们渡过峡谷。只是又觉得奇怪,天虞山山高水险不可攀登,在山上的一百多年,他从来只听闻凡人欲到天虞仙山掉入深渊被鱼儿吞噬的骨头不剩,倒从未听过有人被这里的海鱼所救平安渡水。他看着阿妤的面庞,觉得阿妤生的其实好看,只是打眼看去并不那么惊艳。鹅蛋小脸,嘴唇紧闭,碎发贴在脸颊,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温婉清秀,可一双眼睛确是坚毅又温和。

檀明眨了下眼睛,不着声色的移开了目光,道“你醒了。”

“是。”阿妤撑起身子,手掌触摸到软软的东西,低头去看发现自己是被鱼儿托着前行。它们身上带着光,将暗夜照的亮起来。原来之前看到的光芒是它们的,阿妤想道。

二人渡过峡谷,阿妤跟鱼儿道别。檀明找处避风之地,生了火让阿妤将身子烤干,带去到山上之时,天色已经大亮。

阿妤随檀明来到了一处精致华美的屋子,昨夜渡水,阿妤身上的衣服被大风吹得破了好些洞,檀明瞧见了。他推门唤阿妤进来,“里面有干净衣服,去换一身吧。”

檀明去了隔壁,阿妤关门向里屋走去,只见屋内是大红木质地板,书案桌几,衣橱窗户多是用白玉制成,看起来精美华贵价值不菲。她打开衣橱,在一众款式新奇华丽飘逸的裳裙之中挑了身看着最为素雅的粉色衣裙,换好后将粗布衣衫叠放整齐,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虽说这衣服看着繁杂,可穿在身上却轻若无物,十分轻盈舒适。阿妤转身出了房门,看着眼前碧天川地,草翠花香,深深的呼吸了一大口空气。她关门,迈步向前走去,见檀明刚好从隔壁出来,便站在原地等他。

屋前是檀明种下的一片荼蘼花,攀爬在竖起的架子上,仿若一颗茂盛的树,葱茏的绿叶中隐隐可见尚未开放的花苞,露出星星点点的白。荼蘼,春天最后盛开的花,仿佛有它存在,春意便可停留的久一些。一阵清风起,阿妤站在原地,看檀明向她走近,伸手将随风向前飞起的裙子抓紧了些。

“跟我来吧。”檀明走近,似是辨认了阿妤几秒。

二人来到一处与方才屋子模样相像的地方,檀明推门进去,阿妤跟着他向内走,与方才专放衣帽的处所不同,这里瞧着像是谁的居所。掀开起隔间作用的白色轻纱,阿妤看到靠墙一侧放着的白玉软塌上坐了个身着碧色衣衫,手里正在摆弄器具的男子。这男子模样也是上乘,衣衫随意系着带子,看起来不拘小节,有几分洒脱不羁。

他见檀明进门,扔下手中木质器物,有几分兴致的起身迎来“回来啦檀明!”看见阿妤跟在身后,从床前的台阶迈步下来,围着阿妤饶了一圈,声音里掩盖不住的笑意“这就是那个跟你铐在一起的姑娘?”

檀明并不想过分搭理东启,由着他转了两圈,才拦下他道“别转了,赶紧说怎么解开。”

东启不理檀明,笑眯眯问阿妤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妤看着东启,觉得好有意思,轻轻一笑“阿妤。”

东启笑道“有灵气,想不到我家檀明小儿真有铁树开花的一天,看样子我这绕指柔大体还是十分有用处的。”

檀明无语拦下东启,有些气恼“没遮没拦,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他不知道,东启在铸造铁链的时候觉得玄铁太过刚硬,铸造的器具也是用来困锁妖物,心里有些嫌弃。为了将浪漫主义贯彻到底,东启不仅将铁链取名叫做绕指柔,还给它在困锁功能之外增加了一项功能,那就是:两端铁铐能够将天缘之人锁在一起。当然,也是因为技术不太精进,改造功能的过程中出了点岔子,致使铁链过于粗大了。

东启自是不会将这个小心思告诉檀明,他怕平白会斩断这份天缘。只打马虎眼道“好好好,我这就给你们解开链子。”他从两人中间拿起链子,却发现链子一端并未系在阿妤手腕,“咦”了一声,“怎么……你是怎么解开的铁拷?”

阿妤将经过说来。

东启眉头蹙了起来,“照理讲不应该啊,难道天缘功能也有些问题?”

“什么天缘功能,你是不是又私自篡改了说明?”檀明抓住关键。

东启讪讪笑道“没有没有,我说的是天远,管这链子缩短伸长用的!先让我试试能不能解开。”说着起势施法念咒。

链子重新将阿妤铐了起来。

东启眉头蹙了蹙,又尝试一番,链子骤然缩短将檀明与阿妤拦腰缠了起来,好在檀明反应的快,一个转身背向阿妤,才避免了一番尴尬。

“咦?”东启挠挠鬓角。

檀明简直想要暴打东启。

“别急别急,我喊师父来!”东启一溜烟跑没了踪影,剩下檀明与阿妤背靠背站在屋子里凌乱。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哎呀,不要着急呀,我这筷子都还没放下!”

“师父,再解不开链子,檀明就要把我吃啦!”

“你平日不务正业,就该让檀明替我管教一番,做出来的法器,没一个能用。”

“师父,您也太没良心了,您讨师娘欢心的乐器珍玩那个不是我帮您做的!”

“没大没小,我又没说你这些东西做的不好。”这话说的有些窘态,听的阿妤禁不住有些发笑,好奇来人。

二人说话之声由远及近,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阿妤侧头,见东启拥着一个面色光滑体态圆润,却看着慈眉善目笑眼盈盈的中年男子进来,直奔她二人。这中年人看了看铁链,道“唉,我说你东启小儿,愈发愚笨,后山坡不是放着百棱环,把他俩往里一扔,自然分开嘛。”

“可这百棱环不是用来提纯仙物的吗,您是说……把檀明提纯出来?”

山主抬手比划,眉眼弯弯憨态可掬“嘿嘿什么叫提纯,是让他们俩分开。”

东启挠了挠鼻子,“那委屈你们在毯子上一躺,我运你们过去?”

“快快快,上毯子,咱们运檀明小儿跟……跟这个小姑娘去后山。”山主乐呵呵背着手招呼东启。路上又问阿妤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怎么会跟檀明捆在一起,阿妤也一一回答。

走在平坦的绿油油的草坪上,草坪的最边界又是一块凸起的山体,裸露着一片褐色。

“小姑娘,檀明给你允了什么承诺,让你不辞辛苦跟他回来?”山主问道。

“黄金百两,小镇住所。”

“檀明小儿,你也太过小气了!”山主戳了檀明一下,又对阿妤道“小姑娘,你也不聪明,他这么坏你还同他回来。”

檀明躺在浮于半空的毯子上,无奈道了声“师父。”

阿妤浅笑“我都没要。”

山主吃惊“莫非他许了你什么愿望,让你自己选?这可不像檀明小儿的风格,他准没有这么耐心。”

“师父,您俗气了,这姑娘可什么都没要。”檀明道。

“什么都没要你还带人家回来,不行不行,小姑娘,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还是说一件。”山主看看阿妤,“你不要黄金,那送你套文房四宝可好?苍玉制成,百年不坏,天上地下只此一套,可好看了。”

阿妤道“山主若执意相送,阿妤却之不恭,只是这些珍物在我手里委实委屈了它们。我瞧方才的红色蔷薇花开得极好,您若愿意,就折给我几枝让我带回去吧。”

山主此番看阿妤的时间久了些,“为什么不要些贵重之物,只要几枝花呢?”

阿妤道,“我在山林中生活,小山里生活简单所需不多,阿爹阿娘待我恩重如山,阿娘自始钟爱之物唯独这簌簌的蔷薇,我想带回去几株给她看看。”

几人行至后山坡,一路也遇到好些在此修习的精怪,檀明与东启素常住在天虞山上游位置,虽说是帮着山主处理天虞山大小事物,可众人同时看到二人的机会并不太多。如今见山主及两位仙人师兄同时出动,更见檀明师兄与一女子捆倒在飞毯之上,着实让人吃惊,八卦之心陡然飞到头顶上方,众人悄悄跟着,一同去瞧个热闹。

却见山主他们来到草坪中央浮于半空的白棱环的前方,双指一并向前一挥,将檀明与阿妤二人向环中推了过去,众人齐齐吸了口气。看着檀明与阿妤从环中穿出,“咚”的一声坠地,众人禁不得捂了捂眼睛。

东启满是不可思议,向前跑了几步,看着躺在地上的檀明阿妤叉腰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师父,你这办法不太可行哎!”

山主向前,握住阿妤手腕,片刻问道“小姑娘,你爹娘是何人?”

“若水村的村民。”

“不,我是说你的亲生爹娘。”山主神色郑重。

“我不知道。”阿妤摇了摇头。

话毕,那捆着他二人的铁链竟自然松开,阿妤揉了揉手腕,站起身来。东启正在问山主是什么情况,见铁链松开,更是摸不着头脑。又见阿妤面色苍白,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道“你在发热哎。”

山主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从中倒出两颗药丸交给阿妤,阿妤一吞而下,果真觉得头脑轻松了不少。

这方阿妤要与山主等人告辞,却被东启拦了下来,东启劝说让阿妤再住几天,将身体调养好后再行离开,山主略微一想便也应了。只是两天后,临渊水动荡泛滥,连带着若水村地壳动摇,小山一夜间坍塌陷落,掉入了断裂的地层,从此消失。阿妤得知消息时正换好衣物在东启房内与他告别,闻讯泣泪涟涟,大哭一场。东启心中甚是感叹,他原想留阿妤在山中小住,替檀明算一下天缘一事,倘若绕指柔并未出差错,阿妤当真是檀明的良缘,那也不失为好事一桩。现在看来,倒也是天意如此。他觉得,不需要自己费心去做什么,或许缘分一事还是顺其则然才好,没了当红娘的乐趣,东启心中还是有了一点感想与几分惆怅。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东启问道。

阿妤摇了摇头,她还没有想好。

“如果没地方可去,就留下来吧。”东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