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安，如老道士所说，刚在街道行出不远距离，医馆便可见。
不过，在远处站了好一会，呆呆望着那个地方，他并没有进去。
听说，去看病都是要花很多钱的。
继续走，枯燥流浪的旅程，一直持续数个月。
冬天，降临。
冷风呼呼吹，像是要将树木削断，山峰移位。
冰冷的雪花，不停开始降落。
逐渐越大，很快大地雪白，四下难觅泥土的身影。
镜心很饿，非常饿，冬天需要抵抗寒冷，以往简单的果腹已经远不足以支撑，他的衣裳单薄又破烂。
走着走着，在一处山坡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许久，不见动静。
寒冷的天地里，镜心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家乡，回到那个名叫屈水湾的小村庄，回到家里的土灶旁，吃着红薯，烤着温火。
剥着番薯的皮，镜心偶尔会把一些扔进嘴里，一些扔进火里，听着火中发出吱吱咋咋的声音。
吃完后，就拨弄起火顶上的煤渣，将之一颗颗丢进火里。
在火边玩了半响，越来越困。
他往屋子其他地方望了望，很疑惑，父母和妹妹怎么都不在，他们去哪里了？
困困欲睡，一直持续了许久许久，渐渐的头越发疼痛，镜心捂着额头，努力想将这股难受缓解，却没有丝毫作用。
继续在火旁，他开始缓缓闭眼，却始终没有完全彻底闭上。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外面的天已经开始黑下，屋里也逐渐变得昏暗，然而父母他们依旧不见回来。
镜心想要出门看看，却感觉使不出力气。
头越来越沉重，镜心没有力气再将他抬起，缓缓靠落在灶火旁。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去，黑暗的屋子里出现了光明，世界陡然一变。
抬起眼皮，自己正躺在山下的雪地里。
他努力想要起身，没能做到，躺在地上好一会，勉强抬起枕在雪上的头，拧着眉头，试图缓解头颅传来的眩晕与疼痛，他吃了好几口嘴边的雪，又挪动了几下身体。
过了一会，终于，他可以支撑身体从地上站起。
身形踉跄，差点摔倒，在原地就那样保持站着。
看着远处的山峰，石头，雪已经停了。
不过风还不时会挂起，这里地处低处，倒也小上一些。
远处，有人往这里而来，是一名老人。
老人的身体看上去很差，每走一会，就会咳嗽。
他的背上背着一个竹篓，在雪地里脚步缓慢，向这里前进，这一幕，对应上那个经久不变的词。
风烛残年。
镜心恢复了一些力气，拍上几下身上的雪。
一股山风吹来，他的身形不自主往后退上半步。
老人已行到数丈外，他像是要从这里经过。
“小家伙起来了。”
和蔼的笑容，老人的脚步在镜心身旁停下。
无疑，话自然是对镜心说。
“嗯。”
镜心回应，从对方话语老人好像知道自己先前的状况，不过镜心并没有询问缘由。
“刚才在对面山上，看见你从上面摔下来，所以过来看看，年纪大了，脚步不好使，下个山就墨迹了半天。。”
老人笑了笑，像是在说一件有趣的事情。
“在上面不小心脚滑了一下。”
“没什么大碍吧？”
“嗯。”
镜心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年轻人身体硬朗，也要注意安全，下雪了，天冷地上也滑，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回家吧，出来久，家里人会担心。”
老人说着，准备转身往回走。
镜心依旧站在原地，看了眼满山的白雪，才开始迈步。
老人感应到身后的少年，只当他是要从这里绕路，并没有觉得什么。
可是走出这几个山谷，少年并没有转变方向，依旧和自己同向，走了不少距离，老人不禁有些疑惑。
“这里往前就是自己的村庄，可自己在那里呆了大半生，根本不认识他。”
老人可以保证，少年绝对不是自己那个地方的的人，可是他怎么也往这个方向走，要知道，此处前方，除了自己那个村庄有人居住外，再往前又或是往其他方向，要很远的距离才能见到人居之所，到那个时候，天恐怕，早已黑了。
老人不禁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身后的少年。
镜心并没有就此分心，他以为老人是在看后方，径直打算和老人擦身而过。
“小伙子你是迷路了吗？”
老人的话语，将镜心叫住。
“啊？……没有。”
镜心稍微楞神，很快回答。
“那你……，你怎么还往这边走，你难道是去前面，那里有你的亲戚吗？”
老人继续疑惑开口。
“没有。”
镜心的话语还是简简单单。
“是不是和家人闹矛盾了？有什么事，要好好交流，大人会为你操心的。”
老人的脸上泛起愁思。
镜心听着，脚步微顿。
家人？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们。
不过，他没有解释，重新迈步往前走。
老人见此，感觉眼前的少年心事很重，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走在后面。
老人的脚步很慢，镜心虽然年轻，饥肠辘辘，早已是强弩之末，也没快上多少，他虽有心和别人拉开距离，打算独自一个人，但显然不能做到，只是和老人一直保持四五六丈距离。
脚踩在雪上，声音很清脆，很悦耳，让人的心神安静。
偶尔刮拂来一些雪，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眉毛上，头发上，偶尔张口间，还会落到嘴里，空气既清新又冰冷。
天近暗下之时，看见了居民住宅。
老人在后面喊到：
“小伙子，等等。”
镜心顿住。
老人道：
“天快黑了，去我那。”
镜心没有回答，沉默。
老人从后面赶上来道：
“别不好意思，一个大男孩子，羞羞臊臊做什么，在外面就要放开一点，听我的，就去我那里。”
镜心还是没有回应。
老人径直走在前面：
“别光站着，跟着我，我在前面带路，和我一起去我家。”
看着前方苍老孱弱背影，镜心矗立，简简单单，看上去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语，却是许久的流浪时光以来，他罕见感受到的一种温暖。
“诶……，快点走了。”
老人又在前面招呼。
踏入房屋稀疏的村子，镜心仿佛看见了自己那个离别已久的家乡，此时此刻，那里应该已经被天兰人的马足踏遍，那些人会不会烧毁那里的屋子建筑，不得而知。
只能猜测可能性很大，听闻而知的消息，天兰人都是极其凶悍，残忍弑杀。
“这里叫小峰村，名字很好记，就是山峰很小的意思，放眼望去，在其内到处寻找，也找不到一座较大的山，大多只是那些巨大山峰的一半不到，所以不怎么陡峭，上山下山，不费劲。
以前那是有一座大山，不过后面垮塌了，之后就是一座也没有，有的人说这里风水不好，高山就是靠山，垮了就象征着没有了靠山，一辈子像那些矮小山坡一样，注定平平碌碌，一生难有大作为。
因此，那段时间很多人都搬走了，外地的人也不会搬进来，人越住越少，我们这里呢也没什么特殊产物，就是寻常的玉米土豆多一些，不过这在外面并不稀奇，愿意到这里来做生意的人也少。
不过好在没什么坏人，土匪强盗啊似乎也觉得这里穷，不会这附近出现。
反正我觉得这样挺好，每天只要不不缺少吃的穿的，可以看看山上的风景，很自由。”
前方，老人缓缓讲述。
“那和我一样的人呢，他们怎么上学？”
镜心疑惑问道。
“没有学塾，也没有教书的先生。不过呢村里面有一位曾经参加过乡试竞争的人，是村里有名的高学识，每天都会给去他那里的人教授一些读书认字，孩子们呢，只需要去的时候随便捡些干柴与他，他就会很高兴，当然呢，下雨天就不要了，他依旧会教你。”
“哦，下雨天也有人去吗？”
镜心有些意外。
老人笑了笑：
“当然了，他知道的故事挺多，孩子们都喜欢听那些稀奇古怪的趣事，我也很奇怪，他年纪不过三十上下，怎么知道那么多，像是自己经历一样，就算读书人，也不可能光看故事书吧！后来有一次和他聊天，他跟我说，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编的。”
老人似对那位读书人映像很好，说起来满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