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旅长这又是雷霆神器又是以前跟常秀玉亲如姐妹的,说得镇将和李平靖面面相觑,都想真是常秀玉误会了?镇将做个手势让亲卫们先别动手抓人,让赵旅长把事情说得具体点。
心中窃喜,也不管在这个地方说合不合适,赵旅长按照此前跟亲卫班头对好的口径,开始叙述当年的事情和常秀玉今天来这两次的情况。当然,把他和小妾都从当年的事情中摘出来,说收房子收地之类的是下面的人按照行规办的,他和小妾是木已成舟后才知道,也没忘强调后妈和她侄子是当年常秀玉离家出走的罪魁祸首。还说小妾顾念姐妹情,人是住进来了,但常宅的布局几乎没有动,就怕哪天常秀玉回来认不出自己的家,刚才小妾在算账呢,准备把那些田地和铺面的收成算出来一起还给常秀玉。
“怕哪天常秀玉回来认不出自己的家”云云,镇将是不信的,其他的话应该有真有假,但看赵旅长一脸坦然的样子,边上的小妾甚至带着几分自得,觉得可能真的成份居多,假的只是些细节。比如准备把宅子、店铺和田地连着这两年的收成还给常秀玉是真的,但原因肯定不是顾念旧情,而是觉得惹不起现在的常秀玉,不如主动一点见面好说话。
因此镇将很郁闷,趁这机会踩赵旅长几脚的计划看来执行不下去了,要是李平靖不在还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白的也能说成黑的,现在却不好办。正像州牧说的,为青城办事一定要依律依规,他不能罔顾事实——虽然赵旅长说的未经证实。就此放弃又不甘心,镇将便把皮球踢给李平靖,问他怎么办。
“去州衙再说吧,不能只听一面之词,看其他人调查的结果。不过不用绑了,让他们坐自己车走。”李平靖意兴索然地挥挥手说道。要是只有赵旅长自己,绑了就绑了,但这个小妾是常秀玉的故人,不管真相如何,凡事留一线吧。热闹看不成,常秀玉也没见到,李平靖比镇将还郁闷。
既然李平靖这么说,镇将只好照办,安慰自己说,赵旅长犯了事,他这上官也要担点责任,赵旅长罪名越轻,他受的影响就越小,有失必有得吧。然后想到青城使者既已发话要他们徐州这边给交待,不管事实如何赵旅长都不会有好结果,这样的话,不如反着来,等会到了州衙帮赵旅长多说几句好话,让赵旅长把他当成救命稻草,说不定有意外收获。于是和颜悦色地招呼赵旅长带着小妾上车,问李平靖是一起回州衙呢,还是带两班亲卫去找常秀玉。
李平靖说去找常秀玉,他要保证常秀玉的安全。想的是常秀玉明明知道他的对讲机号码,却不跟他联系舍近就远去找辛生明,得问下为什么,还有“雷霆神器”的事也要确认一下。
按照赵旅长的描述,一团火一声雷门楼就塌了,哪来的雷火不知道。李平靖想起辛生明说调无人机去保护常秀玉,难道无人机就是“雷霆神器”,真正的用途其实不是“送快递”?想想也是,无人机能飞那么高,把快递换成石头扔下来也能砸塌一栋楼,辛生明手里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么多,找个会冒火响雷的很正常。能给常秀玉用,应该也能给他用,李平靖的要求很低,能扔石头就行,看谁不顺眼就砸谁家房子。
想到这,李平靖就不玩矜持了,拿出对讲机主动联系常秀玉,问她现在在哪,他马上带人过去找她。
常秀玉这时已经跑出东门,正停在一个岔路口研究往哪边走,接到李平靖的电话很意外,但很快回答说她今天走不了,李平靖不用管她,别耽误楚铭回京。
李平靖说他也不走了,留在徐州给常秀玉保驾护航。
常秀玉以为李平靖这是客气,他留在徐州,楚铭怎么回去?就说真的不用管她,无人机就在她头顶上跟着,足以保证她的安全,再说李平阳还会安排两班亲卫连夜赶来。突然想起应该走哪条路,常秀玉说她要去表姐家,等会天黑找不到路了,李平靖不用管她把楚铭照顾好就行,说声再见就挂断了。
竟然挂了!李平靖不禁黑了脸,跟他多说几句会怀孕吗?他还没来得及说赵旅长交待的情况呢。李平靖之所以被人戏称“李老二”,只因为有时会犯二愣子,倔劲一上来喜欢跟人对着干,这次也不例外,决定非找到常秀玉不可。跑过去一把扯开赵旅长,指着小妾问知不知道常秀玉的表姐家在哪。
小妾正愁没表现机会,连声说“我知道”、“我知道”,说常秀玉没有姑没有姨,只有一个舅舅,舅舅家有个表姐是独生女,好像招的上门女婿,虽然她没去过,但以前经常听常秀玉提起在一个叫马莲湖的村子里,从城东门出去走二十多里。村里有个大湖,湖边长满了马莲草,每年开两次花很漂亮。
“没让你说开不开花漂不漂亮,浪费时间!”李平靖瞪了小妾一眼,转身喊道:“你们谁知道马莲湖村吗?”
镇将和他的亲卫都是外来的,徐州城外三五里的个别村子可能有印象,二十里外的村子哪知道,纷纷摇头。赵旅长则犹豫着说:“我曾经路过一个湖边长满马莲草的村子,好像就在城东二三十里的地方,要不,我给侯爷带路?”
“有湖有马莲草就是马莲湖村了,什么脑子!”李平靖没好气地说道。徐州城周边湖泊众多,马莲草又是很常见的植物,只靠这特征没法判断是不是那个村子。虽然知道赵旅长和他的亲卫都是地头蛇,对周边环境比镇将他们熟悉得多,但万一赵旅长之前说的都是假的,以带路为由跟他到了城外——徐州军的军营可就在城东南。
不敢冒险,李平靖把镇将拉到一边,让他马上把赵旅长带回州衙,路上看得紧一点,别让和外界有任何接触防止串供。自己带着两班亲卫向东门出发,准备一路打听过去。出发前没忘跟楚铭联系,说他现在正带人去城东门外找常秀玉,肯定当不成司机了,让楚铭赶紧找辛生明,能早走就早走,辛生明那边还要安排两班亲卫连夜赶来呢。
常秀玉说天黑找不到路自然是托词,乡村路上没多少行人,就算每个路口都停一下想想怎么走,二十里地半小时左右就到了,边走边打听的李平靖还没出城。
很担心表姐家也出了什么事找不到人,刚进村口,常秀玉正想着是不是先找人问一下,侧面小路上过来一个干瘦而佝偻的身影,肩上一把残破的木锹挑着一捆用藤条胡乱缠起来的植物块根,俨然是朝廷正在大力宣传的新粮食木薯。
“木薯的消息已经在徐州传开了吗?”常秀玉很高兴,因为这事有她的一份功劳,宣传海报的印刷,辛生明开完了头就不再管,后期工作是她这个青城大学后勤处长组织的。荣誉感责任感使然,常秀玉跳下马等在路边,准备问下宣传开展的情况,顺便打听表姐的消息。
“大叔!”那人一直闷着头往前走,听到声音才发现前面有人,等他抬起头,常秀玉愣住了,这人怎么那么眼熟,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就噎了回去。
“你,你是,你是——”看清常秀玉的样子,那人扛着的木锹连着木薯捆“叭嗒”地掉到地上,喘着粗气跄跄踉踉地冲过来,冲了几步又迟疑地站住,死死盯着常秀玉颤声问道:“你是,你是——小,小妹?”
“哥——!”常秀玉这才认出这是她亲哥常温玉,急步迎上去抱住,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常温玉当年虽然性格软弱,但人如其名,看上去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没想到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如果没那声“小妹”,常秀玉都不敢相信这是她哥。
“回来了,你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常温玉也哭,来来回回说着这么几句。
“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终究是上过战场的,常秀玉哭了一会抬起头问道:“爸呢,还有嫂子他们呢?”
“在,都在,爸在,你嫂子在,你侄子侄女们都在,还有你秀云姐、姐夫和他们家的两个孩子也在。”常温玉抹了抹眼泪,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回家,咱们回家。”
“好,咱们回家,回家!”常秀玉使劲地点了下头说道,“哥你上马,我带你回去!”
常秀玉注意到她哥刚才没提到后妈,心中便有了些猜测,她家老宅被占,哥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估计都和后妈脱不了干系。但现在哥哥不提,她也就不问,先回家再说,不管什么情况,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好了,赵旅长她都不在乎,何况小吏家庭出身的后妈。
上了马,常温玉感慨道多亏了表妹和表妹夫,不然的话他们一家肯定撑不到今天,然后问常秀玉这些年去哪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
常秀玉说她去投娘子军了,一直跟着平阳公主转战天下,西大陆都呆了大半年,所以没时间回家,现在退役了,才搭便车回来探亲。既然哥哥说她这些年一点音信都没有,常秀玉就没提曾经托人给家里捎过信报平安的事,那个时候后妈当家,估计被后妈先发现扣下了,提起捎信的事就要提到后妈,还是等等再看。