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舟的生日宴过后几天,顾幸川也没闲着一直泡在公司,每一天早上八点就到公司,晚上九点才回去。
门口的陈一是下班了都不敢走,一直到顾幸川抬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询问他下班了怎么还不回家他才敢走人的。
最近和宋惊眠联系得也频繁,打电话的时候,她不是在画画就是在放电影,要么就是在给花松土浇水。他说她好兴致,宋惊眠刨着新花盆种下一盆鸢尾花。
“我也没什么可做的。”
她拍拍手,张罗着和顾幸川挂电话,自己要去清理一下,洗个澡,身上脏兮兮的。
顾幸川笑着说好。
眼见十点了顾幸川也收拾着回家。
看着还有三天就到赴约的日子,他订好机票,联系好留在日本的司机在飞机到达的时候接他。做完这一切刚好上车,他开着车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宋惊眠擦着头发在阳台站了一会儿,看着远处晦暗不明的富士山,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
她拍了拍脸,也不懂自己在笑什么,放下毛巾在阳台的晾衣杆上晾着就去吹头发了。
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那些记忆席卷而来。她又梦见了小时候那些恶心的场景。
那些人撕扯她的衣服,把她扒光了抽打她,在他们即将侵犯她的时候,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她逃了出来,藏进了垃圾箱里。
母亲在她还小的时候自杀了。她留下一封信给宋惊眠,她说,离吴平,还有吴世英远一点。
而在梦里,母亲是痛苦的和她诉说一切,就像那封信里写的那样,她是如何被这群人侵犯的,又是如何撑不住自杀的。
她一直都记得父亲看见那封信,听见自己述说那些遭遇到时候。是如何拿刀将吴平和吴世英捅到快要稀碎。
那两个人渣却还安然无恙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居然没有死。
而宋盛港也被宋峭打断了一条腿,奶奶勒令他永远不许去日本也不许回港市。
她梦见父亲带她去了日本,以及父亲是怎么整日整夜睡不着,一直呢喃母亲的名字,他一直喊,吴若宣,若宣,阿宣。一直到那天晚上她没有听见父亲在喊母亲,她看见的就是父亲悬空的脚,瞪着的眼睛。
宋惊眠几乎是被吓哭着醒的,好多年了,已经好多年她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她依旧崩溃,所以为什么说幻想自己好起来都是假象。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像梦魇一样一遍一遍折磨她,将身处黑暗的她狠狠往地狱拉进去,撒旦赤裸着身子在地狱欢迎她。
她哭诉着说自己不是恶魔,撒旦告诉她,他被恶魔染指,所以她也变得肮脏,灵魂也属于地狱。
宋惊眠一夜几乎都是开着灯,哭到累坏了才睡着。
一直到阳光洒在房间里,照着她的脸。她才颤巍巍起身。
身上全是冷汗。
她精神又一次崩溃了,一直到傍晚顾幸川打来电话问她今天过得如何。
她轻声回答还好。
“吃饭了吗?”顾幸川问她。
宋惊眠下意识摇头,等顾幸川再问她第二遍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说话。
“还没有,今天没什么胃口。”
“要乖乖吃饭。”顾幸川叹了口气。想着去了之后要带她好好吃饭。
宋惊眠笑着答应,“好。”
等等顾幸川说自己要继续工作了,要挂掉电话。宋惊眠几乎是挽留一样。
“能别挂吗?”
顾幸川听出她语气的不对劲,没有多问,答应她不挂电话。
他安慰着。“摸摸头,不伤心。没关系的。”
她没说话,靠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点燃一根烟,看着眼前的画板上的富士山。
她将抽了一半的烟狠狠按上富士山的火山口。烫出一片一起。火星掉落,像是滴落下来的岩浆。
狠狠将她全身所有烫伤。
“是想爸爸了吗?”顾幸川握着手机寂静许久突然发问。
宋惊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愿意撒谎,她说:“是,也不是。”
“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我可以在日本呆四天。”
顾幸川看出她不想说,识趣换了一个话题,也想着带她散散心她也能开心许多。
“嗯…我觉得呆在富士吉田就挺好的。”宋惊眠思索了一下,她没有什么想出去的欲望,越是没有安全感,她越是要留在熟悉的空间里。
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如同万丈海啸淹没全世界,只有富士吉田安然无恙。
“那你可要带我好好逛一下富士吉田了。”
宋惊眠答应了。
此后许久宋惊眠都没说话,听见那边匀称的呼吸声,他知道她睡着了,按了关闭麦克风,他又开始工作。
一直到临近半夜他回家,他看了一下,她都没醒。
宋惊眠醒了的时候是日本早上六点半,正好能看见日出,这一夜她一个梦也没有做,睡得异常安稳。
等她拿起手机看时间时,才发现她和顾幸川打了近十二小时的电话,他居然也一直没挂。
宋惊眠索性也就没挂,拿着手机去楼下做早餐。
如往常一样,她又拿出那张只有富士山下一首歌的黑胶唱片放上。
顾幸川是歌放了第三遍的时候醒的,而这个时候宋惊眠已经烤好吐司煎好鸡蛋放进盘子端着上桌。
他打开了麦克风询问她在干嘛。
听他声音慵懒沙哑,她意识到自己把他吵醒了,于是把唱针拨开了。
“对不起啊,吵醒你了。”她以为手机离得够远,他听不见。
顾幸川笑着回答她,鼻息喷在麦克风上,“没事儿,早起的小鸟才有虫吃。”
宋惊眠被他逗乐:“那早起的鸟儿,现在要吃吗?”
“要吃!”顾幸川伸了个懒腰,拿着手机爬起床去给自己做个简单的三明治。
“今天天气怎么样?”顾幸川问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他打下鸡蛋一样随意自然,还有些习惯的意味。
“阳光明媚。”宋惊眠回答。
顾幸川侧头看了一眼窗外被照得明晃晃的绿树,她回答他这也是。
想着两人晒着一个太阳,顾幸川嘴角上扬。
之后几天宋惊眠再没和顾幸川打过这么长的电话,可能是想着快见面了,顾幸川心里也没有那么不爽,即将去机场的时候他还出乎意料回了一趟老宅。
梁初清见到儿子也是开心,吩咐下去做了一大桌子菜,等到顾远虑回来的时候菜已经摆上桌了。
顾远虑冷嗤了一下,自己在家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顾幸川看出来他的些许不满,只是拍了拍顾远虑的肩头,好似在说。爸你接受现实吧。
秦止不止一次说过,他羡慕顾幸川的日子,因为有一对恩爱的爸妈。
他自家爸妈也恩爱,只是太吵了,每天和自己爹被自家老妈走的日子历历在目,他更发觉得不如顾幸川那样像小说里才有的剧情。
说来也是,顾幸川的父亲不是世家子弟,靠自己双手才有了现在的顾氏,而梁初清是港市名门千金,当初两人情投意合走到一起,梁老爷子也没有阻拦,凑成了这桩美好婚事,而顾远虑也将顾氏和梁氏企业共同经营,做到了几乎港市龙头的水平。
顾远虑受人尊敬爱戴,那是他赢得的。
梁初清对顾幸川没什么硬性要求,小时候希望他玩的开心,长大了害怕放纵他让他长成纨绔子弟,然后顾幸川并没有,他一直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后来呢梁初清又担心他薄情寡义,冷漠无情,一直到现在她也在担心。
对于顾幸川的感情生活,她作为母亲有时候想说,却又觉得儿子是个独立的人也不应该插手,索性就随他去。
只有顾远虑在饭桌上突然问起:“你去日本做什么?”
顾幸川脸不红心不跳,回了一句考察市场。
顾远虑有心拓展市场到日本,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值得怀疑,也没多问他。
只有梁初清她看着儿子微红的耳朵,她心里似乎也懂了些什么。
考察市场也不用让顾远虑批假,这小子心许是在日本有牵挂。
她忽然就想起了顾幸川两年前宋峰去世那一次去日本回来之后。
也不过过了半年,他突然告诉她他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在日本。
想到这,她突然笑了。
顾远虑看着梁初清笑,又是疑惑又是被她逗笑。“笑什么呢?”
“想到了儿子小时候的事,一转眼就长大了,接下来就会谈恋爱结婚生子,觉得时间很快。”梁初清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摇了摇头,感叹岁月如梭。
顾远虑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一些的儿子,也笑了。
四月的日本温暖了很多,宋惊眠也穿上了比较薄的长袖T恤,她不怕冷,冬天很多时候就是毛衣加上羊绒大衣,在冬日北温带的日本,这种温度她也居然能扛得住。
只不过她瘦的看起来很单薄,从前宋峰天天催促她加衣服,现在轮到了相福奶奶和杏寿郎先生。
正想着时,手机收到了简讯。
顾幸川:今日富士吉田十七八度,注意保暖,不要感冒。
宋惊眠看着屏幕笑了。
又加了一个人了。
而远处的富士山,此刻阳光照在山上金灿灿的,山上的积雪也不是很容易让人看出来其实融化了一些。
宋惊眠现在又像那天回头看见顾幸川那一眼一样,她感到了父亲走后她遗失的幸福。
顾幸川到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为了见她他早早就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
他只说昨天就到了,在东京和人谈生意。
宋惊眠信他,没有多怀疑,也没有把他来这是为了自己这样的想法多想几次。
反而是让他忙完之后再来也不迟。
顾幸川听见她说这句话,只想更快到她身边,便催促了一下司机开快些。
司机知道他是想去富士吉田见那位小姐,笑着答应了。
原本两个小时车程,一个半小时就到了,也不过十二点多。
而这个点的宋惊眠,一般都在店里给绿植浇水。
果不其然,他一下车就看见垂着乌黑长发,穿着一件很薄长袖T恤的小姑娘拿着喷水壶正喷着厨房门口的一盆吊兰。
但是她应该才起不久,还在伸手打哈欠。
这个天气,他都穿了一件套头卫衣。
“不冷吗?”顾幸川踏进店里放好背包。
宋惊眠转头看见他来了放下水壶跑到他面前。“感觉又长高了?”她踮起脚尖比了比他的头。
顾幸川笑了,张开双手。“要抱一下吗?”
宋惊眠没有扭扭捏捏,伸手环住他的腰。只是一秒而又离开。
顾幸川看着她脸上,一直都是笑意盈盈,想来她见到自己也是开心的。
“不是给你说了,今天冷吗?”
宋惊眠耸耸肩,摇摇头,“我不觉得冷哦。”
顾幸川不听,走到他那辆alpha上打开车门从座位上拿过一件外套大步走进来给她披上。并且拢了拢衣服,确保不会漏风才放开宋惊眠。
“我真的不冷呀。”
顾幸川没理她,吩咐司机将行李送到他订好的酒店,房间号一会儿发给他。
宋惊眠无奈,只能披着衣服跟在他后头听他给司机安排。
等他安排妥当,宋惊眠仰着头问他,“要吃点什么?”她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今天起得有些晚。
“应该我问你。想吃什么给你做。”顾幸川撸起袖子走进厨房。
宋惊眠突然觉得顾幸川有些太过于熟悉她的家了,他根本就不像是来日本谈生意,感觉像回家。
“你不累吗?还做饭呢…”宋惊眠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她家厨房没有门,只有被绑起来的帘子。宋惊眠穿着他大大的外套,一头黑色长发有些凌乱,她也没多管,整张脸现在睡眼惺忪,有一种婴儿出生时的苍白感。
顾幸川熟练打开冰箱,看着冰箱里为数不多的食材,他将目光放到了西红柿和鸡蛋上。他问她吃不吃西红柿鸡蛋面。
宋惊眠点点头,“我不挑食。”
顾幸川眉毛一挑,想起之前在那个日式烧鸟店里与她同行的女孩说她鸡鸭鱼羊都不吃。笑着打趣道:“是吗?那我去买点鸡肉。”
宋惊眠双手合十,“那还是算了。”
她没想到他会记得她不吃什么。心里多少有些开心。其实他来宋惊眠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一直都在想,原来还有人会记得她不吃什么。
想法止步于顾幸川开口叫她吃饭了,随即端上来的是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
宋惊眠坐下把衣服脱掉,搓了搓手,顾幸川又走过来给她把衣服披上。
她没生气,伸出手平摊着,眼睛亮晶晶望着顾幸川。
顾幸川转身进厨房拿出两双筷子,一双郑重放在宋惊眠手上。
宋惊眠开心笑着,拿过筷子双手合十。“我开动啦!”
顾幸川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忍俊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